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5 芝蘭玉樹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釣魚能手字數:4365更新時間:24/06/27 02:22:59
    桓溫好不容易等到阿滿吃飽喝足,便迫不及待的將孩子帶去了徵西大將軍府,一張老臉洋溢着止不住的笑容。

    如此喜悅,是桓溫伐蜀建功,攻克成都以來,所不曾有過的。

    這幾年,桓溫過得並不如意。

    自己空有北伐的志向,可看着河北混戰,中原無主的天賜良機,卻要被殷浩等人揮霍,實在讓他揪心。

    郗超稱賀道:

    “下官恭賀主公得此賢孫。”

    也不知道郗超是從哪裏看出了賢字,而衆人也同聲附和。

    對於阿滿的降生,郗超也是滿心的歡喜,畢竟他的身份有點特殊,既是桓溫的謀主,也是最先追隨桓熙的僚佐。

    衆所周知,在替桓溫謀劃軍國大事之餘,郗超還是桓熙維繫與桓溫將佐關係的重要紐帶。

    哪家有什麼喪事、喜事,都是郗超以桓熙的名義慰問、送禮。

    當然,桓溫也樂於見到郗超發揮這樣的作用。

    畢竟桓熙久在北方,必須要有一個人作爲他在南方的代表,與人打交道。

    桓溫時年四十一歲了,也該爲將來的事情考慮,雖說桓熙在北方已經開創了一片屬於他自己的基業,但桓溫在荊、益、寧三州的家業還等着他繼承。

    這也是桓溫爲何在桓熙討要益州刺史周撫嫡長子周楚時,桓溫爽快答應的原因。

    桓溫懷抱着阿滿,逐一接受將佐們的祝賀,直到孫兒又餓了,這才匆匆回去臨賀公府尋找乳孃。

    與此同時,幷州,晉陽。

    苻健自帶着張遇回到晉陽,一直悶悶不樂,衆人不解,此次南下,分明將桓熙驅趕回了關中,又遷了四萬戶百姓來到河東,苻健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唯獨其弟苻雄能體察兄長的煩惱,他找到苻健,說道:

    “兄長南征大捷,臣弟想要送上一頂白帽子作爲賀禮。”

    苻健聞言大喜,一改此前的愁容。

    翌日,苻雄率領百官勸進,希望苻健不要效仿石虎的舊制,應該捨棄天王,即皇帝位。

    苻健早在奪取幷州之後,就有了想當皇帝的癮。

    曾經的軍師將軍賈玄碩,就是因爲勸說苻健效仿劉備稱漢中王的故事,希望苻健稱王,而不是當皇帝,引起苻健不滿,因而懷恨在心。

    去年苻健暗中使人誣告賈玄碩與桓熙勾結,滅了賈玄碩滿門。

    如今衆臣勸進,他又怎會推辭。

    永和八年(公元352年)正月,苻健在晉陽登基稱帝,遵奉其父苻洪爲惠武皇帝,廟號太祖,母親姜氏爲皇太后,妻子強氏爲皇后,嫡次子苻生爲太子。

    苻健在當上皇帝之後,覺得自己不適合在擔任大單于。

    畢竟自劉淵設立這一職位以來,就沒有皇帝兼任大單于的說法,都是皇子爲之。

    苻健於是以太子苻生兼任大單于,管理河東諸夷。

    其弟苻雄作爲勸進的首功之臣,進位丞相、都督中外諸軍事、車騎大將軍、領幷州刺史,進爵東海王。

    苻雄的權力近乎於君主,但他們兄弟之間卻沒有猜疑之心,苻雄克己奉公,而苻健也將他稱爲大虞的周公。

    苻健同時大肆封賞羣臣,但凡公爵,盡數進位爲王。

    一時間,君臣同喜。

    就在苻氏爲此慶賀的時候,佔據徐州的羌人姚氏,卻迎來了噩耗,首領姚弋仲在臥牀數月之後,終於走到了生命的彌留之際。

    姚弋仲此時已經看不清東西了,只能見着許多道模糊的身影站在榻前,隱約有啜泣之聲。

    他將手伸向半空,喚道:

    “襄兒.”

    姚襄上前握住了姚弋仲的手,強忍眼淚道:

    “父親,孩兒在這。”

    形如枯槁的姚弋仲點點頭,說道:

    “爲父快不行了,臨終之前,還有幾句話要與你說。”

    姚襄趕忙道:

    “父親儘管直言,孩兒必當遵從。”

    姚弋仲問道:

    “朝廷的詔書送來了嗎?”

