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1 前倨後恭

    城牆上負責警戒的哨兵遠遠就看到了從天上而來的黑點。

    “是什麼異變的飛鳥麼？”

    更有經驗的老兵眯着眼睛疑惑，“一般的飛鳥長不了這麼大吧？”

    於是新兵悚然一驚，“難不成又是蟲子的新型變體？！”

    “看着不像啊……”通過望遠鏡遠遠看到目標表面金屬光澤的老兵搖了搖頭，“不知道是什麼東西，以前沒遇到過，準備防空警戒吧。”

    在城牆附近的防空炮全都做好了準備之後，那天空上的來客才在靠近城市一定距離後緩緩放慢了速度，並且放棄飛行來到地面之上，向着城市的方向緩緩走來，極儘可能地表現出自己此來並非抱着敵意。

    巨大的藍白色機甲踩在大地之上緩步而來，大地微微震顫。

    城牆上的哨兵們卻瞬間興奮起來。

    “那是……機甲吧？”

    “龜龜……這麼大的機甲都能飛，這是哪個城市的高科技啊？咱們城的那些大烏龜殼子怎麼看着就那麼笨？”

    “我聽說這兩天可能會有來自於咱們聯盟老大哥的支援，不會就是這臺機甲吧？”

    “什麼聯盟老大哥？明明是咱們區域老大哥。”

    “對對對！區域老大哥！可是區域老大哥的支援，不至於就這一臺機甲吧？”

    當機甲終於靠近到了一定的距離後，兩者之間的無線電通訊頻道才得以聯接。

    “滋滋滋~”

    一片雜聲之後，語音中響起來自於來客有些變音的聲調，“這裏是來自於黑水城的援軍，請見荊棘城城主。”

    收到消息的傳令員一愣。

    ‘真是黑水城的人？’

    他確實是接到了上面說黑水城援軍即將到來的消息，但沒說援軍只有一臺機甲啊？

    於是先回覆拖延，“請援軍稍等，正在請示城主專線。”

    將城外的無線電頻道放到一邊，傳令員轉頭又打通了內部的城主專線。

    “報告城主，城外來了一臺機甲，自稱是來自於黑水城的援軍。”

    那邊傳來了些許夾雜着女聲的雜音，片刻後才傳來回答，“城主問來了多少人？”

    傳令員有些猶豫，“一……一臺機甲。”

    “就一臺機甲？”

    “就一臺機甲……不過會飛。”

    於是聲音再度變小，可以清晰地聽到那邊大聲地喊着，“城主，哨兵說黑水城來了一臺會飛的機甲。”

    一陣模糊不清的辱罵聲後，那邊的聲音再次清晰地迴應，“城主說讓他等着！嘟~嘟~嘟~”

    “這……”拿着電話的傳令員滿臉傻眼。

    這可如何是好。

    一邊是來自於可能的區域老大哥的支援……雖然只有一臺機甲。

    一邊是自家城主的命令……雖然這個城主大抵是不想幹了。

    但深陷這種兩難的處境之下，他還是需要做出一個選擇。

    猶豫良久後還是只能顫顫巍巍地接起無線電的通話頻道，對着裏面小聲回道：“城主說請大人您稍等片刻，他馬上就到。”

    “我聽到了。”白厄微微眯着眼睛，瞳孔中閃過寒芒。

    隨着對於靈能的越發熟悉，他已經能夠用靈能做到更多的事情。

    比如利用先天就對於信息擁有特殊作用的“天眼”靈能去監控對方的通話波段……

    那位城主，可能是真的不太想幹了。

    聽到白厄話語的傳令員面色一怔，完全想不到白厄是怎麼聽到另一個頻道中的對話，但這時候，也只能小心地爲自家城市解釋，“我們城主可能有要事在身一時脫不開身，等到處理完要務，就會第一時間趕過來的！”

    “……”白厄不置可否，只是平靜地掛斷了通話。

    偌大的機甲站在原地，就連城牆上的哨兵都爲其存在而感到尷尬。

    人家黑水城的援兵遠道而來，就算只有一臺機甲，也不能讓人家在城外就這麼傻愣愣地硬站着幹等啊？

    “城主大人他……有點過分了。”

    “噓！慎言！”

    “咦！他怎麼動了？”

    “他要去哪？”

    “壞了！給人家氣走了。”

    “這可怎麼辦？這可是咱們好不容易盼來的聯盟援兵啊！”

