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章 公公威武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一語不語字數:4086更新時間:24/06/27 02:07:38
    花馬池。

    韃靼人的侵犯已到了迫在眉睫的地步,已有上萬韃靼兵馬集結在花馬池,並對花馬池周邊的土城進行了滋擾,雖然雙方尚未開啓大的征戰,但劉瑾也是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壓力。

    劉瑾接連召開了三次軍事會議,儘管他沒有直接領兵的經驗,但這次似乎是被趕鴨子上架,只能由他親自來統調兵馬。

    “公公,從延綏那邊回信來,說是各處邊關的防備都很吃緊,沒法調配兵馬來馳援,還有就是……大同調過來的三千精兵,以及平虜侯的人馬,似乎……也不知爲何……還沒消息。”

    徐甚和一衆將領,用略帶悲觀的神色望着劉瑾,大家似乎都明白一個道理。

    沒有外力支援,只能靠城內的守軍,跟韃靼主力兵馬周旋了。

    劉瑾儘管已是怕到腿軟,卻還是強撐着,一副勝券在握的口吻道:“咱家說什麼來着?打仗,靠的就是自己!沒有旁人相助,不是還有你們嗎?城內的糧草還能支持多久?”

    “估計……”徐甚環顧了一下,發現都是自己人後,才無奈道,“大概還能撐半個月,若實在不行,靠一些充飢的手段,能堅持到二十天。”

    “那就夠了!”劉瑾道,“火炮多少門?”

    “重炮三門,神威遠炮六十九門,還有輕炮三百二十門,火彈有上萬發。另還有燧石銃四千杆,銃彈有數萬發……”

    徐甚提到這裏,也是很擔心的。

    劉瑾將一個賬冊模樣的本子丟到桌上,厲聲道:“明明記錄還有炮彈三萬發,怎麼纔剛過萬?且多數還是輕炮的炮彈?”

    徐甚無奈道:“先前軍中的火器,多都是從延綏、寧夏等地調來的,英國公進兵到花馬池後,偏關調遣的兵馬,先撤走了一批,帶走了大批的火炮和火彈,後來寧夏所部調走的兵馬,也將大批的戰馬和火彈也帶走……”

    劉瑾道:“言外之意,咱家這一路,就是雜牌軍?”

    “不能這麼說。”徐甚道,“我等也乃是精銳。”

    “好一個精銳,那現在咱家要派一千騎兵出城,與韃靼人交戰,你們能完成嗎?”劉瑾高聲道。

    在場的軍將一個個都目瞪口呆。

    雖然他們想到了這位劉公公與衆不同,可能會來個出奇制勝,但也沒想到上來玩這種花活,竟然要派出以前敢死隊。

    徐甚道:“公公,衝鋒陷陣,本就是末將等人份內之事,想當初京山侯以區區數百兵馬衝擊韃靼大營,我等也是不怯戰的。可現在……韃靼人集結於關隘之外,我等要運送火炮過去,路上一定會被察覺,若是韃靼人輕騎來襲,只怕會……”

    劉瑾冷笑道:“咱家還怕他們不來呢。以你們的火炮和火銃,但凡你們的將士在何處,韃靼人敢輕易來犯?咱家就是讓你們把火炮和火銃推出去,讓韃靼人疲於應付,他們若是連我們的主力都不敢接戰,憑什麼還敢到大明境內肆虐?”

    徐甚想了想,這戰術聽起來很熟悉。

    徐甚湊上前道:“公公,當初安邊侯在寧夏爲總兵官時,曾受命與韃靼人周旋,似乎便是以如此戰術,但收效……甚微。”

    這是在告訴劉瑾,你所用的戰術,先前都已經使用過了。

    劉瑾道:“你們是在懷疑咱家研武堂鎮守的實力?還是你們覺得,咱家會跟安邊侯一樣,連一點靈活應變都不會?”

    “可是……”

    “咱家知道你們想說什麼,我們的火炮和火器推出去在外,行動不便,而韃靼人會派哨探查知我們這路人馬的動向,只需要避開,不需要正面交戰,就可以繞開這路人馬,於我大明境內行劫掠之事。”劉瑾道。

    徐甚等人都眼巴巴望着劉瑾。

    那神色好似在說,原來你知道韃靼人會做什麼選擇,那你還打算用這套戰術?

    “咱家要分兵!”

    劉瑾也直接把自己的意圖說出來,“分成數路人馬,交叉行進,讓韃靼人捉摸不透,他們敢來,就與之交戰,一路出了麻煩,其餘幾路馳援過去。將不再依託於城塞來駐守,遇到韃子,隨時原地駐紮,任何一處都是我大明的關隘堡壘。”

    “啊?”

