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4 黑水城的決策

    白厄微微沉吟後，才擡起頭對博士說道：“這件事情很大，黑水城不會瞞我。”

    事實上也隱瞞不住，哪怕那些大人物刻意避開自己，城中也總有他們避不開的“自己人”。

    海倫、艾格萊雅、基羅蘭，乃至是凱撒……

    只要這些與自己相熟的人之中有任何一個得到了消息，自己就絕不至於一無所知。

    所以真相，便是在自己離開黑水城的時候，來自於帝都的信使，還沒有達到黑水城。

    而黑水城距離灰鐵城也不算遠，既然灰鐵城的信使已經到了有兩三天了，估計去往黑水城的信使也該到了。

    如果是發生這種影響全城未來走向的大事，說着要讓自己遠離權力中心的的城市高層說不定還會想着找自己參與商議。

    “……”

    一念及此，白厄反應過來，“我得回去一趟。”

    雖然自己在黑水城的人身自由還不至於被完全限制，但如果那些高層要找自己不能及時找到又沒有一個合理理由的時候，多少還是會有點麻煩的。

    白厄倒是不怕他們，但總是被那些人“教育”也挺煩的。

    最重要的是，如果自己及時趕回去的話，說不定還能趕上那幫人對於帝都信使的迴應決策會議。

    知曉黑水城上層的反應，也可以及時通知博士，讓灰鐵城做好同進退的打算。

    “是該回去一趟。”博士沉吟着應道，“那我等你的答覆。”

    “嗯！”

    ……

    黑水城的議政大廳之內，一位面容熟悉的老者聽到了耳麥中來自於手下的回報：“軍營的人說他出去執行任務了，沒說什麼時候回來。”

    “……”老者的眼中頓時放出一縷寒芒，“不聽話的東西！”

    讓他不許入城，他就去城外亂跑？！

    都是一軍之主了，動不動還要親自帶人去做任務？

    ‘看來軍區元帥的位置，果然還是不能直接交給他。等維斯林醒了，還是得讓他制衡制衡這個傢伙！’

    心裏轉過這些念頭，老者擺了擺手，對身邊的其他元老會成員說道：“不等他了，出城不知道去哪浪了，等他也沒什麼決策上的意義。”

    一個既不瞭解城市，又沒有多少政治頭腦的打手，等他更多只是出自於實力和地位上的尊重。

    既然對方不在，大家這麼多人也沒必要等他一個。

    一個打手，有事後的知情權，就可以了！

    清了清嗓子，老者看向全場被集合起來的城市各個階層的代表人物，“既然大家都到齊了，就給大家說個剛剛發生的事吧。帝都的信使到來的消息，我想在坐的各位大都應該知道了，但他們的來意，我想可能很多人還蒙在鼓子裏。今天把大家召集過來，就是想問問大家對於此事的各自看法。”

    “信使傳達的，是帝都的一個決策……”

    帝都的信使把話說的很清楚，他們的元老會內部已經有過了一個自己的小型討論。

    只是事關重大，可以聽聽全城各個層次的人對於這件事的不同看法，或許可以總結出一個比較合適的應對方案。

    “……帝都方面的意思，就是這些。關於帝都方面發起的這個提案，在座的各位，你們都有什麼看法？”

    “……”

    場面暫時有些安靜。

    帝都信使傳來的消息信息量着實有些大，在場不少剛剛聽說的代表還需要時間，來消化這個信息，多考慮考慮，才能做出理智的判斷。

    但也有一些早些知道的人，想要提前給大夥一個先入爲主的印象，在一片安靜中徑自開口道：“在我看來，這就是帝都方面的一個陽謀！”

    帝都的信使不在現場，這完全就是黑水城內部關起門來的自家話，所以自然也用不着遮遮掩掩。

    有人應聲問道：“何以見得？”

    那人冷哼一聲，冷笑着解釋，“所謂的聯合，不過只是想藉助我們所有城市的力量，打造出一個核心的超級安全區罷了！遍佈全球的蟲巢、智械以及流竄獸人，是我們黃金時代的祖先們都沒能徹底從地球上剷除的災害，僅僅憑藉現在的我們，就想肅清全球？做夢！”

