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噴泉

類別:科幻靈異 作者:煌或字數:3663更新時間:24/06/27 02:17:14
    即使宋喬雨本身在智力層面並不是最出類拔萃的警探,他也起碼的對見過的資料有些印象。

    比如多虧了在現代社會的便利,資源共享能隨時被調取。

    他也在接觸過的資料中粗略的看到最相關的一點。

    噴泉。

    與陳澤瑞和薛晨這兩人最可能存在關係的人當中,孟珊珊殞命的地方,正是一座噴泉。

    雖然如今水源已經枯竭,但它總歸是這樣一個設施,這是不變的事實。

    “你認不認識一個叫做孟珊珊的人?”宋喬雨一邊開着車,一邊向身邊的陳澤瑞問道。

    事到如今,他應該不至於再隱瞞些什麼了。

    陳澤瑞一怔:“這個名字有點熟悉……”

    他思考了一會兒,拍了拍腦袋。

    “想起來了,應該是我高中的時候認識的,一個漂亮的學姐。當時我還想着追過她,小孩子總對談戀愛感興趣麼,只覺得很新鮮。但沒什麼結果……我也記不清了,反正哪次她把我出去,說明白了對我沒意思,就再也沒有下文了。”

    “那具體那約出去是什麼時候,你還記得嗎?”

    陳澤瑞有些迷茫,畢竟是九年前的事,他的印象似乎也不深,並不是什麼刻骨銘心的初戀,只是一個經歷。

    或許確實誠如他所說,這只是他少年時一段玩笑一樣的感情,只圖新鮮,況且還沒有任何結果。

    “我記得……”他似乎在找回自己沒從來沒有注意過的古舊記憶,因此有些遲疑,緩緩說道,“那是一個晚上吧,她高考完以後。她約的地方很偏僻……說的意思就是我不成熟,她喜歡年長一些的,以後也和我不會是同樣的路,所以不會有好結果。”

    宋喬雨看着他:“那具體是什麼地方,你能想起來嗎?”

    陳澤瑞突然瞳孔放大。

    “那……是一個噴泉。我想起來了,她是約在一個小區的噴泉旁邊見面。我記得我當時騎着車過去的,就看見她站在噴泉的旁邊。”陳澤瑞一邊回憶一邊皺眉說道。

    宋喬雨看着他。

    “我問她近況怎樣,高考後玩的開不開心——想找找話題,但說完那些話,後來……我真不記得了。有發生過什麼嗎?”他表情困惑,似乎有些懷疑起了自己是不是出了什麼問題。

    夜幕下的女孩,漂亮自不必說,甚至能夠妙語連珠,連拒絕追求者的時候都能讓對方不感到難堪,只覺得這樣的女神恰巧對自己並不感冒太過可惜,但合情合理。

    可這連後面發生了什麼都不知道,就不是簡單的受到美人蠱惑能夠造成的結果了。

    “你記得那是什麼時候嗎?”宋喬雨隱隱覺得不對,又緊跟着問道,捏在方向盤上的手有些攥的更緊了,甚至毛起一些青筋。

    他竟然已經有了種接近真相的預感。

    “高考結束後的幾天吧……”陳澤瑞的神色疑惑,但也有些感慨,“怎麼了嗎,那個孟珊珊。不過我確實記得在那以後就沒看到過她了,畢業了麼……也不知道她成績那麼好,長的又漂亮,現在怎麼樣了。不知道電視上看到我,認不認得出來是以前拒絕過的學弟呢。”

    對了。

    宋喬雨一時有些恍然。

    這僅僅是一場無所謂的單戀失敗,除了當事人,竟然沒有任何人知道發生過這種事。

    但問題在於,陳澤瑞的身份。陳澤瑞本身天生長相就不差,在校時也是藝術特長生,喜愛他的人自然不少,又是什麼讓他看上了一個身份如此特別的學姐?

    孟珊珊的父親殺死了他的父親——但他們素不相識。

    陳澤瑞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親生父親是被人所殺,這件事在那個時候被他的養父母隱瞞的嚴嚴實實。

    孟珊珊對陳澤瑞的吸引,究竟是不是偶然?

    宋喬雨的腦海裏徘徊着無數個未解的謎題。如果不是偶然,那一天,到底發生過什麼?孟珊珊的死,究竟隱藏着怎樣的祕密?

    另一邊,樑安還在和任一僵持不下。

    “我只想知道,孟珊珊對你來說,究竟意味着什麼?”

    任一似乎有些意動,敲了敲桌子,向前探了探身子,直直對上樑安專注的眼神。

    “那你覺得呢?”任一倒是反客爲主的遊刃有餘,又問起來了。

    樑安嘆了一口氣:“我覺得你的問題不該比我還多。”

    任一衝他又眨眨眼,也不置可否。

    “我最終只能得出一個結論。如果一切都不是巧合,那只能有一個幕後黑手。”樑安靠在椅背上,“所有人都被那人玩弄在鼓掌之中,那個人有一個相當特別的願望——只可惜,和陳文錫一樣,因爲一個意外而無疾而終。”

    “名字?”任一的表情很是無辜。

    “那個人,就是孟珊珊。”

    一個殺人兇手的女兒,一個死於“意外”的人。

    這並不令人奇怪。因爲一切的一切,都和她有着千絲萬縷的關係。只是,爲什麼她的謀劃之下會造成這樣的結局?難道是因爲她太蠢,還是因爲什麼別的緣由?