    “走就走唄！援兵就一臺機甲，我看這個黑水城也不像是什麼真心援助的樣子，也就是做做樣子糊弄糊弄聯盟得了。現在咱們城主不接待，還正好給了他一個敷衍的藉口，這下連演都不用演了，挺好。”

    “tui！什麼破世道！爛都爛一起去了！這世界遲早要完！”

    ……

    城市的影子逐漸在身後遠去。

    白厄倒不是真被氣走了。

    只是閒着也是閒着，不如先找點事情做。

    荊棘城也是備受蟲巢威脅的一個城市，面對蟲族的無止境侵襲不勝其擾。

    蟲子的菌毯甚至都已經鋪到了距離城市相當危險的一個距離之上。

    只要蟲族想，隨時都有能力對荊棘城發起一場毀滅性的總攻。

    以永夜城的經驗來看，蟲族並非是沒有發動大規模遠征的能力，而只是爲了未知的計劃不願意毀滅人類。

    而這個計劃的核心，就是那些已經潛伏或者正準備潛伏進入人類社會的變種蟲族“潛伏者”。

    那些潛伏者是蟲族蓄而不發的關鍵，而一旦城市讓那些潛伏者的母體感到了威脅，那麼它們隨時都會召集自己的子體負隅頑抗，同時也會呼喚城外的蟲巢傾巢而出只爲了保下它們自己一條性命。

    上次永夜城就吃了兩面開戰的虧，如今再面對可能差不多的處境，白厄不會讓同樣的困境在自己身上發生兩次。

    趁着城內還沒有對“潛伏者”進行大搜查的時機，搶先把城外的蟲巢給直接端了。

    這樣自己就可以確保城內城外的戰況發展都可以牢牢控制在自己的手中，確保救援計劃不會出現一絲一毫的差錯。

    心中這麼想着沒多久後，白厄所駕駛的藍白色機甲就已經飛臨了那片遍佈了粘液和蟲子的菌毯大地之上。

    核心的蟲巢，便在這片菌毯大地的核心中央。

    輕輕抽出合金戰刀，白厄控制着機甲如同一道流星般瞬間砸落在一座正在醞釀蟲子的小型山丘之上。

    “轟！”

    大地震顫，蟲海涌出。

    無數身披黑色甲殼的蟲子如同烏泱泱的螞蟻大軍般從大地之上的各個蟲巢出口急速涌出，一些體型巨大的巨獸也從那些隱藏處破土而出，走到眼光下來舒展着自己巨大的猙獰身軀。

    從沒有任何一個生物敢於如此觸犯它們吞噬者的威嚴，哪怕是藏在它們不喜歡的金屬結構之中，也躲不開被啃食喪身的命運！

    ……

    “轟！”

    “轟！”

    “轟轟轟！”

    大地盡頭傳來的動靜有些震撼人心。

    牆頭上有些不穩的石塊在這種大地的震動之下甚至咕嚕嚕地滾下了城牆。

    無數守城的哨兵眼神驚恐地盯着動靜傳來的方向，一個個全都滿臉茫然地想要知道那個地方究竟發生了些什麼恐怖的事情。

    “難道是蟲族大舉進攻了？！”

    “可是這明明是戰鬥的聲音啊！難不成是什麼勢力和那些蟲子在蟲巢上打起來了？”

    “獸人？還是智械？它們要是打起來了正好，最好拼個同歸於盡，不行兩敗俱傷也好啊！”

    “沒準是那臺來自於黑水城的機甲呢？剛纔我看着他不就是往那個方向去的麼？”

    “別搞笑！咱們又不是沒和蟲族打過？一臺機甲能鬧出這麼大的動靜？那不是一進去就被分屍的命？”

    “那沒準人家的機甲和咱們的不太一樣呢？要不人家能是區域老大哥，我們就是隨時可能葬身蟲口的可憐蛋？”

    動靜持續了很久。

    以至於讓這些遠遠看熱鬧的哨兵心態逐漸從疑惑震驚，變得如同一攤死水般沒有波瀾。

    直至派出去偵查的小隊帶回消息，所有人這才覺得難以置信！

    “一臺藍白色的機甲，正孤身在蟲巢之中作戰！”

    “機甲周身，已經斬首蟲屍無數！”

    遠遠拍錄下的影像和剛纔所趕走的那個自稱來自於黑水城的援軍機甲一模一樣！

    這個令人驚訝的事實瞬間在守城的全體哨兵之中引爆。

    而負責鎮守城牆的中基層軍官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心情，迅速將這個消息稟報到了城市的上層官員體系之中。

