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五百二十一章 鑲金玉鐲

    無盡虛空偏僻小世界。

    昨晚白雨君睡前忽然想看看雪景，僅需一個念頭，山裏下雪了……

    清晨，亮了整宿的燈籠們陸續熄滅蠟燭，店員兼護院兼坐騎的胖橘準時起身，迷湖犯困睜不開眼，擡起一隻前爪推隔扇門，吱呀一聲門開，清晨朝陽趁機灑進樓裏，亮光晃得胖橘眯眼。

    熟練翻過高高門檻準備早上巡山工作。

    出門後，半睡半醒走了幾步，忽然身軀定住保持靜止。

    感覺四爪涼颼颼的。

    睜開眼，腳下以及白玉圍欄和樹葉覆蓋薄薄殘雪。

    “嗷嗚……！”

    怪異虎嘯驚的飛鳥撲棱翅膀飛起，震得樹上雪花紛紛灑落，打破了山裏清晨寧靜。

    某白夢裏巡視諸天萬界正享用美味供果，忽然被胖虎吵醒。

    帶着起牀氣朝窗戶用力揮手。

    彭~

    窗戶被暴力推開，某暴君瞬移到窗前探出腦袋，黑髮披散朝樓下發飆。

    “大清早嚎什麼嚎！學唱戲吊嗓子嗎！”

    勐地愣住。

    “哎我去，下雪了呢。”

    周圍雲霧範圍以外的山依舊夏日炎炎，唯有樓閣所在山峯雲霧裏下雪，山崖殘雪所剩無多，猶見鋪一層白色的山中石徑下山路，窗前重檐滴嗒水滴，伸手拾雪。

    涼涼的，纖纖素手暖化冰晶，玉塵沾惹了肌膚胭脂香。

    終於想起昨晚睡前叨咕幾句下雪。

    今早的晨霧寒氣重，趕緊關窗，反正也睡不着了，簡單洗漱後換一套藍白齊胸襦裙下樓。

    聽見樓梯噔噔響，燈籠們趕緊飄回各自位置。

    白雨君下樓就瞧見門外胖橘傻乎乎舔雪，倒刺舌頭舔圍欄舔爪子。

    某龍翻個白眼。

    “別吃了，越吃越口渴，鋪子要來顧客了，注意形象。”

    胖橘不敢耽擱老闆的生意，又喜歡雪，趕緊歪腦袋貼着地面用舌頭捲起大口雪，至少樓前的雪不用掃把動手了。

    吃完積雪，目睹雪水融化暗道可惜，胖橘一路小跑在雪地留下一串梅花。

    站臺階上觀察石徑山路，安靜坐等顧客登門，大腦袋困得直點頭。

    白雪化的很快。

    樓閣重檐滴水像下雨叮叮鼕鼕。

    一重重的山無窮盡，濃霧升起又落低，樓臺仙蹤若隱若現。

    沒去搭理山外新建的修行者互市，想來求仙緣的人或者妖很多，也有貪婪者的窺伺，許多陣法高手想要破解山霧找到登山路，大頭胖橘懶得搭理，只管靜靜等待它也摸不清規律的有緣者。

    太陽升高了，雪也融化成水，胖虎舔舔嘴角感到口渴。

    正想回去喝口水，濃霧石徑山路終於出現人影，來者是個年輕的煉氣期男修士。

    默默嘆氣，打起精神按照流程接待顧客。

    變回原形勐虎形態，一套簡單易懂的打交道方式，走前邊引路，偶爾回頭看看跟沒跟上。

    基本都會跟着胖虎走，如果不肯，就露出牙齒用誠意邀請跟隨，目前來看有緣者都比較配合，很識相，一切流程輕車熟路。

    年輕修士又驚又懼跨過門檻。

    待雙目適應了殿內光線，就看見小女孩斜坐雲團飄着。

    “歡迎光臨諸天萬界雜貨鋪，店裏有各種各樣罕見的寶物，當然，寶物越好價格越高，請慎重挑選哦。”

    “……”

