134 民念其德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釣魚能手字數:3274更新時間:24/06/27 02:22:59
    第137章 民念其德

    桓熙當年推廣耕杷耱技術,並沒有在南方地區引起太大的反響。

    畢竟耕杷耱技術的主要作用,在於保留土壤中的水分。

    而南方降雨量充足,土壤、氣候與北方存在很大的差異。

    但曲轅犁卻不同,當桓熙將成品與圖紙分別送往江陵與建康,立即引起了桓溫與朝廷的重視。

    原時空中,曲轅犁就是在唐朝後期,率先出現在江東地區,故而又稱江東犁。

    當時,曲轅犁傳入北方盛行,還伴有一個小故事。

    在唐懿宗鹹通五年,一名北方商人來到江東進貨,訂購了一批曲轅犁,在交貨時,商人見曲轅犁又短又小,犁轅還是彎曲的,以爲對方用殘次品糊弄自己,就將官司打到了縣衙。

    縣令於是提議,讓北方商人以直轅犁與曲轅犁比賽耕地,實際看一看孰優孰劣,商人欣然同意。

    比賽當天,高大的直轅犁很快就佔據了優勢,犁地更快,但轉向笨拙,總會被曲轅犁追趕上來。

    最終的結果,還是直轅犁以微弱的優勢,率先將地犁完,但北方商人卻認爲是自己有眼不識金鑲玉,帶着曲轅犁高高興興回了北方。

    究其緣由,是因爲直轅犁與曲轅犁牽引方式不同。

    直轅犁高大,因此,操作起來,需要二牛三夫。

    耕作時,兩牛相距約七八尺,中間橫一槓,二牛擡槓,槓後接續轅犁。

    一人在前牽牛,一人坐於槓上,腳踏轅犁,控制犁鏵入土深淺,一人在後扶持犁把。

    而曲轅犁小巧,又便於操控,只需一牛一夫,農夫可以一手扶持犁把,一手揮鞭驅使耕牛。

    因此,哪怕直轅犁在比賽中,耕地的速度勝過了曲轅犁,可北方商人還是欣喜的收下了曲轅犁,將它帶回了北方。

    畢竟耕田不能光看快慢,也得考慮綜合成本。

    直轅犁需要二牛三夫,曲轅犁只需要一牛一夫,使用曲轅犁代替直轅犁,就能解放一頭牛、二個人的勞動力。

    無論是在北方廣袤的平原地區,還是南方的丘陵山地,曲轅犁取代直轅犁都是必然現象。

    尤其是南方的丘陵山地,更適合曲轅犁的使用。

    桓溫得到曲轅犁,如獲至寶,而朝廷方面,也在大力推廣。

    畢竟傳統的二牛三夫與如今一牛一夫的耕作方式,勞動力成本差得不止一丁半點。

    褚太后很高興桓熙能爲她送上這份壽禮,她親筆爲桓熙寫了一封信,在信中表達了自己的感謝之情。

    桓熙收到後,將之珍藏,他又有了新的書帖臨摹。

    當然,最高興的還是民間百姓,畢竟他們才是曲轅犁廣泛應用之後的直接受益者。

    無論是江南地區,還是關隴地區,都爲此對桓熙感恩戴德。

    關隴百姓將曲轅犁稱爲桓公犁。

    天無二日,他們心裏只有一位桓公。

    桓溫是誰?真不熟。

    而江南百姓則將曲轅犁稱爲小桓犁,畢竟桓溫在南方也算是小有名氣。

    這種稱呼,既是與桓溫區分,也能突出表現曲轅犁相較於直轅犁,更爲小巧的特點。

    荊州,江陵城郊。

    因爲氣候的關係,南方的春耕要早於北方。

    桓溫一手揮舞着手中的鞭子,一手扶持犁把,在田裏驅使着耕牛犁地。

    古代,統治者爲了表現自己對農耕的重視,會在春耕前,親自下地勞作,也就是籍田之禮。

    相傳天子籍田千畝,諸侯百畝。

    桓溫過去也會在春耕時下地,給治下之民起到表率作用,但也只是往地裏勞作一天,此後自會有人爲他打理。

    畢竟他作爲荊、益、寧三州之主,哪有那麼多的時間與精力耗在田地裏。

    在田間忙碌了一天,回到臨賀公府,桓溫對司馬興男感慨道:

    “熙兒爲我獻上的曲轅犁,着實幫了大忙。”

    司馬興男笑道:

    “可不是麼,老奴過去耕田,得讓景興(郗超)在前牽牛,彥威(習鑿齒)在後扶犁,自己坐於槓上,哪有現在這般方便。”