    “帝都不是說了會爲每一座城市都提供支援肅清周邊的野外威脅麼？”有人提出反對的意見。

    反對派的成員再次冷笑，“全球上千的城市，帝都能夠支援地過來麼？加入這個聯盟的唯一後果，就是幫助他們將以帝都爲中心的那片土地建造成一個大大的樂土。至於其他地方，勢必要在天災的威脅下拋棄。帝都只是要集合力量，而非要保護每一座城市！這才是他們真正的出發點！我們這裏有什麼？什麼都沒有！既不是富礦區，也不靠近帝都。帝都有什麼理由，分薄他的力量來保護我們這座城市？”

    長久以來，對於那些災害的屢戰屢敗，已經狠狠挫敗了一些人的鬥志。

    哪怕城裏如今出現了白厄這種單人戰力逆天的戰士，只要蟲巢還擺在那裏，就意味着他們人類就是難以戰勝這些天災。

    更別說，打敗一個蟲巢，不代表能夠打敗每一座蟲巢。

    打敗每一座蟲巢，也不意味着蟲子這種生命力極強的東西就會徹底消失。

    帝都所言的消滅野外全部威脅……聽聽就好了。

    這種理想中的理想情況，絕對絕對不會發生！

    “在這場聯合大棋之中，我們……就是棄子！”

    “像你這麼說，我們不參加便是。”

    “不參加？”說話的反對派成員再次冷笑，“你以爲想不參加就可以不參加了麼？不參加的城市便不是他們的盟友，屆時帝都聯盟打不死的那些災害只要引導到我們周遭，我們黑水城還有活路？！一個霸權聯盟，豈是我們想進就進，想不進就不進的？”

    “那你這麼說，我們乾脆都抹脖子自殺算了，還說個屁啊！”

    “所以說，這就是陽謀！”發言者雙眼通紅，拳頭用力砸在身前桌面之上，發出“砰”的一聲悶響，“但……也不是沒有機會！”

    “機會？”

    “對！機會。”發言者重重點頭，“帝都的陽謀，我們能看出來，別的城市想必也能看得出來。那些得利的城市當然舉雙手贊成，但是利益有損的城市，心中也必然不甘。這，就是我們的機會！如果我們能聯合起來，或許也就不懼怕來自於帝都的施壓了。”

    幾個元老會的老者彼此對視，眼神中都有些滿意。

    雖然這個反對派的發言者說話有些偏激，和他們內部的打算甚至可以說是南轅北轍。

    但引導的方向，是對的。

    於是爲首的老者等待了片刻的安靜後，才出聲問道：“其他人還有什麼意見？”

    慎重地思考了許久後，又一個戴着眼鏡的女人站起身來沉聲說道：“但我認爲，這是一次改變人類，也是改變我們城市未來的機會！”

    女人環視四周，輕聲說着，“各位，我們並不害怕蟲巢了，不是麼？我們的軍區在上一次對蟲巢發起的作戰結果表明，如果我們的準備再充分一些，完全是有希望清理掉距離城市最近的這個天災源頭的。而除了這個蟲巢以外，事實上我們黑水城周邊很大一片範圍內，是沒有什麼太過致命的威脅的。哪怕是有，在白厄將軍的帶領下，我們也是有能力反擊的。”

    女人推了推鼻樑上的鏡框，眼睛裏散發着狂熱的光，“對於我們而言，情況已經不能再壞到哪裏去了。我們，不同於那些搖搖欲墜的城市。我們，是有底氣的。哪怕是帝都將我們黑水城視爲棄子，我們其實……也不怕！但，只要加入到這個聯盟之中，我們就可以享受到這個聯盟對於生產力的共享。只要我們自己有能力維護這條共享線的安全，其實對於我們城市的發展來說，是一件好事。”

