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千二百零一章 黎明前

    黎明前總是黑暗。

    邪魔之所以被稱爲邪魔，從其所作所爲可看透本質，破壞，殺戮，癲狂，用其它生靈的悲慘換取所謂自在，如同瘟疫。

    惡魔出沒之地充斥着混亂，違背自然如同煉獄。

    山林沃野被烈焰焚燒，遍地焦炭腐屍，河水污染渾濁腥臭，河道裏一艘樓船隻露桅杆，浪花一遍遍往岸上推着泡沫和發脹發白的腐屍，岸邊，一個矮小低階魔物四肢着地爬行。

    灰色乾癟皮膚，乾瘦四肢鼓脹肚皮，頭上稀疏幾根毛髮。

    “吃……吃……”

    渾濁眼球忽然一亮。

    稀里嘩啦蹚水跑進淤泥灘，撿起死去多時眼球發白的腐爛臭魚。

    抓起就往嘴裏塞，發黃牙齒撕咬臭魚，咀嚼嘴角流臭烘烘口水，任由浪花泡沫沖刷髒兮兮雙腿，偶爾擡頭看濃煙滾滾的堤壩。

    堤壩另一邊叮叮噹噹兵器碰撞聲持續多時。

    偶爾能聽見嘶吼和咒罵。

    矮小低階魔物吃掉臭魚又撿到一隻死亡許久的河蟹。

    叼起河蟹攀爬堤壩，滿是劃痕和污垢的指甲抓地奔跑，吭哧吭哧爬上堤壩最高處，剛剛露頭看見另一面戰場，一道寒光閃過……

    眼前畫面天旋地轉彈跳滾下堤壩。

    “到滄河了！這邊走不通！”

    氣喘吁吁的絡腮鬍壯漢渾身僅剩胸甲，灰燼混合汗水髒兮兮，努力爬上堤壩，望着渾濁滔滔江水面色發苦。

    其背後，是綿延不知百餘里的血腥戰場，濃煙烈焰，遠處灰濛濛看不清，魔氣瀰漫，不時爆發法術光芒，天空飛劍穿梭，魔焰熊熊，到處都在廝殺！

    與魔族的戰役打了四五天，打到最後一片混亂，這邊一隊人類那裏一堆魔物，無序混戰。

    眼下情況誰能堅持到最後就能勝利。

    很顯然，對人類而言越往後拖戰況越不利。

    又有四個人爬上堤壩。

    幾乎人人帶傷，渾身髒兮兮勉強看清其中兩個女子穿同樣宗門服飾，頭髮散亂滿臉污垢，身上有人血也有魔血，另外兩個人情況也不好，兵器磨損嚴重，其中一個人甚至拿着一把魔族鐵刀。

    瘦小男子說話帶哭腔。

    “江裏沒船……熊大哥……我們跑不掉了嗎……”

    江水滔滔，漂浮各種雜物，唯獨沒有哪怕一艘小木舟。

    “要不繞那邊看看……”

    絡腮鬍壯漢搖頭不語。

    一腳將那個乾瘦魔物屍體踢下堤壩，解開布條放下手裏殘破斷刀。

    前面是望不到對岸大江，天空魔鳥盤旋，後面是混亂血腥地獄戰場，根本無路可逃。

    “五天了，殺也殺不完，到底有多少魔族……”

    五人情緒低落。

    從最開始參戰前鬥志昂揚，五天時間裏已經變得麻木，疲憊，飢餓，廝殺，身邊的人換了一批又一批，到最後尋找同類抱團取暖，現在只想早早逃離地獄戰場找個地方活命。

    凡俗國家大軍，各修行宗門，甚至包括山賊土匪和各家青壯。

    初時沒人在意出現魔物，等反應過來時已經來不及了，匆忙集結所有力量迎戰邪魔。

    沒看到邪不勝正，只看見毀滅與死亡。

    又一羣醜陋魔物循着味道靠近！

    “快走！別停下！”

