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4 禮送出境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釣魚能手字數:3240更新時間:24/06/27 02:22:59
對於苻雄來說,河套平原雖好,已非久留之地。
誠然,前套平原上還有幾座城池,譬如西側的五原城,不是不可以據城而守。
但在氐族主力騎兵遭受重創的情況下,苻氏已經無法在晉、匈騎卒的騷擾下,保障糧道的安全,繼續留在河套平原,只會被桓熙困死在這裏。
一旦苻健出兵救援,又會造成幷州空虛,給到代國可趁之機。
當初苻氏與張平爭奪幷州,代國已經錯失了一次機會,誰又能保證拓跋什翼犍還會坐失良機。
當然,苻雄之所以在權衡利弊之下,能夠毅然決然的捨棄河套,走得乾脆,也是因爲兄長苻健送給他的一封信。
此前苻健離開晉陽,北上前往雁門關,以牽制代國兵力。
途經雁門關以南的秀容川時,見當地水草豐美,適合牲畜繁衍,遂將這個好消息告訴給了苻雄。
秀容川又分南秀容、北秀容。
滅亡西晉,正式拉開五胡亂華序幕的漢趙開國君主劉淵就是出生於南秀容,他的部族世代在此牧居。
而北秀容,也同樣在後世孕育出了一位梟雄,正是北魏權臣,契胡人爾朱榮。
爾朱氏在獲封了北秀容方圓三百裏的土地後,得以通過畜牧業,積攢大量的財富,爲爾朱榮的崛起奠定基礎。
史載:‘畜牧蕃息,自是之後日覺滋盛,牛羊駝馬,色別爲羣,谷量而已。朝廷每有征討,輒獻私馬。’
毫無疑問,有了秀容川作爲替代品,苻氏對於河套平原的需求不再那麼迫切,苻雄自然不用繼續留在這裏,明知看不到勝利希望的情況下,還要與桓熙死磕。
他只是悔恨,當初在佔據幷州的情況下,爲什麼偏要留在晉陽,而不是主動往北方巡視。
如果早些發現秀容川這片水草豐美之地,或許自己就不需要出兵河套,而苻萇也就不會慘死於此。
苻氏世居隴右,東出之後,又多在中原、河北活動。
當初張平逃跑後,幷州北部傳檄而定,兄弟二人只是派遣將領接管,對於秀容川缺乏瞭解,也並非匪夷所思的事情。
但即使有了秀容川作爲養馬地,苻氏與鐵弗匈奴也因爲苻萇之死,而結下了解不開的仇恨。
苻雄不能放下此事,苻健註定也將難以釋懷。
正是因爲苻雄走得乾脆,桓熙收復後套、前套的進程也非常順利。
桓熙並非沒有想過趁機佔據河套地區,但現實情況是,河套與苻氏、代國以及北方草原上的敕勒人爲鄰,局勢複雜。
一旦奪取河套平原,他的精力也將被牽扯在這裏,在其他方向難有作爲。
倒不如以鐵弗匈奴爲傀儡,在背後操控他們,而自己只佔據適宜發展灌溉農業的西套平原,等將來實力進一步強大了,通過逐步滲透,完全控制住鐵弗匈奴,再徵召匈奴弓騎作爲僕從軍,隨他四處征戰。
由於此次收復失地的特殊性,並不會經歷戰鬥,桓熙索性暫時打散晉軍與匈奴弓騎的編制,讓他們雜處。
桓熙麾下的晉軍,本就是各族聯合的大熔爐,漢人、羯人、羌人、氐人、匈奴人,應有盡有,他們日常溝通都是使用漢話,而有匈奴人的存在,也能夠充當將士們與匈奴弓騎之間的翻譯。
同時,桓熙在行軍過程中,鼓勵這些匈奴弓騎們學習漢話,並承諾,若能在此期間,能夠熟練與人用漢話交流,可以領取一匹布,一頭羊的獎勵。
當初,桓熙收復沃野縣,奪取了苻雄留在縣城裏的物資,其中就包括了苻雄此前在河套地區掠奪而來的牛羊等牲畜十萬頭。
這些牲畜其實都是鐵弗部落的財產,但如今卻成爲了桓熙的戰利品。
都已經到了桓熙口袋裏的東西,他當然不會退還回去,但也不是自己私吞,而是拿來施恩。
桓熙在沃野縣大肆賞賜將士,晉軍步騎,每人各得一頭牛,一頭羊。
匈奴弓騎,每人各得兩頭羊。
而陣亡將士,他們的家屬不僅能夠如數得到賞賜,還能額外得到一頭羊作爲撫卹。
之所以將牛分配給晉軍將士,是因爲他們屬於脫產戰兵,無暇顧及家中的農活,有了牛,稍作馴化,便能作爲耕牛,在田裏出力。
他這種揮霍匈奴貴族的牲畜,來爲自己樹立施恩的行爲,當然贏得了廣大將士的擁護與愛戴。
料想有朝一日,無論是劉務桓,還是劉閼陋頭,與桓熙走向對立,這些匈奴弓騎不敢說臨陣倒戈,但也肯定不會爲他們兄弟拼死賣力。
桓熙如今還剩了數萬頭牛羊,也繳獲了不少氐軍的糧食,自然有底氣以物質獎勵,激勵匈奴弓騎們學習漢話。
