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霍雨浩的夢魘

    大約三天以前，星羅帝國公爵府外。

    “爲什麼？！”

    “爲什麼老天對我如此不公？爲什麼給予我這樣的命運？！”

    “我究竟……做錯了什麼啊……？！爲什麼，你回答我啊？！”

    一個少年正抱着眼前的墓碑痛哭流涕，他的腦海中，不斷的閃出過往的畫面，寒冷的冬日，他和媽媽在破舊的下房裏相互擁抱着取暖，媽媽從懷中拿出一塊燒餅遞給自己的孩子，而他看到的只有自己媽媽被燙的通紅的皮膚。

    “媽媽——媽媽——”少年在自己的意識裏，痛哭流涕的抱着自己的母親，就如同他此時此刻抱着刻有母親名字的墓碑一般，最後抽泣的說，“媽媽我不喜歡吃燒餅，您再也不要給我拿了……我，我不喜歡燒餅的……”

    “是媽媽對不起你。”聲音在少年的腦海中響起，“媽媽……只能陪小雨浩走到這裏了……”

    “不要，不要！”少年意識裏抱着母親、現實中抱着墓碑，蜷縮着身體，“媽媽，我會保護您的，您的小雨浩已經十級了，馬上就可以獲取第一枚魂環，成爲魂師了！”

    “哈？就憑你這廢物，也想成爲魂師？”在少年的意識中，一個異色雙瞳的少年站在他和母親的面前，“你連我戴家的白虎武魂都沒有，也配說自己能成爲魂師？”

    在少年臆想出來的夢魘中，異色雙瞳的少年輕蔑的擡腳，踹向奄奄一息的母親。

    “不要！不要！”少年驚恐的大喊，他拼盡全力的抱住自己的母親，但是對方的精緻長靴卻穿過了他的身體，彷彿他只是一個並不存在實體的幻影，但是偏偏他又能感受到那種身體被貫穿的撕心裂肺的疼痛。

    最後皮靴重重的踩在了女人身上，發出沉重的悶響，女人被踩到腹部，她和少年都直接咳出一口黑紅色的血液。

    “哈哈哈哈哈！你除了會說不要不要以外，還會做點什麼？”異色雙瞳的少年放聲大笑，聲音中充滿了譏諷，“認清自己吧！面對現實吧！哈哈哈哈！”

    “戴華斌！”少年怒從心起，他擡起手，想要將對方從自己母親身上推開，“你的話迷惑不了我，我不會屈服！”

    然而他的動作落空了。

    就如同戴華斌在虐待他母親的時候一樣，他整個人都形如虛幻，這一次，他的雙手再次毫無阻礙的穿過戴華斌的身體。

    他就像是一個透明的人，這個世界上不存在他的位置……不，他也許根本就不該存在於這個世界上。他聽到自己身後傳來的一聲聲嘶鳴與咳血的聲音，自己的母親在身後被虐待到無法出聲慘叫。

    少年撲擊落空，跪趴在地上，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無用功，他恨自己，他恨自己什麼都做不到！

    這時，戴華斌像是看一條在地上掙扎的蠕蟲一般俯下身，遞給少年一把利器。少年強行支撐起自己的身體，呆呆的看着眼前的東西，那是一把白色的匕首。

    “怎麼樣？怎麼樣？很眼熟吧？”戴華斌的聲音充滿了誘惑與譏笑，“還記得，是誰曾經拿着它嗎？知道它，爲什麼會在我這兒嗎？”

    “哈……哈……白……虎匕！”少年的眼中滿是霧氣，大口喘息，聲音顫抖。

    “對！對！轉過頭來看看，說出你心中的回答吧！”戴華斌的聲音在他的耳邊環繞，“你的母親霍雲兒……”

    他再次附身，低下頭把嘴脣湊到少年的耳邊，聲音輕輕的，彷彿要跟他說出這個世界上最大的祕密。

    “她已經——死了呀……咦嘻嘻嘿嘿嘿~哈哈哈哈~”