    “孟珊珊是一個極其優秀的學生。但她的生命裏有一個極其致命的污點——她作爲殺人犯的父親。”樑安像是在講一個虛構的故事,神情坦然,娓娓道來。

    “她在高中以前,小學,初中,總共轉過七次學,原因無一例外,都是被人排擠,被迫離開。在那時的世界裏,孟珊珊的父親殺人是大新聞,而且因爲後續復仇的悽慘故事被廣爲傳播。

    小城的基層消息通達,這不可能是一個永遠的祕密,只要有一個人知道,這件事就能傳遍整座學校。正因如此,孟珊珊唯一平安的高中時期過的相當低調,像她一樣有魅力的優秀女孩,竟然只因爲別人和成績讓人有印象。

    到現在,我們還沒有查到任何檔案相關的人和她真正的相熟——起碼活着的人裏面,一個都沒有。”

    “誒!同學,能不能麻煩幫忙撿下球?”

    走過球場的女孩擡起了頭,看了一眼,又低下頭,讓劉海擋住自己的臉。

    她看見了滾動的球逐漸經過自己的腳下,但她還是忍不住用最後一絲尚存的希望祈禱,這裏沒人知道。

    “是聽不清嗎?”

    喊出聲的男孩雖然這麼疑問,但還是一路小跑了過來,撿起地上的球,又有些疑惑的衝低着頭快步走去,對自己的話充耳不聞的女孩看了一眼。

    “哎……這不是那個誰……”遠處的聲音被低下頭的女孩捕捉到了。她眼角的餘光裏看到,說話的人在撿球的男孩耳邊說了些什麼。

    還是耗盡了。

    她快步離開。她被人稱讚的漂亮臉蛋上看不出表情,有的只是麻木。

    但停留在她身上的,是更多這樣的眼神,而且一日復一日,越來越多。

    她熟悉其中蘊含的意味,就像熟悉每天自己的寡婦母親悲痛淡去後日日夜夜瑣碎的埋怨,熟悉母親無法找到合適的工作以後,家中岌岌可危的貧窮。

    也熟悉每次走出家門時,想起自己最初的那個家的門口,那兩個人。

    那個槍聲響起的地方,那個一切她生命中的一切都變了的時候。

    她也做過夢。

    夢見她那時放下了她的火車,走到了門口,完完整整的看到那兩具冰冷的屍體。

    她在夢裏走到了那個男人的屍體近旁,幼小的身體蹲下,在那人看得見的地方,看着他。

    “後悔嗎?”

    夢裏的她這樣問道,雖然是幼小的身體,但靈魂已經近乎長大成人。

    可惜男人再怎樣也只是屍體,不會回答。她自己並不信鬼神,即使是在夢裏也一樣。

    但她也夢到過別的,比如在那兩人死之前,她走到了門口,開了門。

    這次,夢裏她親眼見到了那個女人。她也看過那個人的照片,那同樣青春靚麗的臉龐。

    她死去時也只有不到三十歲,夫妻和睦,幼子可愛。

    張傾月平日裏是一個很溫柔的女人,很多人都這麼說。她曾瞭解過,用的並不是光明正大的途徑,起碼以加害者親屬的身份不是。

    當場說出來,或許會讓人大吃一驚吧?

    還是那個夢,那個提前打開的門。

    門裏是不同的人。

    “小妹妹,你爸爸在嗎?”女人柔聲問道。

    她毫不懷疑,如果這個人們口中溫柔的女人看見她,就會這樣說。

    “他們說你像基督山女伯爵呢,很厲害。阿姨,你也讀過那本書嗎?”小妹妹擡起了頭。

    夢裏的女人不動了。

    連她自己都不知道這個女人會是怎樣的反應,因此她夢中的幻想也自然不會有所動作。

    “你是個英雄啊,”她在夢裏歪了歪腦袋,貌似天真的繼續說,“要不,讓我也試試看?”

    張傾月有一個兒子,她知道是誰。

    那些議論中,時常透露出一些她好奇的事。

    她逐漸對其中針對自己的惡意不屑一顧,只是想着,如果能讓他們更怕我就好了呢。

    他們不是憐憫正義嗎?那就讓他們更加痛苦吧。

    她想着,卻愈發興奮。

    她要讓那些人全部不能達成所願,包括那個溫柔的女人。讓他們爲此輾轉反側,徹夜難眠。

    她不只是個可憐人,也並不是個完全的無辜者。可憐不一定可惡,但可憐也可以可惡。

    不只是因爲苦難,接受苦難的人不一定惡毒,而是因爲……

    她本就是惡魔。

    正在這時,一通電話打了進來。

    樑安猶豫了一瞬間,當着任一的面直接接起了電話。

    “什麼事?”樑安問道。

    坐在他對面的任一也看着他。

    “樑安。”是宋喬雨的聲音,他似乎一時繃緊了精神,相當嚴肅,而且非常慎重,“我到了噴泉處。現在有件事託你來辦。”

    “你說。”樑安應下。

    任一有些好奇,探頭想聽。

    “去特警隊,帶上我桌子的抽屜裏有份備用的申請,說要NSG-1型,幫我帶過來。”

    樑安只愣了一瞬間。

    枯水的舊式噴泉旁,除了兩人一車,寂寥無人。

    宋喬雨掛斷電話,回過頭,看着蹲在地上的陳澤瑞用他給的一次性手套撿起的一個彈殼。

    那是第二個。他的手裏也有一個。宋喬雨攤開手,又看了一眼上面的標號和痕跡,沒得出什麼意料之外能讓人放心的結論。

    “從目前的證據來看,我們的嫌疑人持槍,而且——子彈已經用掉了兩顆。”

    已有的兩顆由留下的痕跡來看,一顆打在地上,一顆打在噴泉中央的柱子上。

    剩下的,也可能打在人質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