    “那邊土丘有一夥禁軍！我們快過去……不好……”

    五人眼睜睜看見一個高達三丈的巨型惡魔衝上土丘，揮舞血淋淋狼牙棒將那批精銳禁軍打殺，然後抓起殘肢吞食。

    “上山頂！”

    矮山頂有一羣人類，是些凡俗軍隊散兵以及各門派普通修士。

    熊姓壯漢揮舞斷刀斬殺一隻魔鳥，互相掩護朝矮山跑去，遍地箭矢斷刀和燒焦斷骨茬，一不小心傷到腳很容易掉隊，同樣腳掌受傷的還有那些醜陋魔物。

    “跑快些！堅持住！等厲大人打敗魔頭我們就贏了！”

    無論是他們五個還是其他人類，目光總是注意戰場上方蒼穹，濃煙烏雲不斷被攪動，陣陣轟鳴和法術光芒是所有人堅持到現在的動力，修行界最強修士對戰最強大惡魔。

    只要修士能夠擊敗魔頭。

    哪怕大軍戰局不利也可以慢慢反敗爲勝，如果敗了，那將會是一場災難……

    跨過屍體，血水泥濘粘鞋底奔跑費勁。

    快速奔跑呼吸急促，肺就像個破風箱，劇烈呼吸導致噁心反胃想吐，甚至能感受到心跳嘭嘭響。

    快了，再跑一會兒就能和那些人匯合。

    路上遇見幾個同樣散亂的魔物，五個人快刀斬亂麻聯手擊殺。

    低階魔物戰力一般，但架不住數量實在太多。

    “堅持住……馬上就到了！”

    跑着跑着。

    戰場忽然變得安靜。

    瘦子指着天空表情欣喜，招呼其他人擡頭看天。

    “快看天上！一定是厲大人贏了！”

    壯漢聞言擡頭，許多人包括魔物也停止廝殺，仰頭望天空，看見濃煙魔氣劇烈翻涌像是在放大招，緊接着掉下一個高大醜陋身影，是那個可恨魔頭。

    贏了？

    未等人類大軍歡呼，黑煙裏又墜下個身穿白色修士服身影，墜落速度比魔頭還快……

    壯漢等人目光呆滯，彷彿整個天都塌了。

    “魔頭卑鄙……！”

    墜落的修士咬牙切齒大吼，聲音傳遍整個戰場，很快所有人就明白了，因爲黑煙裏又冒出來個魔頭，一共有倆魔頭！

    明面上一個魔頭實際兩個，合謀設計偷襲，這一幕令許多修士後背發涼，魔族這是打算徹底毀滅整個世界……

    被偷襲受傷的修士化作一道流光朝遠處疾飛，倆魔頭哈哈大笑也不追殺。

    所有人都知道，戰爭敗了，敗的很徹底。

    絡腮鬍壯漢腦袋轟鳴，麻木奔跑，領着四個人跑上矮山。

    發現矮山頂所有人都望着某個發現，一動不動，眼神驚恐彷彿看到什麼可怕的事情，五人心底有種不好的預感。

    上了山頂循目光看去。

    “老天爺……”

    視線從矮山頂衆人背後往上移，露出遠方平原黑壓壓密密麻麻黑點，又一支魔族大軍。

    低階醜陋魔物在高等魔物鞭策下勉強站成一個個方陣，從遠處看就是一個個黑色方塊，塵土飛揚一步步靠近戰場。

    皮鞭抽打，打得低階魔物哼叫，手持粗製鐵質兵器，兵甲相撞叮噹響。

    絡腮鬍壯漢等人心裏明白，這場戰役輸定了。

    修士們已經準備撤退，普通兵卒以及修爲很低的修士們無路可逃，逃又能逃到哪裏去？

    魔物大軍腳步轟隆隆，裹挾魔氣兇殘猙獰。

    “我們死定了……”

    就在所有人絕望時，蒼穹突然風雲激盪，雲層壓低電閃雷鳴。

    天上似乎有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