    年輕略顯寒酸的修士完全聽不懂，怕惡了高人，渾身僵硬不敢胡亂動。

    某白麪帶標準化笑容細細講解，做生意嘛，總得講明白貨物特點，講着講着，聽見旁邊奇怪動靜，年輕男子也扭頭看去。

    “吧唧吧唧……”

    門外邊積水填滿石磚上淺淺水坑，大腦袋金漸層趴地舔水喝。

    舔着舔着發覺店裏沒動靜，擡起大腦袋，用犯困虎目看向冷臉店主和臉色怪異的顧客。

    年輕修士沒想到大妖竟然如此隨意，擔憂看見不該看的待會兒被殺人滅口。

    白雨君有點兒懷疑自己是否虐待動物……

    擺擺手讓胖虎去別處喝水，早就說了吃雪越吃越渴。

    “這位少俠無需擔心囊中羞澀，本店不僅可以用珍貴材料購買，也可以用你心底最珍貴的寶物，或者你的記憶過往，聽清楚哦，是你心底深處最寶貴之物，莫要想着能夠欺騙我的眼睛。”

    說完雲朵漂移讓開，請顧客自己參觀自己挑。

    琳琅滿目的各類貨物，有的看起來普通平凡有的散發霞光，更有許多古怪之物。

    年輕男修士走到櫃檯前，眼睛先是注視那些散發寶光的寶物。

    標明彷品的龍槍，彷照龍族神兵打造而成，增強勇氣什麼的特點，還能夠增加扎魚概率，能看見自己內心隱私的銅鏡，標明不賣的聚寶盆，將財物放進去每日誠心默唸三遍財源滾滾，一個月後取出可得雙倍……

    尤其散發霞光的紙傘，標明是仙器，威勢之強無法直視。

    渴望的看了一會兒轉移視線，看了眼擺在最前面那些普普通通雜貨，還真是千奇百怪。

    甚至某些貨物對修士而言毫無價值。

    乞兒的骨哨：窮苦獵人爲孩子製作的玩物，技藝粗糙材料普通，吹響骨哨能夠回想起父親的笑容，懷念幼時家的美好……

    目光忽略珍貴寶物櫃檯和普通雜物櫃檯，在中檔櫃檯尋找。

    聰明的放棄得不到的和沒用的，適合自己的最合適。

    最後。

    他看中一顆丹藥。

    升靈清丹：採集地脈深處戊土精氣與清晨上升的雲霧輕鬆煉製，食之可脫胎換骨擁有上等修行資質，實乃修行廢物福音，微苦，需輔以果脯服用。

    建議偷偷服下此丹，暗中鑄造上等資質，於關鍵時刻表情冷酷登場震驚所有人。

    服用後果：震驚曾經藐視你的對手，有助於意志堅定者崛起。

    “……”

    那句修行廢物非常刺目。

    他的資質很普通甚至註定無望築基，當看到那顆丹藥時莫名覺得能夠改變人生，換一種活法。

    再看看價格，仔細回想儲物袋裏所有資產。

    然後發現……買不起。

    擡手指着升靈清丹尷尬開口。

    “我……晚輩……呃……可以用回憶還有……能否用心裏最珍貴的東西兌換……”

    聞言，白雨君惋惜的搖搖頭。

    “可惜了。”

    年紀輕輕居然結巴，或許幼時某些不好的經歷所造成。

    “沒錯，可以用你心裏最爲珍視的東西購買，或者讓我注視你的記憶過往兌換，本店童叟無欺口碑賊好，儘管放心，可當面服用立即見效，無效全額退款。”

    聳聳肩繼續說道。

    “不用擔心我下毒害你，因爲完全沒這個必要。”

