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四章 有關三邊總制的競爭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一語不語字數:4130更新時間:24/06/27 02:07:38
    陸完面聖之後,由楊鵬送他出宮。

    半途上他跟楊鵬一句話都不說,等出了宮門,卻是直奔陳寬在京的私邸,給遞交了拜帖之後,隨即便說明再次來訪的時間。

    陳寬最近一直居於宮裏,基本上也不問宮外的事,當他得知陸完曾上門來拜訪,他覺得事情不簡單……

    韋彬道:“這位陸侍郎雖說也算是前途似錦,可這次他退出上聽處,等於是被拔了毛,誰知道會有多少人想算計他?他這會想來拜訪陳公公您,應該是怕了吧?”

    陳寬道:“這兩年他開罪的人是不少,但也有不少人得過他的恩惠,此人非常善於迎來送往,你所不知的是,他身邊的黨羽,可是比那位蔡國公身邊都熱鬧。”

    “那還要見?”韋彬面帶不解。

    在韋彬看來,陸完是個不穩定的危險份子。

    陳寬笑道:“見見也無妨,他敢明目張膽交結咱這些宮裏人,也該知道,若出了事,吃虧的是他。既然他都不在意文人之中的那點名聲,咱家怕什麼?也想看看,他到底想作甚。”

    ……

    ……

    陳寬雖是司禮監掌印太監,但在朝中根本沒有存在感。

    這兩年司禮監掌印太監換得太頻繁,陳寬上位後又擔心被皇帝擼下去,以至於他做事都謹小慎微,更是不敢隨便在朝中結黨,有什麼事也是在司禮監內部商議,不去跟外臣溝通。

    此時的他想見陸完,也是因爲他的確是想跟陸完有進一步的溝通,甚至是讓陸完爲他所用。

    陳寬沒有在自家私宅見陸完,而是派人去請,把陸完請到了一處茶寮內,這茶寮並不是陳寬私人的產業,卻是他府上的人所開辦的,當天特地是閉門謝客,只招待這一桌。

    陳寬爲了體現出重視,還提前去等,人到之後他更是親自下樓去迎。

    “陳公您客氣了,應該是在下登門拜訪,豈敢勞您大駕迎候?”陸完道。

    陳寬笑道:“都是爲朝廷辦事的,何須在意那麼多?樓上咱說話。”

    二人到了二樓,並沒有選擇窗邊的位置,天還有些冷,陳寬讓人準備了兩個火盆擺在一邊。

    陳寬道:“這裏不比宮裏,四面透風的,但說話也算是好地方,總歸不會是隔牆有耳。”

    陸完點點頭,隨即拿出一份東西來,遞給陳寬。

    陳寬打開來看過,好奇問道:“這是?”

    陸完道:“新近在京郊置辦了宅子,平時也不去住,平時也是得閒,便讓人擺弄了一些花草,陳公您有閒暇,不妨前去觀覽。這院子就當是在下送給您的。”

    “你……大可不必如此啊。”陳寬沒想到,陸完上來就送個宅院給他。

    雖然是京城之外的,但就在天子腳下,也是價值不菲的。

    陸完又道:“在下是南邊過來的,其實也不太適應這京師的氣候。”

    陳寬本想把房契給歸還回去,但又想知道陸完要做什麼,再加上當太監的也的確是貪財,愣是沒把手推出去。

    也就等於是收下了。

    “陸侍郎,你有話就明說吧,找咱家,可是有何事懸而未決,想讓咱家幫你一把?後天可就到了朝議時,以咱家所知,先前要給你升戶部左侍郎,這事雖然陛下尚未公之於衆,但其實也差不多定下。”陳寬道。

    陸完道:“右侍郎進左侍郎,且未經過三年考滿,怕力不能及。”

    “你還怕?”陳寬笑了笑。

    在他看來,陸完在京師可說是個厲害角色,明明崛起比王瓊要晚,但陸完在上聽處內鬧出的動靜,可比王瓊大多了,甚至張周都要靠邊站。

    先前上聽處並不作爲跟內閣正面對抗的衙門,可自從陸完入值上聽處之後,其跟內閣之間多次爭鋒,甚至還直接把一個閣老謝遷給搞下去,到現在謝遷還是戴罪之身。

    陸完道:“在下想出京多歷練幾年。”

    “哦?”陳寬好像明白到什麼。

    顯然陸完這是覺得,在京當個戶部左侍郎,也沒太大發揮的舞臺,想出去掌握實權。

    陳寬道:“你想去三邊?”

