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對峙

類別:科幻靈異 作者:煌或字數:2559更新時間:24/06/27 02:17:14
    “到底發生了什麼?”

    陸遙嘴裏喃喃,閉目冥思。

    她沒有和誰在說話。只是由一些曾經留下來的影像資料,和所有人的口供,試圖在腦海當中還原那個不爲人知的案發現場。

    死者是人販子,死亡前被載有幾十名孩童的車輛攆過。給到後來調查的警方的現場,剩餘的僅有一輛堵住了公路一條通道,導致兩小時內許多路經司機鳴笛抱怨的大貨車。而死者死亡接近五小時以後,其中一個熱心些的司機繞過去下車檢查時,才發現這輛車的輪胎下,碾壓着一個成年男性。

    血流了不只滿地,甚至浸潤了車輪,存留的照片裏還有當時現場的慘狀。一開始無論是司機還是後來趕到的警察都認定這是一起肇事逃逸的事件,司機下了車不知所措逃出生天,只有公路上爲什麼會有行人穿行這一點令人生疑。

    可在檢查過後,方向盤上的指紋和死者相符,多個孩子也指認了死者生前的照片,表示這個叔叔就是帶他們上車的人。也就是說,死者既是司機本人,也是拐帶了幾十個無辜孩子的人販。但與此同時,所謂“真正的兇手”也成了謎團。

    現場存在的疑點繁多,但並沒有完全得到解答。爲了保證孩子能健康的被送到終點,其餘被捕的窩點犯人交代,除了個小孩餵食安眠藥以外,他們還給每兩個孩子準備了一牀被褥,在旅途上讓他們保持合適的體溫。

    但最後,孩子數目是單數,清醒以後的小孩也把所有的被褥弄到了貨車當中,根本分不清誰和誰被裹進了同一個取暖位置當中。對於倒豆子似的爲了減刑將一切爭搶着說明白的其餘人販子,這點細節理應無法忽視。但他們也並非太講究的人,只知道“買賣”而並沒有清算孩子的人頭數——畢竟當時還沒有那樣方便的智能手機和備忘錄功能。

    還有一點也令人生疑。在那條當時還人跡鮮至的公路周邊遺留了多處重物。但因爲那裏本就有很多不屬於原地的垃圾,這倒沒有引起太多的注意力。

    當時的結論相當明確,即爲兇手是司機的共犯。而此刻,陸遙卻對這個結論產生了有理有據的懷疑。

    可這份懷疑……又實在太過離奇。按照常理,如果她的結論屬實,那這份真相恐怕會過於沉重了,讓人難以說出口。

    第一時間,陸遙調出的是作爲證物的貨車方向盤上指紋的線索。

    結果表明,整個方向盤上佈滿了死者本人的指紋。分部的位置均勻而合理,沒有任何擦拭的痕跡。這是合理的,陸遙細想也知道,她腦海中的手法根本不需要任何方向盤的操縱,以那位“嫌疑犯”的知識面和身形,也不至於能夠達成這種操縱。

    最有證明效力的問題在於另外的地方。

    變速桿——因爲案件的兇手始終沒有被找到,那輛貨車被存放在警方用於儲存大型證物的倉庫當中。而再次檢查證物以後,陸遙也明白了爲什麼這裏的指紋沒有和方向盤一樣電子檔案記錄的信息。

    因爲變速桿上沒有任何指紋,自然也沒有指紋存檔的資料。

    也就是說,兇手是在直接操作變速桿和油門,並沒有碰觸方向盤的情況下使貨車加速,殺害了死者。隨後,必須接觸的變速桿上剩餘的指紋也被及時的抹去。

    然後這名案件的兇嫌便消失在了所有人的視野當中,再沒有任何線索。連後來警方利用孩子們提供的目擊地點特徵,再結合少數家長親屬提供的線索,順藤摸瓜找到其他配合的人販子老巢也沒有問出哪來的這樣一個共犯。

