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4 訪問民情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釣魚能手字數:4471更新時間:24/06/27 02:22:59
永和八年(公元352年),正月初五,初春的西套草原寒意未消,朔風吹過,讓人不由縮緊了脖子。
年老的牧人帶着兩個孫兒在草原上放牧,教導他們一些經驗之談,偶爾也會說起匈奴往事,提及冒頓單于、老上單于時的輝煌。
孫兒們起初是愛聽的,但久而久之,也沒有了興趣,反而追問着大單于與那些人相比,誰更厲害。
在匈奴少年心中,帶領他們擊敗氐人入侵的大單于,就是天底下最厲害的人物。
也難怪他們會產生這樣的想法,畢竟自劉虎那一代起,整整四十年間,鐵弗匈奴的歷史就是從一個失敗,走向另一個失敗,脊樑骨都被人給打彎了。
老人雙眼已經渾濁,聽着孫兒們的提問,他難掩驕傲道:
“大單于哪有他們威風。”
這句話倒也沒有說錯,大單于如今雖然坐擁關隴,號令匈奴,但比起冒頓、老上極盛時的威風,還是差了不止一點半點。
然而,很快,老人的情緒低落下來,又道:
“匈奴不會再有那樣的英雄了。”
孫兒們不知道老人爲何傷感,正要安慰自己的祖父,遠方卻出現了熟悉的身影。
“我回來了!”
費連賀隆遠遠望見父親、兒子,騎在馬背上的他高興地揮舞着手臂。
他聽從徵調,前往大單于麾下效力,一走就是小半年,期間日思夜想,都在盼着家人。
兩個少年聽見父親的聲音,歡快地奔跑了過去,老人見着兒子平安回來,心中滿是喜悅,又望見他此行帶回來的四匹布,不由笑着自語道:
“看樣子又是打了勝仗,爲大單于征戰,倒也勝過給劉家效力。”
劉虎、劉務桓父子二人逢戰必敗,跟隨他們作戰,總是白忙活,落得一場空,甚至還會因此丟了性命。
草原上的部族歷來傾慕強者,桓熙雖然並非匈奴人,但很顯然,他這位大單于,已經的的確確成爲了鐵弗匈奴的主心骨。
而這種現象,也會因爲弓騎們帶回勝利的賞賜,而越發深入人心。
不同於追隨劉氏作戰時的士氣低沉,如今的鐵弗匈奴,可以說是聞桓熙徵召而喜,否則五千弓騎也不會在得到桓熙的召喚後,興沖沖地南下聽命。
匈奴人信任桓熙,信任他指揮作戰的能力,信任他賞罰分明,不會因爲族羣的偏見,而有失公允。
對於他們來說,戰爭往往是掠取財富的最快途徑,而在戰場上有槍騎的保護,也足以給到他們滿滿的安全感。
可以想見,往後桓熙再有徵召,他們也就更加積極的響應。
五千弓騎帶回了豐厚賞賜,西套平原上處處都是歡聲笑語,他們偶爾也會說起長安的繁華。
桓熙入主長安之後,這座沉寂多年的城池重新煥發了活力。
匈奴人的大單于,離開了這座他忠誠的長安城,來到郊野的鄉下,探訪民間疾苦。
桓熙隨機挑選了一戶民宅走了進去。
民宅裏的農人看着涌進來的甲兵,爲之驚恐不已,他不明白才過了幾年安生日子,這些當兵的怎麼又鬧了起來。
農人死命的護住妻兒,他曾參與過州郡兵的訓練,倒也懂得舞槍弄棒,但看着這些甲仗鮮明的士兵,內心還是升起一股無力感。
“東西你們可以全拿走,莫要害人性命。”
農人顫抖着聲音說道。
這時,一聲輕笑響起,桓熙從人羣中走了出來,他安撫道:
“莫要害怕,他們不是亂兵,都是我的衛士。”
農人見着桓熙,驚喜道:
“你是大將軍!”
“咦?你認得我?”
農人放下了戒備,但關隴之主當面,內心還是頗爲緊張:
“回大將軍的話,大將軍每次出征,我都會前去圍觀,遠遠見過大將軍幾眼。”
桓熙恍然,他點點頭,隨意找了張胡牀,也就是凳子坐下,伸手招呼着農人的兩個孩子。
孩子們畏生,不敢上前,還是農人將他們推了過去。
年紀大的是個女孩,十歲左右,小的是個男孩大概八九歲,孩子們都穿着嶄新的衣裳,桓熙撫着他們的小腦袋,問農人道:
“伱叫什麼名字。”
農人不好意思的笑道:
“我們這些粗鄙之人哪有名字,我姓趙,在家中排行第五,大家都叫我趙阿五。”
桓熙點點頭,就像是聊家常一般,隨意的問道:
“阿五,去年家裏的收成還好嗎?”