    一句話就說到了點子上,陸完點頭道:“在下正是有此意。也是知曉,陛下即將調三邊王總制回京,以他爲都察院總憲,三邊的位置空缺下來,總是需要有人擔着的。”

    陳寬笑道:“可咱家爲何聽到一些風聲,說是新建伯更適合這差事呢?”

    陸完似乎也早就料到陳寬會這麼說,他道:“王伯安一直都經營於宣大的軍務,如今讓他離開大同,只怕震懾不住韃靼宵小,況且威寧海和貓兒莊等處的防備,以及築城等事宜,需要他來打理。”

    陳寬點點頭道:“要說這滿朝上下,適合接替那位戶部王侍郎的人還真不多。其實要咱家看來,應該把王侍郎繼續留在西北,他回京到了都察院,未免也是大材小用。”

    陸完聽到這話,感覺到陳寬是在暗示什麼。

    就好像明着告訴他,其實王瓊很厲害,而你陸完不行一樣。

    陳寬隨即補充道:“若是陸侍郎你有心往三邊,爲何不當面跟陛下提呢?”

    陸完道:“陳公公消息好靈通,今日在下剛面聖過,但在聖前,不敢造次。如今遼東戰事吃緊,朝廷也正是用人之際,在下既想替陛下分憂,又怕……在某些事上做得太激進,反倒引陛下不悅。”

    “你考慮倒很周到。”陳寬道,“那你爲何不去找蔡國公提呢?外人眼中,你可是蔡國公一手提拔上來的,他對你可是有知遇之恩。且你也該知曉,三邊總制這位置,要沒有蔡國公的點頭,誰說都不好使。”

    陸完道:“直接去提,也未免過於刻意。”

    “你怕刻意?你來跟咱家提,都不是刻意,而是冒昧了。”陳寬道。

    感情你怕得罪張秉寬,不怕得罪我?

    陸完趕緊道:“蔡國公爲人灑脫,很多事上他是儘可能不加理會,以彰顯其無心爭名逐利,可西北之事,除了關乎江山社稷的穩定,還關乎到名利,在下若是拜訪,就等於是坐實外間傳言,被人當成是黨羽。在下更願意請陳公您相助,只要在朝上提一句,至少也讓在下有個盼頭。”

    “呵呵。”

    陳寬笑着點頭道,“咱家聽出來了,你不甘心當個戶部左侍郎,想要去主持西北軍務,這樣只要你有了些許功績,再過幾年回來,這尚書之位就算是穩了。”

    陸完道:“不是爲尚書之位,而是因爲在下身邊並無太多可用之人,與西北將士也不熟稔。最多是在薊遼等處有爲官的經驗,所認識的也甚少。”

    陳寬道:“你的意思,是要去培植一些自己人?你先別忙着否認。你這麼說來,倒也不是不可,咱家就幫你提一句,或是陛下發問時,能幫你說幾句就說幾句。”

    “感謝陳公。”陸完急忙起身行禮相謝。

    “你也先別着急感謝,咱家且問你,咱家這麼幫你,就是爲了……這院子嗎?”陳寬板起臉問道。

    陸完道:“在下明白,若是公公以後有什麼事吩咐,在下必當竭盡全力。有事也會先知會到公公這邊,與公公商議。”

    陳寬一聽,剛纔還一口一個“陳公”,現在改稱“公公”了,感情我幫你做事的時候你是尊重我的,等合作的時候你就把我當閹人是吧?

    陸完隨即補充道:“以後在下也有諸多要相求的地方,也望公公您能通融。”

    本來後面這句,是要利用他陳寬的。

    可陳寬聽了,心裏卻舒服了很多。

    因爲你陸完知道還有事相求,那在地位相處上,你就要矮一截,我說什麼你就要聽什麼。

    雖然不是事事都讓你聽,但至少在很多政策制定方面,我這個司禮監掌印太監,可就不再是沒牙的老虎,便開始能左右朝中的局勢。

    陸完道:“在下也知曉,如今朝中很多事務,內閣跟上聽處,並不與公公您商議,但最後替陛下做出決定的人,反倒是公公您。”

    陳寬嘆道:“什麼商議不商議的,內廷的人也不該隨便與外人商議,咱家也不在意這些事。倒是陸侍郎你,有些話不該這麼說,咱家其實現在最關心的,乃是這上聽處以後到底……還有沒有人能聽得進去勸。”

    陸完先是一怔。

    陳寬要去“勸”上聽處的人?

