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 桓溫自憐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釣魚能手字數:3317更新時間:24/06/27 02:22:59
    冀州渤海郡西南部,廣川縣灄頭(今河北棗強縣東北)。

    當初石虎將世居隴右的姚弋仲部遷來關東,就是安置於此,也是如今姚氏駐軍之所。

    姚弋仲回顧自己的一生,在後趙時,可謂是極盡榮寵,甚至在平定高力之亂後,被特許劍履上殿,入朝不趨。

    仔細想來,自己也是風光過的。

    石虎想要當皇帝時,唯有姚弋仲敢於當面指責他:

    你是大趙的輔臣,爲何要謀朝篡位!

    石虎雖然殘暴,但也總能包容姚弋仲。

    然而姚弋仲始終想不明白,自己拼搏一生,爲何會落到這邊田地。

    他的麾下也算兵強馬壯,如今坐擁步騎六萬餘人,卻不知道哪裏才是自己安身立命的地方。

    桓熙虎踞關隴,苻健控扼河東,冉閔佔據冀州,慕容鮮卑坐擁幽、平,段部鮮卑奪取青州。

    北方稍微好一點的地盤,都已經被人佔據。

    西南有桓溫跨擁荊益,而南面的殷浩、謝尚等人也在摩拳擦掌,伺機北伐。

    一如張遇佔據許、洛卻深感不安,此時姚弋仲雖有六萬步騎,卻在石趙滅亡以後,陷入了迷茫。

    四面都是敵人,他很擔心,自己死後,部族能否繼續生存下去。

    姚弋仲注視着愛子姚襄,嘆息道:

    “襄兒,石氏待我恩遇極厚,我本想盡心報效他們,然而,石氏一門卻已俱滅。

    “爲父年老多病,或將不久於人世,有些話不與你說清楚,只怕來不及了。”

    人有旦夕禍福,姚弋仲不知道自己何時就會撒手人寰,所以他急於交代後事。

    姚襄流淚道:

    “父親莫要這般說,你只是偶感小恙,只需靜養數日,必能康復。”

    此前姚襄奉命救援襄國,聯合前燕兵馬大敗冉閔,然而大捷班師之後,卻被姚弋仲責怪他沒有能夠生擒冉閔,杖責一百軍棍。

    但姚襄並不因此怨恨父親,他早就習慣了父親對自己的高標準,嚴要求。

    姚弋仲搖頭道:

    “襄兒,伱無需安慰我,爲父的身體,我自瞭解,現在開始,你聽我說。”

    姚襄含淚點頭。

    姚弋仲語重心長地叮囑道:

    “如今中原無主,卻並非我們羌人的棲身之所,襄兒萬萬不可留念此地。

    “我死以後,你若不能另闢一處基業,自當速速歸降於晉室,以部族存續爲重,切記要固守臣節,不可爲不義之事。”

    姚襄涕泣而拜,發誓不敢忘懷。

    與此同時,司馬興男人還沒到長安,桓熙的捷報就已經送抵了江南。

    鐵弗匈奴臣服的消息,讓會稽王司馬昱又喜又憂。

    他所患者,自然是鐵弗匈奴名義上臣服晉室,實則成了桓氏的附庸。

    桓熙在狼山大破苻雄三萬精兵,收得八千匈奴將士,威望大增。

    據說他還設置單于臺,那些匈奴人都已經在稱呼他爲大單于了。

    尚書臺內,曾經桓溫的幕僚,如今投效在司馬昱麾下,擔任司馬一職的王坦之進言道:

    “大王!此風不可助漲,桓熙的行徑不容姑息,還請大王奏請太后,下詔斥責。”

    司馬昱無奈道:

    “王司馬,莫非你也認爲朝廷還能約束桓熙?”

    王坦之正色道:

    “縱使不能約束,也得讓天下人看到朝廷對此的態度!”

    司馬昱稍作思考,也覺得王坦之所言有理,長嘆一聲道:

    “就依王司馬所言。”

    但斥責桓熙的奏疏被送到褚太后面前的時候,褚太后很是爲難。

    她知道,司馬昱一心在對抗桓氏,想要保住司馬氏的江山,但褚太后實在不想得罪桓氏。

    面對司馬昱的執意請求,褚太后只得用意,但當司馬昱離開後,褚太后立即所要來紙筆,在信中與桓熙詳細解釋自己的苦衷,想來,桓熙應該也是能夠體諒的。

    江陵城外,一處幽靜的尼庵中,桓溫摟抱着一個俏尼姑,與郗超說起桓熙設置單于臺一事:

    “熙兒如今越發放肆,這麼大的事情也不與我商量。”

    郗超心道:自從大長公主離開後,主公每天來這尼庵裏尋歡作樂,也不知道究竟是誰越發放肆。

    但心裏的話,當然不能往嘴上說,郗超笑道:

    “下官正要爲此事恭賀主公,自劉淵設立單于臺以來,可不都是皇子擔任大單于麼,如今匈奴人尊世子爲大單于,主公又是何等身份?”