    不用多時，就連來不及穿好衣服的城主，都在一羣高級官員的簇擁之下，來到了高聳的城牆之上注視遠方時不時傳來的巨大動靜。

    “視頻拍到的，都是真的嗎？”

    “參戰的友軍，只有那一臺機甲？”

    “原來我們人類這麼牛逼的嗎？早知道這樣早結盟就好了！”

    城主一腳踹飛了一個候命的斥候隊長，“請示請示！還請示個屁啊！把你們所有人全都派出去探查！分批回報那邊的戰況究竟如何！”

    在所有人焦急的等待之中，來自於遠方蟲巢的動靜，終於慢慢消停了下來。

    隨後又有一個厚重的腳步，從遠方一步一步沉重走向歸程。

    “咚！咚！”

    終於，當那個藍白色的身影走出山體的轉角出現在荊棘城城牆上所有人的眼前之時，整個城牆上瞬間爆發出震天的歡呼嚎叫。

    “贏了！”

    “人類贏了！”

    “老大哥真是太給力了！”

    然而不知爲何，有些更爲敏感的靈能者，卻總覺得那臺戰勝歸來的巨大身影上，始終縈繞着某種冷峻的氣息。

    “轟！轟！”

    腳步聲越發沉重，落地的重量遠不止那一臺機甲自身的質量。

    赤紅色的巨獸頭顱，一路滴着富有腐蝕性的酸性體液，在機甲的手中被帶回了城市的方向。

    遠遠的，那臺凱旋而歸的機甲舉起拎着巨獸頭顱的右手，一用力像是顆炮彈一樣將巨獸的頭顱對準了城牆的方向扔了過來。

    “轟！”

    碎石迸發，城牆震動。

    主宰的頭顱猛然砸在城牆之上，一道道龜裂的痕跡瞬間從撞擊點四散開來。

    守在其上的一衆荊棘城官員包括哨兵瞬間東倒西歪，夾雜着某些官員應激的呼喚，“敵襲！敵襲！”

    “什麼敵襲？！”被手下緊緊攙扶着的城主對着亂叫的官員怒吼了一聲，“這是屬於我們荊棘城的戰利品，看不懂嘛？！”

    “就是！”度過了最初慌亂的官員們誰也不相信這個從黑水城而來幫助他們荊棘城對抗蟲災的援軍會是敵人。

    如果是敵人的話，他憑什麼幫荊棘城消滅蟲子？

    所有人從城牆邊探出頭去，打量着那個過去看都不敢看上一眼的蟲族巨獸頭顱。

    “那是哪種蟲子的頭？”

    “主宰的吧？”

    “你見過主宰？”

    “照片上見過，好像就長這個樣……”

    “感覺蟲子是不是都長一個樣？”

    “這位援軍也不至於帶一個普通蟲子的頭回來吧？肯定是主宰的頭！”

    “我們，勝利啦！”

    高大臃腫的城主連忙呼喚左右的荊棘城高官，“都還愣着幹嘛？全都去迎接我們的援軍大人啊！”

    “對對對！迎接！必須迎接！”

    “快快快！叫儀仗隊過來！鋪紅毯，十里相迎！”

    亂糟糟的動靜瞬間響成一片。

    只有幾個不夠資格遠遠旁觀的傳令員眼神詭譎地彼此小心對視，“那位大人……之前好像是被咱們的城主氣走的吧？”

    “總感覺剛纔把巨獸的頭扔過來，好像帶着點個人情緒。”

    “咱們的援兵，總不至於成爲咱們的災星吧？”

    “不至於吧……怎麼說大家都是人類。一點怠慢而已，犯不着這樣斤斤計較。人家是大人物，不會和咱們城主一般計較的。”

    ……

    烏泱泱的人頭出了城，在城外的空地上排列成了整齊的隊列。

    爲首的一片人羣人人臉上掛着鮮明的笑意，全都在迎接自己的到來。

    而這一切，全都只發生在自己帶着主宰頭顱走回來的這片刻時間之內。

    和剛纔的冷淡待遇，完全天差地別。

    “請援軍大人現身一見，以便我等代表荊棘城上下全體子民，對大人致以最崇高的敬意！”

    擴音的喇叭在下面刺耳的放着，白厄冷笑一聲打開駕駛艙，從離地十數米高的距離直挺挺跳了下去。

    大步走到迎接的荊棘城使團面前，白厄凝視着眼前打算代表說話的城主，面無表情地笑了笑道：“你們換個城主，再來和我說話。”(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