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1 引蛇出洞(3000)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釣魚能手字數:3304更新時間:24/06/27 02:22:59
    “我意已決,此戰,孤將領軍親征,馳援秦州,敢諫者斬!”

    張重華斬釘截鐵道。

    此前勸說他,請以謝艾爲將的前涼大臣們無不變色,但衆人也不敢冒死直諫,只得偃旗息鼓。

    實際上,早在麻秋第三次進攻前涼之時,張重華面對十三萬趙軍,就已經想要親征,是謝艾與時任別駕從事的索遐力勸,才讓張重華改變心意,選擇坐鎮後方。

    今日受到張祚的挑撥,謝艾又不在武威,哪怕是索遐,也不能再使張重華回心轉意。

    然而,無論是以何人爲將,前涼與略陽戰場相距甚遠,除非桓熙與王擢、楊初陷入僵持,否則,必定是趕不上這場大戰的。

    王擢也正是打算據城而守,等待前涼援軍抵達。

    起初他與楊初還計劃在河谷設伏,但桓熙一路上走得極爲小心,先鋒大將也由勇猛但急躁的鄧遐變爲了同樣驍勇善戰,行事卻更爲沉穩的鄧羌。

    每過一地,必以斥候仔細搜尋,方能通過,如此,晉軍每日行軍不過四十裏。

    可儘管如此,自清水縣南下,160裏的河谷,晉軍也僅僅走了四天,即兵臨略陽城下。

    略陽城池並不高聳,但足以讓防守方佔據優勢,桓熙在鄧遐的護衛下,騎馬繞城一週,屬實沒有發現防禦薄弱之處。

    王、楊聯軍總計三萬四千人,這麼多的兵力,防守一座縣城,可謂綽綽有餘。

    桓熙回到軍營之中,召開軍議,問計於諸將。

    鄧遐率先提議道:

    “主公,還請撥付末將三千騎兵,末將繞開略陽,直取天水,城中守軍得知天水失陷,必然軍心大亂。”

    話音剛落,鄧羌便出言反對:

    “不可!敵衆我寡,若再行分兵之策,豈不是要將主公置身於險境!”

    鄧遐惱怒地看向鄧羌,嗆聲道:

    “那你又有什麼妙計!”

    不成想,鄧羌還真有想法,他看向桓熙,獻策道:

    “主公,末將以爲,分兵可以,但不能直取天水,應該佯裝西進。

    “王擢見我城外兵少,必然出城來戰,主公可使騎兵回援,前後夾擊。

    “主公若是信得過末將,請留末將看守略陽,待王擢出城,主公再引騎卒回身而戰。”

    桓熙朗聲笑道:

    “破胡愛我,因而甘願以身爲餌,但若想誘使王擢出城,非得桓某親自坐鎮略陽不可。”

    顯然,桓熙認可了鄧羌佯攻天水,誘敵而出的想法。

    但麾下將佐紛紛勸說桓熙,希望他不要以身犯險。

    桓熙正色道:

    “縱使騎兵西進,我身邊尚有精銳步卒一萬五千人,何險之有。

    “此事無需再議!”

    桓熙之所以堅持留在略陽,是因爲只有他在,才能穩定軍心。

    鄧遐是戰將,並非帥才。

    鄧羌有帥才,卻是降將,除了獻出安定以外,寸功未立,威望不足以驅使三軍奮戰。

    辦法已經有了,又該如何讓王擢上當受騙,認爲晉軍真的是要襲取天水。

    若是派遣騎兵從王擢的眼皮子底下繞行,對方必然生疑,不一定會上當。

    桓熙苦思冥想,終得一計。

    翌日,晉軍移營略陽城西,桓熙也不攻城,就是在西側結寨自守,與略陽守軍僵持。

    彷彿等候前涼援軍的不是王擢,而是他桓熙,這讓王擢大感蹊蹺。

    楊初同樣起了疑心,他找到王擢,說道:

    “晉軍兵臨城下,卻不思攻城,好似在坐等涼王東出,此中必有陰謀,還請將軍警惕。”

    王擢何嘗不爲此絞盡腦汁,他沉吟道:

    “仇池公所言,某又怎會不知,可這桓熙葫蘆裏究竟在賣什麼藥,一時半會,實在難以分辨。”

    楊初道出心中的疑惑:

    “略陽四面皆可安營,桓熙起初也是在北面立寨,爲何如今非得繞去西側,他就不怕天水援軍由身後殺出?”

    聽聞天水二字,王擢立即醒悟過來,他合掌一擊:

    “哎呀!正是天水!”

    楊初不解其意,王擢解釋道:

    “桓熙移營,駐軍於城西,便是要阻斷我們與天水的聯繫,若我所料不錯,晉軍已然分兵,奔襲天水去了。”

    楊初驚呼道:

    “這可如何是好!”