    咔嚓——戴華斌的話語和賤笑像是邪虎的利爪一般猛烈，又像是冰面之下暗涌的潮流無聲無息。

    呆若木雞的眼神之下，少年隱藏在自己柔軟內心深處的心境如同玻璃一般，被猛虎由上而下、暗流自內而外的擊碎。

    媽媽……死了……這個破瓦房就是她生命的終點……

    媽媽，真的死了……我沒能保護好她……她在我的面前被人活生生的踹死了，我保護不了她，我也會因此被知道這件事的人當做廢物……餘生只能在指責與悔恨中度過……

    可是，爲什麼媽媽最後的瞬間是停留在微笑的，再屏住呼吸的，她……不恨嗎？

    “因爲我有一個愛我的孩子和我愛的丈夫。”聲音是這麼說的。

    可是少年看着死去的媽媽，然後聽着自己依舊在鼓動的心跳，媽媽的話語變成了嘈雜的啜泣聲。

    “咕咕——咕咕——”

    在嘈雜的啜泣聲中，夾雜着一點清澈的叫聲，霍雨浩記得的，這個聲音來自媽媽的武魂，媽媽的武魂是一種貓頭鷹。

    媽媽在他小的時候就帶他去過公爵府外面的樹林裏，帶他辨認各種野外的植物，也試圖教會他聽懂貓頭鷹的話語。

    “咕咕——咕咕——”

    霍雨浩聽着掩藏在啜泣聲中的，貓頭鷹的啼鳴，他聽懂了。媽媽在說——

    我也想要被愛，我也想要自己的雨浩被愛……

    他碎掉的心境化成鋒利的玻璃，在他的心臟上刻下一句句血淋淋的話語，那是他瘋狂而尖銳的內心獨白。來自心臟的刺痛，伴隨着他的眼淚擴散開來，而最鮮豔的紅色花朵，也在媽媽的身下綻放開。

    這些都是什麼？是我想說的話嗎？爲什麼媽媽死了我卻還活着……是我的錯嗎？

    我該怎麼做呢？

    “咕咕——”

    ……殺了他。

    意識中，少年好像忽然清醒了過來，但是目光和現實中身陷夢魘的自己一樣空洞，他像是個木偶一般機械的站起。

    他一把奪過對方手中的白虎匕，然後用盡全身的力量向着身後、正在凌虐自己母親的戴華斌刺去！

    一下，兩下，三下！

    只不過，毫不意外的，白虎匕在被奪過來的一瞬間也變得虛無了起來，所有的攻擊再次穿過戴華斌的身體，一下下的刺到了他身後的、已經沒有了呼吸的母親身上！噗嗤噗嗤的，在母親身上留下了更深的傷痕。

    原本破碎心境化作的玻璃、在他心臟上割開血淋淋傷口的玻璃，更深的刺了進去。

    他在心臟上刻下的無力獨白文字此時變得陌生了起來，他開始認不清自己剛剛寫在心口上文字了。

    那些歪歪扭扭的筆畫開始旋轉，組合成一個更加扭曲的畫面，那是戴華斌和公爵夫人的臉，他們母子二人一起將食指置於眼角下滑，口吐血淋淋的舌頭，畫面下方還有兩個字眼。

    這兩個字他認識——廢物。

    他的神情恍惚，驀然回首，過往的十年忽然歷歷在目，父親離去的背影、公爵府中所有人的冷漠、還有自己和母親受盡的不公與委屈、自己爲了給媽媽治療傷口求藥，跪在公爵夫人面前卻被一腳踢開……

    他忽然明白了，這個世界上有些人生來就是錯誤的，沒有人會去救你。就像他質問老天一樣，那些質問命運不公、希望有人能來救他的人，恰恰才是無人在意，全世界都不會去救的人。