趙阿五一聽這話,沒有了此前的局促不安,他眉飛色舞的介紹道:
“多虧了大將軍爲我們分田,又趕上了風調雨順的好時節,去年我家種了六十畝地,收粟九十石,繳了三石的田租,家中有的是盈餘,此外又種了十畝桑田,也能有所收穫。”
桓熙雖然爲男丁授田八十畝,女子授田四十畝,但考慮到土壤肥力,必須休耕輪作。
因此,雖說是一百二十畝土地,但每年實際耕種卻只有六十畝。
收粟九十石,倒也符合畝產一石半的標準。
扣除三石的租稅,以及一家四口的口糧,仍有大量的盈餘,也難怪趙阿五能給一對兒女換上新衣。
當然了,由於戶戶有餘糧,糧價下降也是必然的結果,而桓熙以絹布收取租調,以及抵扣勞役、徭役,布價也會隨之上升。
桓熙往往會高價出售多餘的布匹,再低價從市面上囤積糧食。
畢竟真要等沒有絹布用來賞賜的時候,也可以直接給將士發錢。
桓熙如今只恨自己大學讀的是文科,否則,如果能將化肥捯飭出來,也就不用再考慮休耕輪作,可耕的土地也將倍增。
但以他那可憐的知識儲備,顯然是不可能的。
桓熙問了趙阿五許多,臨走之前,從懷中摸出一串銅錢,大概百餘枚,交給兩個孩子,笑着道:
“新年登門,沒有帶上禮物,這些錢留着給你們買小食。”
小食便是零食,說罷,桓熙與趙阿五一家道別,轉身離開民宅,衛士們也紛紛跟了上去。
孩子們得了銅錢自然歡天喜地,卻被趙阿五給收了去,他們如何肯依,吵鬧着道:
“這是大將軍給我們的,阿爺不能搶走!”
趙阿五無奈道:
“我再給你們一串銅錢,但這是大將軍所賜,怎能讓你們拿去買了小食。”
兩個孩子又歡呼着笑出聲來。
趙阿五一家,算是關隴百姓的一個縮影,正因爲百姓們有了盈餘,他們具備消費能力,同樣也促進了各行各業的發展。
而桓熙如今也已經開始收取商稅,稅率不高,爲百分之五,暫時僅收住稅,不收過稅。
所謂住稅,就是指入市交易所收取的稅額,桓熙將交易限制在郡、縣、鄉特定的場合,以便管理,及收取商稅。
而過稅則是行商們帶着商品走南闖北,通過稅關時繳納的商稅,桓熙暫時不徵收商稅,也是在鼓勵商品流通。
當然,如果有朝一日,商業蓬勃發展的時候,稅收政策又會發生變化。
桓熙回到未央宮與長樂宮之間的軍府,王猛聽說消息,趕忙尋了過來。
“主公,灌鋼法有消息了。”
王猛難掩興奮的說道。
沒辦法,實在是桓熙催得緊。
灌鋼法雖然早在東漢末年就已經出現,但並沒有就此普及,知道此法的人並不多,王猛當年行商的時候,曾經在滎陽郡聽說過此法,便派人東出探尋,還真就給找到一名懂得灌鋼法的匠人。
人如今正在送回關中的路上。
桓熙聽王猛仔細說起,也是忍不住一陣興奮。
他可一直盼能夠以灌鋼法取代炒鋼法,來進行甲仗的鍛造,畢竟以炒鋼法所得到的鋼鐵,質量實在不堪。
在桓熙的焦急等待中,司馬興男一行人也即將到達江陵。
桓溫一清早就將自己捯飭得乾乾淨淨,爲此,他甚至有好些時日不曾親近女色,就是擔心司馬興男回來時,被她看見自己一副縱慾過度的模樣。
雖然受到桓熙的刺激,尼姑庵去得少了,但在司馬興男離開後,桓溫的生活過得還算自在,無拘無束。
可時間一長,反倒開始思念起了妻子。
沒有人在自己面前一口一個老奴呼來喚去,周圍都是一張張阿諛奉承的嘴臉,桓溫卻覺得生活索然無味。
有道是小別勝新歡,夫妻這麼多年,除了桓溫伐蜀的時候,還是頭一次分別這麼久,也難怪桓溫不適應。
當船隻從江霧中現身,逐漸靠向渡口的時候,站在甲板上的司馬興男望見桓溫,高興地呼喊着老奴。
桓溫也興奮地朝她揮手道:
“公主!老奴在這呢!”