    如今苻健叛晉,自稱大虞天王、大單于的消息尚未傳至江南。

    桓溫聞言大笑,皇子擔任大單于,那麼他的父親可不就是皇帝。

    對於野心勃勃的桓溫來說,郗超這番話,可謂是說到了他的心坎裏。

    不知想到了什麼,桓溫又感慨道:

    “話又說回來,熙兒這幾年的勢頭着實勁猛。

    “老夫當初讓他前往漢中,只是希望他能爲我看顧梁州八郡。

    “不曾想,他竟能夠吞併關隴,西卻涼人,北收匈奴。

    “與他相比,老夫這幾年,可謂是碌碌無爲。”

    桓溫這番話未嘗不是在訴說自己心中的苦悶。

    他是在永和元年擔任荊州刺史,永和二年出兵伐蜀,永和三年收取益州、寧州以及被成漢控制的梁州四郡。

    可如今已經是永和七年了,差不多四五年的時間裏,僅僅只是出兵收取了南陽、順陽二郡。

    相較於桓熙這幾年四處攻城略地,桓溫不說一事無成,但在對外擴張上,也確實沒有太大的成就。

    郗超安慰道:

    “若無主公牽制朝廷,世子安能無拘無束。

    “主公大可坐視殷浩自取其辱,待其失敗,藉此逼迫朝廷,主公將如蛟龍入海,再也不受羈絆。”

    桓溫聞言嘆道:

    “景興之言,我又何嘗不懂,但是機會稍縱即逝,只怕會被殷浩、謝尚等人白白浪費。”

    郗超默然,他又何嘗不明白這個道理,但朝廷現在對江陵的防備,更甚於北方的胡人,以司馬昱、殷浩等人爲首的一羣人,如今控制了揚、江、豫、徐等州,實力不容小覷。

    桓溫真的不顧朝廷的命令,揮師北伐,揚、江二州軍隊趁機溯流而上,又該如何是好。

    畢竟你不遵號令,朝廷也有出兵的理由。

    到那時,只怕你剛收了中原,荊州老家就已經被朝廷給偷了。

    一如東吳撕毀湘水之盟,趁關羽北伐之際,襲取江陵。

    桓溫有時候是真的羨慕桓熙能夠沒有拘束,自行其是。

    畢竟桓熙不與朝廷的勢力接鄰,南面的荊州、益州全是桓溫所控制的區域,不會被人束縛手腳。

    桓溫總不可能趁着桓熙在外征戰的時候,出兵北上,襲取關隴。

    眼看氣氛壓抑下來,郗超重新抖擻起了精神,笑道:

    “天下二分,桓氏已得其半,主公又何必擔心沒有機會。”

    桓溫亦重新振作,二人談論天下之事,絲毫不避着有尼姑在旁侍奉。

    出於安全考慮,這間尼姑庵早已不接別的男客,閒雜人等,也是不允許進出的,這一點,桓溫、桓熙不愧是父子,都很惜命。

    自從來了第一次,桓溫食髓知味,常常與麾下將佐前來尋歡作樂。

    桓溫原以爲自己已經享盡人間極樂,隱隱有沉淪其中,難以自拔之勢。

    直到聽說桓熙納了張遇的繼母韓嫣,自稱張遇的父親。

    桓溫再看懷中俊俏的尼姑,仔細想想,瞬間就覺得不香了。

    此後,桓溫只是隔三差五地偶爾來一趟,找一位女尼一同精進佛法修爲,但不再日日光顧。

    永和七年(公元351年)八月十三,臨近中秋佳節。

    趙俱在銀川搭設起了單于臺的班子,其中有漢族官員,也有部分西套平原上的匈奴貴族,雙方一同維持單于臺的運轉,管轄西套平原上的匈奴部落。

    桓熙的部將石越也領着兩千騎兵,帶着那些養足了膘的戰馬回到了京兆郡。

    留守梁州的朱序奉命北上,前往天水,可此前鎮守秦州的桓伊,則被桓熙調往了漢中。

    桓熙收服鐵弗匈奴聲威大振,雖然朱序新到秦州,對當地事務不太熟悉,但前涼張重華也不敢在這個時候挑起事端。

    畢竟張重華在爭奪秦州失敗之後,終日沉迷於酒色,年紀輕輕,身體每況愈下,已經不剩多少豪情壯志了。

    在此期間,桓熙沒少在暗地裏派人給鎮守金城郡的謝艾送信,但都被對方原封不動的給退了回來。

    這樣的舉動,也讓桓熙對他更爲欣賞,只是求而不得,實在讓人發愁。

    與此同時,司馬興男經歷一番長途跋涉,也終於趕在中秋節前夕,來到了長安。

    司馬興男站在未央宮前,目睹宮殿雄偉,不由嘖嘖稱奇:

    “老身常聽說你在長安以宮城爲府邸,還以爲前漢宮室早已破敗,未曾想,氣派更勝臺城。”

    桓熙在旁笑道:

    “石虎不恤民力,反倒便宜了孩兒,我聽說鄴城宮室更加富麗堂皇,有朝一日,待我奪取冀州,必請母親往鄴宮居住。”

    司馬興男笑道:

    “好!好!好!我兒好志氣!”

    說着,她看向一旁的桓濟,瞧他這副被酒色掏空身子的模樣,司馬興男很是無奈。

    母子久別重逢,也不好在桓熙面前訓斥他,只得將來找機會,再與桓濟好好說說,讓他節制。

    下一章在晚上十二點之前,向大家求月票、推薦票,麻煩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