    女人越說越是興奮，眼鏡片都反射出刺眼的光，“此前城市的發展計劃，不就是在清理了黑巖區蟲巢後，將我們城市的規模逐漸向外擴大麼？這與帝都的發展策略其實不謀而合。接受帝都的聯合，我覺得，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隨着支持派的人員發言，整個會議上也漸漸熱鬧起來。

    在騎牆派的人看來，“絕對的反對和絕對的擁護都是不理智的選擇，只有在觀察和發展中做出的階段性調整，才是真正適合我們城市情況的！”

    “帝都的信使要的是眼下的一個答案，不是你在漫長的觀察和發展中做出的決定。錦上添花，可比雪中送炭差遠了！”

    “錦上添花，也比孤注一擲的要好！”

    眼見場面越來越亂，元老會的老者咳嗽了幾聲打斷了所有人的爭吵，“對於帝都信使的回覆，也沒有那麼着急。大家可以先私底下慎重考量，今日的會議，我們先告一段落。等到合適的時機，再邀請大家做出最後的商議。”

    散場之後的城市角落，幾個聚在一起的身影激烈地說着些大逆不道的言辭。

    “利益？！利益？！滿嘴都是利益！這城市到底是那些高官的城市，還是人類的城市？！”凱撒眯着眼睛，看着自己面前志同道合的一些同伴，“那些人說了這麼多，無非就是怕黑水城重新納入帝國體系之後，那些高官自己的利益會受到損害。他們怕的是城市被拋棄？不！他們怕的只是自己被拋棄！”

    “是啊……”凱撒右手邊的一個男人神色淒涼，“就連芙莉蓮小姐，都不敢把話說的那麼明白。”

    在場唯一的一個女性推了推鼻樑上的鏡框，嘴角露出一絲苦笑，“這是我們人類翻身的最後機會了！我不在乎黑水城是否能夠成爲新帝國的核心，我只想要看到人類再一次偉大！”

    哪怕這樣的偉大，是無數個和黑水城一樣的城市所獻祭得來的……那也萬死不辭！

    像白厄將軍那樣爲了人類而不惜違反軍紀的“失控”，在城市大多數人看來都是不可接受，但對他們而言……那才是最正確的大義！

    只是，當初的他們不能站出來發言。

    ……

    而在城市的另外一角，反對派的人同樣嘴角露着不齒的笑，“那些人的腦子裏整天只想着爲了人類的再一次偉大，卻沒有想過如果作爲棄子，這座城市的上千萬人口，都該何去何從？！”

    “就是！自己孤寡一人，死就死了，還要說自己是爲了理想的大義光榮獻身。但是從來沒想過，那些被他們犧牲的普通人，心裏是否想和他們一樣爲了所謂全人類的未來而犧牲！”

    “就是一羣自私的小鬼，完全不考慮這麼多普通人的感受。這些受到我們的管理，完全相信着我們的每一個黑水城普通人，才是我們真正應該負責的對象！我們才是正確的！”

    ……

    當白厄回到軍營的時候，已經聽到這熱鬧的動靜，在軍區每一個叫得上名字的軍官們的口中流傳。

    帝都的信使，早已到過了。

    看到白厄的第一時間，卡洛斯就拉着他來到了角落，“元老會的大人讓我們通知你，回來的第一時間，就去城裏見他們。這是奉令入城，守衛不會攔你，放心去吧。”

    “……”從那些軍官的對話中大概知道此刻的城中都是怎樣的一些主流風向後，白厄點點頭應道，“知道了，我這就過去。”

    大部分都是反對派，少部分的支持派，以及更少部分的騎牆派……

    無論什麼時候、什麼事情，似乎大致都可以分成這三種主要的派系。

    但直至自己回來的這一刻，元老會似乎都沒有統合出最後的一個答覆結果。

    也不知道，他們的意向究竟爲何？

    眼下自己一回來就叫自己過去，是否是要和自己說明有關於此的事情與詢問？

    心中閃着這些念頭的白厄第一時間趕入城內，得到了消息的守衛一路放行，不出多時，白厄便來到了這座城市真正的權力中心——元老會！(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