    姚襄頷首道:

    “送來了,晉室以父親爲使持節、六夷大都督、督淮北諸軍事、車騎大將軍、開府儀同三司、大單于、高陵郡公。”

    姚弋仲問道:

    “你呢?”

    姚襄回答道:

    “孩兒爲持節,徐州刺史,平北將軍、都督徐州軍事、平鄉縣公。”

    姚弋仲搖頭,迴光返照的他精氣神稍有好轉,繼續道:

    “光有冊封是不夠的,有苻健、張遇他們的例子,晉室不會輕易相信我們。

    “聽我說,待我死後,你從一衆兄弟之中,挑選五人,送往江南爲質。

    “伱自己則前往壽春,當面拜謁謝尚,向他陳訴我們羌人歸降的誠意。

    “徐州有六萬步騎,你又是誠心相投,謝尚必不敢加害於你,又希望收服你,使你成爲他們北伐的助力,定會對你禮遇有加。”

    說着姚弋仲老淚縱橫道:

    “爲父空有盛名,但北方大亂,河北、河東、關西,這些王霸之地卻都讓別人佔了去,最終只能被困在徐州,還需要你冒着危險渡河,來換取部衆的一線生機。

    “老夫不甘慚愧呀!”

    說罷,姚弋仲再也沒有了氣息,病逝於彭城,享年七十三歲。

    他的四十二個兒子擠滿了病房,哭聲大作,姚襄淚流滿面,說道:

    “父親臨終遺囑,兒子銘記在心,不敢忘懷。”

    姚襄在彭城爲姚弋仲舉喪。

    此時正因爲姚氏奪取徐州,而駐軍於淮南壽春的謝尚聽說消息,立即派遣使者前來弔喪。

    葬禮後,姚襄與使者說起父親臨終的叮囑,並表示願意單騎渡河,前往壽春拜謁,並提前送了五名年幼的弟弟南下,表示誠意。

    使者趕忙回去通稟此事,謝尚聞言大喜,趕忙讓使者告訴姚襄,只要他肯來,自己願以性命作保,他能夠安然無恙的回去徐州。

    姚襄將部衆盡數託付給了他的二十四弟姚萇,姚家不以長幼來論資排輩,畢竟姚襄也僅僅只是姚弋仲的第五子。

    而姚弋仲四十二個兒子之中,除了姚襄之外,就以時年二十三歲的姚萇最爲出衆。

    臨行前,姚襄當着謝尚使者的面,對姚萇道:

    “我若不幸冒犯了謝公,不能回來彭城,你也得效忠晉室,萬萬不可向慕容鮮卑屈服。”

    有些話,必須得反着聽,姚萇朗聲應下。

    當然,使者也是明白人,他笑道:

    “姚將軍不必多心,我家主公久仰將軍大名,今日將軍能置安危於不顧,單騎渡河,我家主公又怎會辜負將軍。”

    姚襄點點頭,獨自與使者登上船隻,渡過淮河。

    而謝尚早已在壽春等候他,謝尚特意撤去儀仗護衛,頭戴幅巾獨自一人接待姚襄,二人一見如故,相談甚歡。

    會面過後,謝尚向朝廷上表,請以姚襄繼承父職,而姚襄也果然安全返回了彭城。

    有了這一次經歷,姚襄與謝尚之間,終於能夠做到相互信任,似乎一切都在向着好的方面轉變。

    如果不出意外,姚氏的六萬步騎也將爲東晉所用,成爲北伐的重要力量。

    與此同時,謝尚的堂弟謝奕還是帶着一家老小去了江陵。

    實際上,如果不是妻子阮容苦苦相求,謝奕是真不想走這一趟。

    他與桓溫雖爲親家,但多年來,再沒通過音信。

    謝奕對桓溫當初伐蜀不帶自己,又以庾氏舊臣範汪爲留守,而耿耿於懷,認爲二人交情深厚,但在桓溫心裏,卻不如一個庾氏舊臣可信。

    而桓溫也因爲謝奕有悔婚之意,屢屢拖延婚期,甚至最後連桓熙、謝道韞大婚都未曾出席,而心生怨恨。

    曾經親密無間的摯友,甚至桓溫爲了躲避謝奕拉着自己喝酒,不得不往司馬興男房中避難,如今卻老死不相往來,不得不讓人唏噓感慨。

    來了江陵,謝奕住進了曾經的府邸,卻不登臨賀公府的門,謝道韞只得抱着阿滿回孃家拜謁父親。

    謝奕對桓溫有氣,可看着襁褓中的外孫,還是忍不住笑了起來。

    時年十歲的謝玄也想抱一抱自己的小外甥,他與謝道韞一母同出,自然也是阿滿的親孃舅。

    謝道韞卻擔心他抱不穩,始終不答應,她留下父母逗弄外孫,將謝玄拉到一側的廂房,考校他的學問,但結果卻讓謝道韞大失所望,她斥責道:

    “我與你分開一年,爲何不見你的長進,是你天份有限,還是被俗事纏身,荒廢了學業!”