    隨即他明白到,陳寬這是表示,他的政策一定要影響進上聽處,而他陸完必須要從旁幫忙。

    陸完故意做出無可奈何的模樣道:“在下已從上聽處內出來。”

    “是嗎?”陳寬笑道,“今日是出來了,但以後保不齊什麼時候,就又回去了。且就算是繼任者,到時還是會聽你的意見,畢竟他們也需要一些前人的指點。”

    陸完道:“所以在下也需要公公您多加指點。”

    “好說,好說。”

    陳寬面掛笑容。

    似乎到眼下,二人已經徹底達成協議。

    他陳寬幫陸完到三邊去當總制,而陸完要做的,就是幫陳寬在朝中發展人脈,他陸完的人尤其是要爲陳寬所用。

    ……

    ……

    楊鵬下午就到東廠,在這裏,他能感覺到大權在握,畢竟很多人巴結他,且他在東廠多年,之前雖不主持事務,可這裏也算是他半個家。

    王時聽說他回來,趕緊過去拜見。

    楊鵬笑着相迎道:“先要說一聲恭喜了,王都督?最近你升職爲錦衣衛指揮使,只是錦衣衛的差事尚未空缺出來,所以還要你打理北鎮撫司一段時間。”

    皇帝回到京師之後,二話不說,直接把北鎮撫司鎮撫使王時給官升一級。

    之前是錦衣衛指揮僉事,這次是升指揮使。

    因爲錦衣衛中本來就有很多寄祿官,這次王時雖不算是寄祿官,但也不是馬上就能接替牟斌。

    王時道:“卑職用心做事,不敢多想。”

    “哪裏話,該升就要升,話說王都督你如今可是陛下眼中的能人。”楊鵬笑道,“以後咱是合作,無須在咱家面前做出低人一等的樣子。”

    王時道:“不敢。卑職前來,乃是有一件事,據手下人報知,戶部右侍郎陸完從宮裏出來之後,車駕曾到過司禮監陳公公的府上,投遞了拜帖,陳公公隨即出宮,與之私下會面。”

    “哦?”

    楊鵬一聽,登時面色不悅,“咱家與他一道出宮門,卻未聽他一句要去見陳公公事宜,竟會有這般事?”

    楊鵬登時感覺,陸完這是沒把他當人。

    王時道:“具體商議什麼,還不得而知,料想或是有事相求,要最近再行觀察,看陳公公是否會相助於他。”

    楊鵬皺眉道:“還用說嗎?這節骨眼上,他尚還在上聽處,就想趁着下來之前,把未來的路給鋪好。後天一早的朝議,陛下十有八九會卸他的職,但會留他六部侍郎的職位,不是說還要升戶部左侍郎嗎?”

    王時道:“事都已定下,卑職不明白他爲何要去求見陳公公。”

    “那說明,他的目的不單純是當個戶部左侍郎,但他當尚書還有欠缺,怕不是他想外調……正好三邊總制有空缺,要是讓他來做的話,看起來也是合情合理的。”楊鵬冷笑着。

    幾句話,他就能順着關節把事捋順,可問題是陸完就是沒在他面前提去三邊的半個字。

    他心裏在想,他是覺得我沒本事幫他?

    王時道:“三邊總制如此重要的差事,陳公公應該,無法決定吧?”

    “當然不能決定,要說能決定這件事的,怕只有蔡國公,只要蔡國公提出人選,陛下必定會接納。但蔡國公真的會在這件事上建言嗎?誰知道朝議上,會不會是各家在爭這職位呢?”

    楊鵬道,“看來,咱家是該去拜訪一下蔡國公了。”

    “您要親自問蔡國公的意見?”王時道,“張先生剛回京,陛下先前可是有言,不許外人去打擾的。說是要讓張先生休息幾日。”

    楊鵬笑道:“那是對外人說的,咱家去,還有那麼複雜嗎?咱家先前給他送過禮,就當是去問問,看他是否對這禮物滿意,這也不行?”

    王時一時愣住。

    他這才想到,楊鵬所謂的“禮”乃是寧彤。

    當時把寧彤給張周送過去,或許就是爲了有朝一日,隨便就可以登門造訪,以體現出親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