    最後，他想起來母親爲了能在冬天給他吃上一口熱的食物，將滾燙的燒餅放進自己衣服懷裏，只是爲了能讓她可愛的小雨浩不用吃冰冷的土豆……小雨浩呆呆的看着母親被燙的通紅破皮的胸口……

    “咕咕——咕咕——”

    “小雨浩要全部吃掉哦，這樣才能把身體養的棒棒的。”

    “小雨浩可是覺醒了本體武魂哦，這種萬里挑一的事情發生在我家小男子漢的身上，真是上天眷顧呢。”

    “等雨浩長大了，就能帶媽媽出遠門啦，雨浩帶着媽媽去找爸爸好不好呀？”

    “雨浩……雨浩……”

    “小雨浩……”

    “不用心疼媽媽的啦，媽媽可是很堅強的，這一點傷根本不算什麼……那爸爸忙，他是帝國的大將軍大英雄！不能讓他分心，那媽媽會傷心的……”

    “不用爲媽媽擔心啦，女人愛一個男人……””

    “雨浩……”

    “咕咕…”

    媽媽輕聲細語的話，在少年的心裏卻如同曾經聽過的啼鳴，清澈婉轉；又如同雷鳴作響，轟隆隆的；又像是一把把鋒利的尖刀，刺在他的心口。

    他呆呆的坐在地上，空洞着雙眼，嘴巴裏喃喃自語：“堅強……小傷，燒餅……胸口，紅，痛……”

    小小的傷口，傷心，痛……

    “啊！不！！！爲什麼我沒有死啊！”十一歲的少年發出絕望的怒吼，他終於崩潰了，既然媽媽死了，自己殺不了戴華斌，那就不如自我了斷吧。

    舉起白虎匕，向着自己的胸口扎去。

    他不想活了。

    可是，他並沒有出現什麼傷勢，所有的攻擊再次落空，他甚至連自殺都做不到！

    戴華斌站在他的身邊，尖嘴撓腮，手舞足蹈，手指置於眼角下滑，口中吐着血淋淋的舌頭，雖然沒有開口，但是聲音還是傳到他的耳朵裏：“廢物。”

    他跌跌撞撞的倒下，大口的喘息，將腦袋向着旁邊的牆壁撞去，動作笨拙而又兇猛，但是依舊沒有用，因爲他還能聽到戴華斌的聲音：“廢物…廢物…”

    自己應該快死了吧？戴華斌的聲音，越來越小了呢……

    ……

    “ε=(ο｀*)))唉……”在高天之上，不知是誰發出了一道嘆息。隨後，一股帶着波紋的能量傳來，破除了少年深陷的夢魘。

    少年依舊蜷縮在母親的墓前，滿臉鮮血與淚水，雙手緊緊握着一把白色的匕首，刺進自己的胸口，大片的血花在他的衣服上暈開，腦袋無力的但是一下一下的磕到墓碑上，頭破血流。

    那股無名的能量再次傳來，一個虛幻的人影從墳墓裏飄出，眼神空洞，被那股能量裹着。她空洞的目光，似乎在尋找着什麼，最後落在地面上那個少年身上。

    “雨浩……”

    “如果他經過了考驗，你們會團聚的。”無名的能量中，傳來一個聲音，“時間，不會太久。”

    一場細微的小雨降下，沖刷着少年，將他身上的猙獰傷口盡數癒合，有一些雨水順着他的傷口、毛孔進入身體，悄無聲息的滋養着經脈，順便修復了他的靈魂。

    他身前大片的血跡，也被詭異的沖刷消失了。什麼都沒有發生，只是下了一場不大不小的夜雨。

    “希望，這位新星，能成功吧。”

    謝謝各位的支持和票子~

    這個是霍雨浩在離家出走之前發生的事情，時間點可以看做是他將母親安葬了以後，在公爵府裏受到了冷眼對待想媽媽了，然後跑到母親的墳前禱告。最後在這件事的刺激之下，他最終決定離家出走。

    算番外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