    桓溫聽司馬興男提起習鑿齒,心中不悅,卻又不敢表現出來。

    習鑿齒本襄陽人士,博學多聞,以文章著稱。

    桓溫出鎮荊州,被招入幕府爲從事中郎,曾跟隨袁喬鎮守夏口。

    袁喬在世時,經常在桓溫面前誇讚習鑿齒,伐蜀之後,習鑿齒被桓溫召回幕府,頂替當時留守成都的桓熙,擔任西曹主薄,對他很是器重,二人的關係也非常親密。

    不久,習鑿齒又升爲別駕,桓溫進攻南陽,便是以他爲留守。

    但就是這樣一位深受桓溫器重信任的心腹僚佐,卻心懷晉室。

    不久前,桓溫特意派遣習鑿齒出使建康,習鑿齒受到會稽王司馬昱的接待。

    回到江陵,桓溫詢問習鑿齒:會稽王其人如何。

    桓溫哪會不知道司馬昱的能耐,這一問,不過是試探習鑿齒罷了,希望他能在面見過司馬昱之後,看清楚形勢,往後一心一意輔佐自己。

    可習鑿齒卻不領情,他答道:生平所未見。

    桓溫大怒,畢竟能夠與郗超一同跟着桓溫耕地,可見他對習鑿齒的看重。

    但並不是所有人都像郗超一樣,能夠爲桓溫的篡逆大業盡心竭力。

    卻總是有習鑿齒這樣的人辜負自己,放着大好的前途不要,也得做司馬家的忠臣。

    此後,桓溫隨意找了一個藉口,將習鑿齒從別駕,貶爲戶曹參軍,從此也疏遠了他。

    要是別人在桓溫面前提起這個人,他必定是發怒的,但既然是司馬興男,卻也只得敢怒不敢言。

    畢竟老奴也習慣了,司馬興男素來口無遮掩。

    只聽司馬興男繼續道:

    “當初熙兒向你討要些許百姓,你分走了他一半的軍馬,足足一萬五千匹。

    “如今他爲你送上曲轅犁,可曾見他向伱索要好處。”

    原來司馬興男還沒有忘記那回事,一想到桓熙爲了搶奪人口,被逼得冒險東出,與人作戰,連阿滿的滿月酒、百日宴都來不及趕上。

    想到兒子爲此出生入死,當娘的難免心疼。

    桓溫老臉一紅,支支吾吾地不知該如何爲自己辯解,只得藉口脫身,否則,可得被司馬興男絮叨一陣。

    與此同時,殷浩也正在視察水田。

    爲了給北伐籌集糧草,他在淮南開墾水田一千頃,一頃爲百畝,千頃即爲十萬畝。

    之所以這樣窘迫,還是桓氏父子害的。

    桓溫截留了荊、寧、益三州賦稅,桓熙截留了雍、秦、樑三州賦稅,朝廷雖然還控制着淮南、揚州、江州、廣州等地,但還得養着朝堂公卿。

    由於士族土地兼併,以及戶籍政策,實際能夠收到的賦稅少之又少。

    在南方,存在兩種戶籍,一種爲白籍,是指從北方南遷而來的僑民,因爲在登記造冊時使用白紙書寫,故而稱呼爲白籍。

    而江南地區的土著百姓,登記造冊時使用黃紙書寫,又稱呼爲黃籍。

    白籍僑民起初不承擔兵役、徭役,也無需繳納賦稅。

    直到東晉咸和年間(公元326年至334年),由丞相王導主導了第一次土斷,這才取消了白籍僑民的各項優惠。

    但政策具有反覆性,難免出現人亡政息的現象,譬如王安石變法。

    在王導死後,白籍僑民再度享受到了兵役、徭役,不必繳納賦稅的優惠政策。

    東晉朝廷只能向黃籍的江南土著收稅,又被桓家父子截留了六州的賦稅,也就逼得殷浩只能自己開墾水田,供應軍糧。

    當初後趙國內大亂,褚裒以三萬步騎北伐,不是朝廷僅有三萬大軍,實在是供應不起更大的規模了。

    殷浩看着田裏的農人輕鬆操作曲轅犁,哪怕他與桓溫、桓熙父子關系不佳,也不由讚歎道:

    “桓伯道雖然(桓熙)行爲悖逆,但總算是做了一件利國利民的事情,遠勝其父。”

    好不容易誇上桓熙一句,還得捎帶踩上桓溫一腳,誰又能想到,在年少時,殷浩也曾與桓溫爲友,二人齊名於江左。

    姚襄很重視農業生產,曲轅犁在淮南、江南地區的廣泛應用,自然也逃不過他的眼睛,通過在江南任官爲質的五個弟弟,姚襄想方設法弄來了幾個成品,親自試用過後,立即組織匠人拆卸仿製。

    自關隴以外,姚襄率先將曲轅犁帶到了北方地區。

    他指着田間一架正在被使用的曲轅犁,對其弟姚萇感慨道:

    “我聽說桓熙在關隴設置機巧院,大聚技藝精湛的匠人,這曲轅犁,就是機巧院的產物。

    “如今以曲轅犁耕田,能省多少人力畜力。

    “我欲效仿,以求能工巧匠爲我製造出更多類似曲轅犁的器物,景茂以爲如何?”

    姚萇卻嗤之以鼻:

    “兄長,桓熙勞心費力,製作出這曲轅犁,可到頭來,不還是被人坐享其成,輕易仿製。

    “如今徐州危機四伏,兄長應該招兵買馬,充實武備,而不是拿錢去養着那些匠人。”

    姚襄聞言,微微頷首,也覺得姚萇所言不無道理,於是不再堅持。

    當然,曲轅犁在各地普及之後,桓熙並非沒有收穫。

    民間稱此犁爲桓公犁、小桓犁,就是最好的證明。

    下一章在晚上十二點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