船隻靠岸,司馬興男抱着阿滿率先走了下來。
“老奴!快來!看看你家阿滿!”
桓溫也樂呵呵地跑了過來,迫不及待地伸手道:
“公主,快給老奴抱抱阿滿。”
司馬興男將孩子交到桓溫懷中,嘴上還在叮囑:
“你可小心着點,若是磕了碰了,我可饒不了你。”
“知道了,知道了。”
桓溫不耐煩地敷衍着,隨即滿心歡喜的低頭打量着自己的孫兒,哪知道阿滿如今已經可以伸手抓東西了,一把揪住了祖父的鬍子,還給扯了兩下。
在桓溫面前,可比他父親桓熙要大膽得多。
桓溫齜牙咧嘴,口中叫着:
“喲喲喲喲.”
實則在與阿滿玩樂,見阿滿在自己懷中咿咿呀呀笑着,桓溫只感覺一顆心都要被他融化。
在阿滿與洛娘之間,桓溫是有明顯的喜好,畢竟一個是嫡長孫,一個是庶出的孫女,別說是桓溫這樣的權臣,就是尋常士族,也會有偏愛。
他只是看了幾眼洛娘,稱讚她長得像母親,卻抱着阿滿不肯撒手。
一直等回到了臨賀公府,阿滿哭鬧起來,司馬興男才從桓溫手中奪了過去。
“沒見孩子餓了,還抱着不撒手,莫非你能給他餵奶。”
司馬興男將阿滿遞給乳孃。
乳孃抱着孩子要往偏廂哺乳,桓溫也跟了上去,卻被司馬興男從後頭揪住了鬍子:
“老奴!人家餵奶,你跟去作甚!”
“哎喲,公主,輕着點。”
司馬興男的手勁可不是阿滿那樣的嬰孩,桓溫是真的痛。
他解釋道:
“我就想多看阿滿幾眼,沒有別的想法。”
司馬興男這才鬆了手,她哼道:
“你給我坐着,現在屋裏沒有了外人,與我好好說說,我去了長安這麼久,你都是上哪偷的腥!”
桓溫聞言,顧不得梳理他的鬍鬚,正色道:
“公主說得哪裏話,自從公主離開後,老奴一直規規矩矩,就連母狸都不敢往家裏領,更別提是婦人。”
司馬興男冷笑道:
“你是不敢往家裏領,但我怎麼聽說你這半年來,拜佛拜得很勤?”
桓溫立即道:
“這不是爲了給家人祈福麼。”
司馬興男點點頭:
“原來如此,倒是我錯怪你了,行了,你去讓後廚爲我準備些吃的。”
桓溫鬆了口氣,趕忙應下,正當他剛要邁出房門的時候,司馬興男突然在身後問道:
“老奴,那些女尼是否美豔。”
桓溫全無防備,下意識地笑道:
“甚美!”
話一出口,就知道惹了禍事,笑容僵在了臉上。
只聽司馬興男在身後冷冷道:
“別急着走,回來。”
桓溫苦笑着解釋道:
“是公主離開時親口說的,只要老奴不往家裏領人,在外頭可以偶爾放縱。”
司馬興男拉下臉來:
“我有說過?”
桓溫趕忙搖頭道:
“沒有,是老奴聽錯了,老奴知罪。”
司馬興男惱道:
“就算我許你放縱,你還真就放縱啊,你幾時變得這般聽話了,那我往後讓你不許碰別的女人,你是否就真的不碰了!”
桓溫連連點頭:
“不碰了!不碰了!在我眼裏,除了公主,都是紅粉骷髏。”
司馬興男被他這模樣逗笑,但還是迅速板起了臉,道:
“這次就饒了你,再有下次,你儘早把鬍子剃了,免得我一根根將它們拔下來。”
桓溫心中哀嘆:
自己莫非真是老糊塗了,好不容易能有一段輕鬆日子,居然還在盼着這個悍婦能夠早些回來。
各個朝代的度量衡不同,北魏、北齊收三石租稅,與晉朝的三石是不同的,其實這是我的疏忽,起初沒注意,現在想修改,也不好改了,只好將錯就錯,忽略這一點。
向大家道歉,以後我會多注意的,儘量不出現這種錯誤。
第一章4000字帶到,第二章還是下午六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