    而現在,在陸遙心中這起案件的真相越發明晰——從來就沒有什麼互相殘殺的共犯,因爲這起案件的真正兇手是一個逃出昇天的孩子。

    一個有知卻無畏,一如既往膽大包天的孩子。

    具體的手法隨着證據湮滅在了過去當中,或許只有那段經歷的真正主人能回憶出原委。警方在高速公路和周邊村落的調查當中都沒有發現逃亡的兇嫌——因爲他們根本搞錯了方向。

    村莊裏地毯式詢問有沒有陌生的成年男子,自然沒有人會懷疑和自家娃娃一樣在田野間走過的女孩。如果這個女孩身受多出挫傷卻外表沒有顯現,那更是不會有任何留神——在以前的時間,相對淳樸的農村當中,任何孩子走街串巷都不足爲奇。

    人販子的真正同黨也自然不會知道有這樣一個擬造的共犯。他們說不定是第一個摸不着頭腦的傢伙,畢竟這樣的人根本不存在,那位作爲真正唯一“未曾落網”共犯的死者也和他們同吃同住,沒有時間結識這樣一個殺害自己的同伴,也沒有理由在運輸半途將人帶上車。

    如果是成年人,自然只需要對自己的共犯進行指使,然後駕車殺人。但如果是一個普通的孩子,想要自救而不知該如何是好,所需的手法便複雜的多。

    在這種基礎上,犯罪現場許多因爲孩子被接下車產生的混亂產生的模糊證據便成爲了可能——因爲兇手根本不可能以最簡單的言語陷阱實施犯案。那麼她自然需要另有方案。

    女孩身上的挫傷,現場消失的被褥,不肯言說真相的……另一個女孩。

    即使不可置信,在明知道一個人不可能憑空消失,在犯案前就沒有留下任何痕跡的情況下,唯一可能達成這一切的事實就是最後的真相。

    這不是一起單純的逃亡,而是一起蓄謀的復仇,逃亡的詭計。

    女孩並沒有服下安眠藥。她取走了和自己同睡的孩子的被褥,利用了一側可以通過物體的縫隙,將車內的重物擲出。只要有一個動靜被開着車窗的司機聽到,他便可能生疑而下車檢查。

    可以利用的正是這個時機——貨車的長度不短,如果想要下車探看周圍情況需要時間。

    而女孩也對自己下了狠心,她用棉被包裹了自己作爲緩衝,在車輛真正減速到一定程度以後,從後頭的車門處跳了出去。在停止前下車是必然的選擇,因爲她必須趕在那個人察覺以前迅速離開。而一旦車停,時間差就不足以讓她趕到相應的位置。

    她將棉被包裹成型,然後繞道從駕駛座的另一邊離開。與此同時,那位早已決定觀察情況的司機也繞到了車後。他不一定能立刻看見遠處被遺落的被褥——發現也會拖延檢查的時間,但必然會試圖關上貨車敞開的大門。

    就在後頭的門關上,發出聲響的一刻,只要能身處車上,讓檔位轉向倒車,再踩下油門,一切就將徹底結束。

    那個女孩表現的乖巧而自覺並不是毫無緣由。沒有什麼比一個聽話的孩子更容易從成人口中套出這樣簡單而具有意義的信息。所有的人都容易好爲人師,在有着一個虔誠聽衆的情況下。

    一切的表象都並非毫無來由。

    孩童天生無知。但所謂的無知者一旦擁有超乎常人的智慧,往往會呈現出非同凡響的結局。

    惡非本性,但無知確是本性的一部分。所謂的惡,也由無知而誕生。

    她只是以自己最簡單的思考,釋放了自己,拯救了幾十個孩子的後半生,然後逃之夭夭。

    “所以,你就是兇手?”

    陸遙坦誠了這樣簡單的疑問,因爲她確是毫無證據,只能攜帶着不負責的求知慾主動求索。

    而與她對話的人,陷入了沉默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