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一十三章 東邊不亮西邊亮
類別:
歷史軍事
作者:
一語不語字數:4032更新時間:24/06/27 02:07:38
朱祐樘回京了。
低調而回,並沒有讓文武百官去迎候,隊伍一行從正陽門進城,當即便從大明門入宮,隨後如往常一般好似什麼事都沒發生,卻還是讓人通知,三日後恢復朝議。
內閣的消息,由陳寬親自去傳。
陳寬帶着韋彬抵達內閣時,程敏政並不在,只是由劉健和李東陽做了迎接。
“今日乃是來通知兩位閣老,三天後有朝會,勳臣和文武皆都要出席,另外還有一件事……那就是王學士入閣的事,已經定下來,這兩日落實之後,朝會上即將宣佈。同時宣佈的,還有禮部林尚書升吏部尚書之事。”
陳寬笑說着,好似是很平常的小事。
劉健道:“涉及到尚書等職位,是否要等朝會上做廷議再論?”
雖然劉健也知道,現在朝廷大臣的任免,他們是很難過問的,但他還是想做最後的爭取。
陳寬問道:“事都已經定了,還有必要再論嗎?”
劉健道:“即便定了,照規矩還是要在廷議時做一些商討,以此才不亂了規矩。”
這算是最後的挽尊,就算我們已決定不了這種事,但我們還是想讓世人覺得,一切都還是按照以往的規矩在辦事,如此也算是給我們留了面子。
“此話,咱家會給陛下傳達。”陳寬倒也是通情達理的。
李東陽道:“如今京中都在傳,說是上聽處值守之人,要做一些變更,不知可有此事?”
這下陳寬只是搖搖頭,表示他無可奉告。
劉健道:“那戶部呢?戶部尚書佀鍾,已多番請辭,聽說陛下已準備同意他的請辭?”
陳寬繼續搖頭。
能說的就告訴你們,不能說的……你們就去猜,也可能我壓根跟你們一樣,也不知道。
李東陽有些氣惱道:“那總該告訴我等,那位蔡國公是謀求如何的職位吧?他的兵部尚書,是保持不動了是嗎?”
陳寬道:“兩位閣老,何必問那麼詳細呢?有些事,也的確該在朝堂上商討,陛下還是尊重諸位的。蔡國公此番離京兩月,剛回來……這可真是屁股都沒坐熱,就要受那麼多非議嗎?”
李東陽笑了笑,問道:“那司禮監呢?”
“你……”
陳寬登時感覺,這李東陽的嘴也是毒的。
以前內閣中負責插科打諢的那個人是謝遷,但誰說旁人就不會用尖酸刻薄的口吻說話?
“兩位閣老啊,誰不想尋個清靜呢?兩位最近不也一直在請辭嗎?眼下倒是有一事,定是要在朝上議的,那就是禮部尚書接任的人選,這個到現在也沒個靠譜的,咱家也不知曉。”陳寬道。
李東陽點點頭道:“禮部尚書的人選,的確該放到廷推上,我等也會斟酌人選,到朝上做一下議論。”
“那就好。”陳寬道,“這朝廷內的職位,很多也都是一個蘿卜一個坑,禮部是這樣,翰林院也是如此。王學士入閣之後,東宮的差事就要放下,詹事府的營生也要交給旁人,誰來主持東宮講習等事,也要勞煩兩位閣老思量。”
如果說前面都是“壞消息”,眼下這個勉強可以稱得上是“好消息”。
眼前這個皇帝已經控制不了,那就退而求其次,先把太子給培養一下,讓他能做到“撥亂反正”,到時張秉寬不照樣完蛋?
陳寬笑道:“兩位閣老知曉便好,以後這內閣怕是要熱鬧起來了,人多,能做事的人就多。兩位閣老也不必如此辛苦了。”
這話讓李東陽聽了就不太舒服,李東陽道:“人也分兩種,能幫上忙的,和幫倒忙的。”
“呵呵。”陳寬當然明白李東陽的意思,笑了笑道,“兩位閣老,不打擾了。”
……
……
陳寬出了內閣,心情也算是愉悅,因爲他司禮監掌印太監的位子,暫時看來是保住了,皇帝沒打算撤換他。
也可能是真的沒合適的人往上選用。
這兩年司禮監內接連換了幾人,更迭頻率可說是比內閣要大。
“陳公公,內閣以後,可就是二人對二人,這格局讓人看不懂了。”韋彬道。
陳寬道:“以後不可能是四個人,還會是三個的。”
韋彬道:“那就是有一人要退下來?會是何人?劉閣老,還是李閣老?”