哪怕一萬匈奴弓騎都能熟練掌握漢話交流,桓熙所要付出的代價也只是一萬頭羊,一萬匹布。
去年桓熙所收到的戶調,足足接近二十二萬匹,這還是三萬戶遷民剛剛遷來,免除了去年戶調的結果。
這些羊本來就是意外之財,而桓熙也不會吝惜那一萬匹布。
不會真的有人開出了賞格,到頭來卻捨不得一萬匹布,給人分期,分到亡國也沒有付完吧。
由於桓熙的特意晉、匈將士雜處,隨着他們之間的交流增多,許多人也因此結下了友誼,關係迅速升溫。
尤其是晉軍槍騎與匈奴弓騎,雙方另有一份曾經並肩作戰的戰友情。
對於匈奴弓騎來說,有了晉軍槍騎的保護,是他們打過最有安全感的仗。
跟在桓熙大軍身後,由匈奴貴族組成的還鄉團中,劉務桓、劉閼陋頭也只得眼睜睜的看着桓熙將匈奴弓騎們馴服,相信要不了多久,這些匈奴弓騎就只知有桓公,而不知有左賢王。
而劉務桓麾下的那些匈奴步卒,對此更是羨慕紅眼,有的甚至也在暗中學習漢話,想要碰碰運氣,看能不能同樣領到羊與布。
衆人來到五原城時,數十名匈奴步卒壯着膽子找到負責此事的權翼,不曾想,權翼明知他們並非匈奴弓騎,也還是賞了他們一頭羊,一匹布。
當這數十名匈奴步卒帶着賞賜回去之後,同時也在匈奴步卒之中引發了學習漢話的熱潮。
他們之中,也不是所有人都只是看中了賞賜,而是希望學好了漢話,將來能與匈奴弓騎一樣,爲桓熙效力。
鐵弗匈奴其實並不怯戰,但是老打敗仗,這誰受得了。
匈奴步卒們看到過去與他們差不多成色的匈奴弓騎,在桓熙的調教之下,能夠痛揍不可一世的氐人精銳,誰又不希望跟隨桓熙作戰,立功受賞。
而這種情況,也是桓熙所希望看到的。
想要完全控制鐵弗匈奴,僅僅只是操控上層的當權人士,桓熙覺得還不夠。
必須要在下層的匈奴將士之間樹立起自己崇高的威望,這樣,不管鐵弗匈奴由誰來當左賢王,都得對自己唯命是從。
哪怕鐵弗之主有朝一日,心生叛意,甚至不需要桓熙出兵,只是一道命令,自然會有忠誠於桓熙的人,帶領着匈奴將士們發動政變,將人送去長安。
當然,要想達到這樣的效果,並非一朝一夕之功,桓熙必須長年累月地向鐵弗匈奴部施加自己的影響。
而這也是桓熙所擅長的。
桓熙的軍政才能固然出衆,但他最出色的,還是玩弄人心的手段。
當苻雄的大軍徹底退出河套平原,桓熙也停止了東征的步伐,當然,說是驅逐氐人,其實也不過是將苻雄禮送出境。
苻氏在騎兵恢復元氣之前,短時間內難以威脅到鐵弗匈奴。
但劉務桓知道,殺子之仇,苻健一定會報,雙方不可能因爲苻雄退兵而迎來和平,只不過是暫時休戰罷了。
“桓公,這裏就是陰山了。”
劉務桓指着北方巍峨的山脈,向桓熙介紹道。
這裏所說的陰山,其實是屬於陰山山脈中段的大青山,也是前套平原重要的水源涵養地。
陰山對於匈奴人來說,有着極爲特殊的意義,他們在此祭祀先祖、鬼神。
《漢書·匈奴傳下》有記載:匈奴失陰山後,過之未嘗不哭也。
桓熙看着眼前的高山,憧憬着自己在平定北方之後,率衆越過陰山,稱霸漠南、漠北。
與此同時,身處雁門的苻健已經從苻雄派回來的信使口中,得知了發生在河套地區的事情經過,也收到了那個並不沉重的錦盒。
苻健隨父征戰多年,也算見慣了生死,可如今,卻不敢打開那個錦盒,哪怕只是看上一眼。
“兒呀!我的兒呀!”
苻健抱着錦盒失聲痛哭。
不僅是劉務桓、劉閼陋頭,就連桓熙,也一併被苻健記恨在心。
但他並沒有被仇恨衝昏頭腦。
雖說河套之戰的失敗,苻氏所遭受的傷亡並不慘重。
可主要是精銳騎兵的損失,讓苻氏短時間內難以與桓熙在河套平原爭雄。
“萇兒,爲父發誓,一定會爲你報仇,有朝一日,我會取來桓熙、劉務桓、劉閼陋頭三人的首級來祭奠你!”
苻健雙目赤紅的看着懷中的錦盒,賭咒發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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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在晚上十二點之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