    王擢卻展顏笑道:

    “仇池公無需爲此驚慌,晉軍本就兵少,此番分兵,營中必然空虛,正可使我逐個擊破。”

    楊初其實已經被王擢的判斷說服,但他還是提醒道:

    “事關重大,當以小心爲上,不如將軍在夜間派遣斥候出城,經由小道繞過晉軍營寨,往其營後察看,確認是否有大隊人馬通過的跡象。”

    王擢深以爲然,當天夜裏,便派遣斥候翻過山間小路,躲藏在晉軍營後,果然看見一支運糧隊伍從營後而出,往天水方向行去。

    斥候原本想要跟上去,一探究竟,但沿途晉軍搜查甚嚴,實在難以通過,只得原路返回,將此事報知王擢。

    王擢、楊初再無半點疑心,畢竟若不是分兵攻打天水,何以要有糧隊西行。

    桓熙還在西側道路設置哨崗,派人巡察,這分明就是要斷絕略陽與天水的聯繫。

    實際上,糧隊西行,是爲了給藏身在河谷之中的五千騎兵運送糧草。

    派人攔截道路,也是不想這支伏兵被人發覺。

    晉軍行事遮遮掩掩,試圖掩人耳目,王、楊二人完全想不到這是桓熙有意爲之,就是爲了讓二人通過蛛絲馬跡,自己生出晉軍已經分兵的判斷。

    畢竟,如果是明晃晃的派遣一軍西行,王擢或許還會起疑,但如今他自以爲看穿桓熙的意圖,又怎會察覺晉軍分兵是真,但攻打天水是假。

    翌日,王擢、楊初選擇在黎明時分傾巢而出,統率將士向晉營出發。

    晉軍哨騎望見略陽守軍出城,匆匆回營報信。

    桓熙撫掌笑道:

    “好!不枉我在此等候良久,今日引蛇出洞,必將摧敵於營前。”

    說罷,他當即下令道:

    “杜胄,速速派人爲我傳信應遠(鄧遐)、破胡(鄧羌),命二人率部東出,埋伏於後方,待見得狼煙升騰,着二人一左一右,領騎卒包抄,尋找敵軍帥旗所在!”

    杜胄聞言,朗聲應諾。

    隨即就有三名哨騎在杜胄的安排下,由營後而出,策馬疾馳,趕赴鄧遐、鄧羌的藏身之所。

    桓熙集結軍中將士,訓話以激勵士氣,晉軍蓄勢待發,只等着略陽守軍前來。

    晉軍立營於略陽城西十五裏,因而,當王擢、楊初領兵趕來時,天色已然大亮。

    望着眼前的營寨,王擢突然發笑:

    “哈哈哈哈!”

    楊初詫異的看向他,問道:

    “將軍何故大笑?”

    王擢指着前方的晉軍大營,輕蔑道:

    “我笑那桓熙空有盛名,卻不知兵。

    “古來宿營,皆選依山傍谷之所,不曾想,桓熙竟在此空曠處下寨,這不正好方便我軍攻營。

    “果然,乳臭未乾的豎子,竟連行軍佈陣之法都未曾通曉。”

    楊初提醒道:

    “桓熙能夠奪佔關中,必有其不凡之處,將軍不可掉以輕心。”

    面對好意提醒,王擢完全不放在心上:

    “若非石苞愚昧,桓熙焉能襲取雍州。”

    言下之意,便是在說,並非桓熙多麼出衆,而是石苞過於拉胯。

    王擢常年鎮守隴右,與石苞多有接觸,對於石苞,他素來是看不上眼的。

    說着,王擢看向楊初,問道:

    “仇池公可願先攻?”

    楊初笑着回絕道:

    “仇池兵寡,而將軍勢衆,況且我爲客軍,自當由將軍先攻。”

    二人如今雖是友軍,但終究不是一條心,楊初又怎會爲了王擢拼光自己的家底。

    王擢倒也不甚意外,派出五千將士,向晉營進發,嘗試發起第一波的進攻。

    五千將士在本方弓手的掩護下,冒着晉營中射出的箭雨前進,眼見晉軍營寨不過咫尺之遙,只見前方的木牆轟然倒塌,揚起漫天灰塵。

    灰塵落下,隱約中出現的,是嚴陣以待的一萬晉軍,他們踏着整齊的步伐,從營中殺出。

    營中還留有五千弓手,以箭雨傾瀉來犯之敵。

    原來這木牆是晉軍自行推翻,桓熙根本就沒想過守營,只有亂戰在一起,他事先埋伏的騎兵才能最大限度的發揮他們的優勢。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王擢的前軍措手不及,晉軍衝營而出,氣勢洶洶的殺來,更使他們驚慌失措,一時間,前來攻營的五千將士狼狽後退。

    逃亡不及,被晉軍追上斬殺,以及身後中箭而死者不下千人。

    王擢見到這一幕,不怒反喜,他就怕桓熙堅守營寨。

    如今對方主動出擊,自己光憑人數優勢,也能吃掉這支晉軍。

    王擢拔劍高呼:

    “擂鼓!全軍向前,敢退者斬!”

    晉軍並未走出多遠,就地背營結陣,桓熙望見王擢大軍陣線整體前移,並未命人立即焚燒狼煙,只是呼喊道:

    “放箭!放箭!”

    高貴的名門,行軍作戰,總是會帶足了箭矢。

    直到兩軍將士短兵相接,殺得難解難分,正在後方指揮的桓熙這才大吼道:

    “升狼煙!”

    所謂狼煙,並非是狼的糞便,而是以蘆葦、紅柳等雜草燃燒。

    雙方箭矢對射,不時有火箭引燃某物,致使黑煙升騰。

    但隨着桓熙一聲令下,一股灰白色的筆直濃煙由晉軍大營沖天而起,分外惹人注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