    由於謝玄天資出衆,自幼聰穎,謝道韞很看重這位一母同胞的弟弟,因而對他非常嚴格。

    謝玄連忙解釋道:

    “阿姊,我的學問不曾精進,並非懈怠,而是在分心研讀兵法,想要將來與姊夫一同匡扶天下。

    “況且,我讀兵書的事情,三叔(謝安)也是支持的。”

    說着,他還擔心大姐不信,將自己的行囊打開,裏面一本本兵書都已經翻得很舊了。

    謝道韞本就與江南大部分的士人不同,她並不輕視武人,如今見到阿弟並非不思進取,也放下了心,她笑着說道:

    “你姊夫若是知道羯兒能有這份心,定會很高興。

    “在長安時,他可經常與我提起你。”

    羯兒是謝玄的乳名。

    謝玄聞言,錚亮了雙眼:

    “姊夫都說了些什麼?”

    桓熙此前出兵河套,擊敗苻氏,降服匈奴,早在江南掀起軒然大波。

    江南士族並不瞭解鐵弗部的真正情況,但當河套地區與匈奴聯繫在一起時,誰也不敢忽視。

    謝玄本就對姐夫推崇備至,如今更是嚮往與他一起揚威塞北。

    謝道韞撫着阿弟的頭頂,說道:

    “他呀,就盼着我家的芝蘭玉樹快些長大,能去他的幕府出力。”

    謝玄倍受鼓舞,他笑道:

    “阿姊回去告訴姊夫,再過幾年,我就向三叔請示,往長安投奔你們。”

    謝道韞聞言嘆息道:

    “就怕三叔不肯放行。”

    她是清楚謝安對待桓氏態度的,如今桓、謝兩家已經聯姻,三叔分明有匡世濟民的才能,卻始終不曾出仕,如果三叔能往長安,又何止於讓王猛一人勞心費力。

    謝玄卻道:

    “阿姊,你有所不知,我早就與三叔說過此事,他也說,學習兵法,不能紙上談兵,如今北方常有戰事,三叔也樂意見到我去姊夫帳下歷練。

    “只是他非得讓我學有所成,再往長安,免得遭人恥笑。”

    謝道韞大喜,說實話,在長安時,她又何嘗不羨慕李媛有親人陪伴。

    如果謝玄真的去了長安,自己也能多一個說心裏話的人。

    “那你可得好好用功,羯兒,你可知桓家二郎,雖然他也去了長安,但腹內空空如也,又沉迷酒色,所以不受重用。

    “你姊夫用人,不問門第,不重親疏,只看才能,親兄弟尚且如此,你若是倦怠了,可別指望阿姊會爲你開口求官。”

    謝玄臉蛋雖然稚嫩,卻板了起來,正色道:

    “阿姊將我當成什麼人了,我自當以才學求取功業,又哪是倖進之輩。”

    謝道韞讚道:

    “當然,羯兒可是我們謝家的芝蘭玉樹。”

    姐弟二人,相視而笑。

    實際上,雖然他們的父親謝奕在離開桓溫的徵西幕府之後,就不曾出仕。

    但謝奕對子女的教育並不上心,要麼在家飲酒,要麼出門與好友交遊,一如當初爲桓溫效力時,將兒女們盡數託付給了三弟謝安。

    倒不是謝奕沒有責任心,是個不稱職的父親,而是因爲謝奕很清醒的認識到,三弟謝安的才能遠勝於自己,就像謝道韞所認爲的那般,謝安是有匡世濟民的才幹。

    將家中子女交由謝安管教,遠比自己親自出馬更好,爲何還要去做這件事情。

    就像桓熙身爲關隴之主,自己卻不處理那些日常的政務。

    除了他不願被俗務纏身以外,桓熙自己也明白,真正落到施政的具體細節上,自己並不一定能比王猛做得更好。

    既然關隴在王猛的用心治理下,已經出現欣欣向榮的局面,桓熙又何必橫加幹涉,他只要把握住大的方向,偶爾提出一些構想就好。

    桓熙給王猛的信任不亞於原時空的苻堅,既然王猛能夠嘔心瀝血,爲前秦統一北方打下堅實的基礎,桓熙也相信,王猛同樣也不會辜負自己的期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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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