“這誰知曉?”陳寬到,“他們自己也能料到是這結果,只是他們嘴上不說。很多事還是先保持面上的和氣,若等人退下來之後,或許就沒那麼多執念了。這人啊,就是在位的時候去爭,等退下去之後再看今日,真是讓人悔不當初,實在沒什麼意義。”
……
……
朱祐樘派人去通知了內閣有關朝廷人事安排,但卻說得並不是很詳細。
至少王瓊和陸完的事就一個字沒提,而有關張周的事,皇帝顯然也沒打算就當下去說,雖然他已跟張周商議,讓張周同時令兵部和戶部兩部的尚書。
不過隨着皇帝都派人跟朝廷衙門打招呼,林瀚升吏部尚書,以及王鏊入閣的事,算是徹底定下來。
這可說是近兩年來,朝中最重要的人事安排。
二人府上瞬間涌入不少人去拜謁,而作爲當事人的他們,自然還不想去應付那些場面事,因爲他們自己也沒太搞清楚,皇帝這是準備放棄廷議的傳統?直接把所有官員變成內廷旨意授與的傳奉官?
真就是裝都不裝了?
張周是比朱祐樘的聖駕晚一天到京的,他先去了一趟西山,回來時,是與朱鳳一起走的。
因爲西北捷報已經傳回,京師周邊的防務已經鬆懈下來,之前可說是“虛驚一場”,雖然寧夏距離京師可說是山長水遠,可一旦邊疆有什麼大事,京城總是需要做出應對。
西山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做了幾天的戒嚴,也是因爲西山乃是京師周邊最重要的城鎮,但防禦等級顯然又沒有那麼高,主要是沒有什麼天險去守。
“張兄,這趟去東邊,本以爲戰事會在東邊發生,可到現在東邊都還一片寂靜,怎麼西邊就開始出了大戰?還險些釀成大禍呢?”
朱鳳騎在馬上,他人即將到京,心也跟着飄了起來。
張周目視遠方道:“遼東可能要遭遇麻煩了。”
“什麼?”朱鳳不解道,“遼東不過是跟女真人交戰,就算是加上一些蒙古韃子,但也不足爲慮,這次往遼東調那麼多兵馬,還能有麻煩?”
張周道:“你知道這次遼東主戰的是哪一路人馬?”
朱鳳想了想,問道:“是唐寅的人馬?那他……哦,他帶的是朝鮮兵馬。”
“嗯。”張周點頭道,“朝鮮兵馬糧草和輜重都配備不足,此番入大明之後,他們也是水土不服,結果在與女真人交戰中,出現了瘟疫蔓延,非戰的損失就不少,女真人更退守各山寨,而唐寅似乎對於攻堅的戰事並不適應,也跟朝鮮人並無攻堅輜重有關。”
“不是還有崔兄,以及楊巡撫的兵馬?”朱鳳道。
張周道:“女真人跟蒙古人在應戰風格上,大有不同,他們很多山寨都在崇山峻嶺之中,依靠天險來做防守。有的也在深山密林之中,那些很多地方都是未開化的,除非能把其剷平,否則……還需時間。”
本來張周想趁着女真人未崛起,徹底把女真人的隱患解決。
奈何女真人不玩正面交鋒的那一套,他們喜歡逃,打不過就跑,或者是退守堅固的山寨去防守,要麼是跑到深山密林之中,即便能解決大多數的女真人,可還是無法徹底剿滅。
總會有死灰復燃時。
……
……
朱祐樘回京,第一個見到他的大臣,是陸完。
陸完作爲上聽處入值大臣,這也算是他最後一次跟皇帝述職,在兩天後的朝會之後,他將正式卸任上聽處的差事。
陸完重點也是跟皇帝奏報遼東的戰況,尤其是提到多壁城周邊的戰事情況,那裏曾經是唐寅困守兩三個月的潛龍之地,但現在也成了唐寅的傷心地。
唐寅親率的朝鮮兵馬,已快被折騰光了。
“……遼東並未調撥糧草與之,本來是以其以戰養戰,但因所行之處,乃大明腹地,後由遼東巡撫楊一清與唐寅商議,兩方各領兵,往海西女真的腹地行進,以此朝鮮兵馬折道往東北而去,卻接連遭遇女真人襲擊。”
“幾次交鋒,雙方各有勝負,海西女真往北撤走,多都藏匿於山林之中,楊一清領兵進建州衛舊地,卻發現有女真人藏匿於此,也是多番交戰,因地勢未明,楊一清領兵回撤到撫順等處。”
“唐寅一路兵馬,深入海西女真腹地,以至於糧草不濟,後續雖有朝鮮人自行供應糧草,但都未能運到海西女真人之地。如今與唐寅所部斷聯已有二十幾日,最後一次唐寅乃是去函索要軍糧和火炮等,皆都無果。”
陸完說到這裏,停下來,等着朱祐樘的指示。
朱祐樘道:“朝鮮人的兵馬,損失了可不可惜。朕先前聽說,朝鮮人連戰甲都配備不棄,甚至連草甲都只是少數人才有,弓弩和刀劍等鐵器也大爲不足,如此的境況,如何與女真人一戰?”