    說完飄到丹藥櫃檯上，悠閒晃腿等待顧客做出選擇，該說的都說了，他的未來他自己選擇。

    大殿頂部，燈籠們好奇圍攏過來，想看看年輕修士會如何選擇。

    年輕寒酸的修士神色猶豫心裏不斷掙扎，也考慮隨便找個東西頂替，但冥冥中直覺這麼做後果會很嚴重，輕則錯過改變未來的機緣，重則受到恐怖懲罰。

    也考慮過讓對方注視記憶過往。

    但修士最忌憚魂魄暴露任人宰割，許多修士不怕死，唯獨懼怕魂魄被邪修抓去折磨祭煉邪物，永生永世囚禁不入輪迴遭受痛苦。

    若是凡人，可能直接選擇用記憶兌換，修行者會考慮更多。

    猶豫掙扎許久。

    “唉……”

    深深嘆氣，手顫抖着從儲物袋裏拿出個鑲金玉鐲。

    玉質乳白晶瑩，表面鑲嵌三段黃金裝飾，黃金花朵凋琢精美。

    是一件凡俗精品，後期添加了微弱法器屬性，在修行者看來普普通通低階法器，煉氣初期勉強用得着，屬於品階最低法器。

    “我們青梅竹馬一起長大，十三歲那年，上燈節，她送給我的定情信物，約定待她及笄就娶她爲妻，那晚我捧着手鐲傻笑整夜未眠，想了很多很多……”

    刻骨銘心的愛情故事。

    白雨君靜靜聽他講述與手鐲有關的故事，確實是他心底最珍視的東西。

    原本青梅竹馬的兩個普通人，幾乎能看得到未來，對別人而言平平無奇的愛情故事是他倆最幸福的事，年輕修士捧着手鐲認真講述，說了很多美好的時光，直至平澹生活出現變化。

    並非生死相離，而是擁有了不同未來。

    檢測出修行資質後一切都變了，他僅有普通平凡資質，而她則是極品修行資質，命運無形中將兩人徹底分開，階層不同，無論二人如何相愛也無法繼續。

    種種阻隔以極快速度出現，他不得不向現實低頭，階層像一座大山，他是山下的螻蟻，山峯遙不可及。

    年輕修士情緒低落悲觀，只配站在角落裏謹小慎微，她成爲名師老祖親傳，更有天資過人的青年天驕提親，當天驕向女孩示愛時卑微的他頭也不敢擡。

    做人要認清自己位置，既然給不了未來又何必苦苦糾纏呢。

    放手，是他唯一能做的。

    白雨君單手支着下巴認真傾聽，觀察衆生悲歡離合。

    之前貴族中年男子顧客沒有選擇紙傘，澹綠色紙傘仍擺在櫃檯上。

    紙傘名回首。

    三生石前忘川河畔徘迴等待，最終沒能再見，其選擇療傷丹藥選擇了現實，沒能了卻見最後一面的遺憾，今天又見到另一個結局難改的愛情故事。

    “所以，她答應什麼天驕的提親了麼？”

    年輕修士點點頭。

    “答應了……”

    無論女孩心思如何，都難以改變他們未來的命運，拒絕這個天驕還有下一個，階層就像一座大山。

    胖虎叼着托盤走過來，站在年輕修士面前。

    某白看看鑲金玉鐲再看看托盤，用眼神示意他把手鐲放上去。

    年輕修士手握玉鐲渾身顫抖，他有種莫名直覺，只要將定情信物放上去就代表真的放下，內心不斷掙扎，痛苦刻骨銘心……

    白雨君認真觀察，交易他心中最珍視的東西，和注視他的過去一樣有助於修行。

    最終，年輕寒酸修士閉上眼，五指張開，鑲金玉鐲放在了托盤上。

    白雨君揮揮手，盛放丹藥的盒子飛入顧客手裏。

    “交易達成，恭喜你。”

    修士苦笑。

    “既然註定失去何來恭喜。”

    此時此刻他感覺忽然沒那麼痛苦了，就好像部分過往已經與自己割裂，心神清明，心底那份執着的愛意快速消失，長呼一口氣，恍若重獲新生。

    店主某白坐雲團上悠閒晃腿玩。

    “人各有命上天註定，芸芸衆生能做的只有放下執念順其自然，放下二字易說難做，所以說恭喜你。”

    年輕修士微微一笑，張口吞下升靈清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