一旁的楊鵬笑道:“是啊陛下,這是狗咬狗,女真韃子跟朝鮮人打,最好是兩敗俱傷。”
朱祐樘一擡手道:“話也不能這麼說,朝鮮人始終是奉命前來的,糧草供應不上,怎麼說也是上邦虧待於他們。唐寅在朝鮮盤桓日久,朕本以爲他已帶出一支精兵,未曾想還是如此。”
陸完道:“陛下,朝鮮人是臨時徵調兵馬,並未由唐寅訓練,平時軍中更是有朝鮮軍將作爲副帥。”
朱祐樘道:“那意思是說,這是朝鮮人跟女真人之間的爭鬥嗎?唐寅算什麼?”
陸完想了想,再道:“唐寅受困於軍中,若此時無法進取,最好是以遼東兵馬,配合各路所調之兵馬,尤其是京山侯、壽寧侯等所率兵馬,繼續北上。”
楊鵬道:“那戰事不就牽連擴大了?”
陸完道:“遼東之戰,本就是主動出擊,且徵調各路人馬,糧草和輜重配備相對較爲齊全。”
楊鵬反問道:“既然遼東那麼多兵馬,準備也充分,爲什麼楊一清領兵進了建州衛的舊地,卻要撤出來呢?好像聽說,自從建州女真上次被新建伯打敗後,他們的地盤已經修築了新的城塞,連他們的城民也都被調到遼南等處,眼下的戰局發展,好似不合理啊。”
陸完道:“女真人善於隱藏,且喜歡化整爲零,他們中部族非常復雜,很多部族更是打散之後重新組建,幾個人就敢自稱一路兵馬,如此境況之下,難以將其覆滅,也就是必然。”
“不能覆滅,那還打什麼?”楊鵬說到這裏,感覺是掉進陸完的話術陷阱,他趕緊道,“陛下,奴婢之意,乃是應該改換戰術,不該再留女真人的性命,既然他們不服王化,就該抓一個殺一個,如此推過去之後,他們將會無所遁藏。”
朱祐樘道:“都是朕的子民,豈能如此做?另行安置,是可以的。先前不也說了,若是遼南不能安置,那就安置在雲南。”
楊鵬道:“如今遼東戰事並未有進展,甚至還有唐寅所部孤軍深入,若此時……再不做變通,那就只能……”
“你想說什麼?”朱祐樘皺眉。
楊鵬道:“奴婢認爲,或只有蔡國公、新建伯,再或是安邊侯這樣的人,才能徹底根除遼東女真人的隱患。”
“咳咳。”
朱祐樘咳嗽幾聲道,“女真人,本就不成大患,不過是幾個人而已。哪怕就是真的死而不僵,難道最近他們還能給大明帶來大患嗎?朕要的是北方邊疆的安穩。”
陸完道:“臣知曉,如今朝中有人想要參劾遼東巡撫楊一清。”
“哦?”朱祐樘想了想,點頭道,“楊一清人在寧夏時,雖有戰功在身,可先前很長時間都是無寸功,且還有過錯。在遼東也是如此,讓他守成尚且還行,但讓他進取,的確是太瞻前顧後了!如此之人,也的確是……咳咳。待到朝上,再議吧。”(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