    在場的衆將領,聽了這說法,也覺得新鮮。

    大明的邊軍,最習慣的打法,要麼是集中優勢兵力出城跟韃靼人正面交戰,把韃靼人趕跑。

    更多的稅後,就是守在穩固的城塞之內,靠火炮作爲堅守的利器,讓韃靼人不敢越雷池一步。

    而像劉瑾這樣,把兵馬分散開,以各路人馬出擊,不以城塞爲依託,打算玩移動戰的方法,在衆將士看來,就好像把自己後背的弱點都暴露出來,等着韃靼人打一般。

    劉瑾道:“咱家也知道,這套戰術,當初朱鳳那小子也用過,但他也只是咱家麾下的一員教官而已,他的戰術,還是咱家教他的。”

    聽到這裏,徐甚等人還是有些佩服的。

    因爲從官職上講,他們會覺得,提督研武堂太監,一定會比研武堂的教習官大。

    但他們不知道的是,劉瑾在研武堂內,根本不管事,就是個混子,平時連去旁聽講課都會被人嫌棄的那種……這就是打了一個信息差。

    別人以爲他很牛逼,但其實他也就是裝作很牛逼,內心不知有多怯懦,卻想建功立業贏得皇帝和太子的賞識。

    一旁的鄭遂道:“公公說得沒錯,當初在研武堂時,安邊侯等人,對公公可是尊敬有加的,公公研武堂提督的身份,可是蔡國公親自提請,由陛下恩准的。公公在研武堂內可是深得將士們的推崇。”

    這就是欺負在場沒人知道細節。

    衆人一看,鄭遂這個錦衣衛千戶出身的人,都爲劉瑾站臺,登時也不疑有詐。

    劉瑾道:“這套戰術的關鍵,在於讓韃靼人畏戰!不需要咱太多的兵馬,先派出一路爲中軍,一千精銳,火炮和火銃都配備齊全,既然有四千杆燧石銃,那就分成四路。這四路人馬,由咱家親自調遣,按照咱家所說的路線,分兵往韃靼人陣營靠近,也無須掩藏,正大光明往前衝。韃靼人只要敢來,那就與他們交鋒!”

    徐甚提醒道:“可是公公,韃靼人可遠不止四千兵馬。”

    “徐將軍,你可是以勇猛而著稱的,難道這時候,你想先打退堂鼓嗎?忘了提醒你,要是馬儀和張銳等人來了,你連給他們提鞋的資格都沒有,就算有了戰功,你連喝湯的資格也沒有。現在有讓你的當主帥,跟着咱家建功立業的機會,你想放棄?”

    劉瑾一副氣勢洶洶的模樣。

    這就很唬人。

    至少在場的將領一看,這位劉公公行事風格就是與人不同,至少跟張懋那種大相徑庭。

    他們已經知道,張懋跟朱暉差不多,都是無能之輩,只有敢打仗的,才能建功立業,至於敢打仗的這些人,到底戰術使用對不對,那是需要戰場來驗證的。

    劉瑾道:“誰帶第一路人馬?徐將軍,你來嗎?當初崔元只是帶兵數百,就敢與數萬韃靼人交戰,現在給你一千兵馬,後續還有各路人馬隨時馳援,你膽怯了嗎?”

    徐甚這是被架在火上,他急忙道:“卑職絕不膽怯,敢與之一戰。”

    “那就好。”劉瑾道,“今日日落之前,你的這路人馬就要出城,點一千兵馬,人由你來挑,但多餘的人一個都不要,連你自己都要帶好火銃,火炮也帶齊了。”

    徐甚道:“公公,夜晚出兵,會不會太倉促了一些?”

    “就要夜晚出兵。”劉瑾道,“這樣韃子知道了,他們才會明白我們是無所畏懼,他們有膽量就來夜襲,你們出征的各路人馬,隨時睜着眼睛,就算是睡覺,也把火銃架好,火炮對準四方,只要韃靼人敢來,就要以火銃和火炮讓他們有來無回!”

    儘管衆將領在一副“能行嗎”的神色中,目瞪口呆。

    但還是有鄭遂牽頭,衆人行禮道:“得令!”

    ……

    ……

    劉瑾派兵出城了。

    在形勢非常緊張的情況下,花馬池的土城內,一路千人的兵馬出擊,連夜往花馬池之外開拔而去,此時他們距離韃靼人在花馬池的先鋒人馬,大概有六七十裏的樣子。

    就在第一路人馬出城時,劉瑾已讓鄭遂帶好第二路人馬,準備於天亮之後出城。

    鄭遂之前口號喊得響,輪到派他出兵,他卻有點退縮了。

    鄭遂道:“公公,小人還想守在您身邊,聽您的號令。”

    劉瑾罵道:“不長進!下一路人馬,就是咱家親自帶兵出去,你不帶兵,難道讓咱家把各路人馬都帶了?咱家對城裏的將士,並不太信任。你是不是不想跟着咱家混了?”

    鄭遂一聽,趕緊道:“小人爲公公,必定是肝腦塗地。”

    劉瑾道:“崔元那小子,當初能用二三百的兵馬,追着韃子到處跑,咱家怎麼想都沒想明白,韃子難道沒膽量嗎?現在他們可能是有了火銃和火炮,雖然數量少一點,但他們也覺得有與我們一拼的實力,這才敢來,那就讓他們知道誰更會用火器。”

    “公公,咱的火器,現在不太夠用。”鄭遂道。

    劉瑾冷笑道:“韃子又不知細節,他們應該會聽說咱換主帥的事,也該知道,張懋那老匹夫打仗只會往後縮,但咱家沒什麼好縮的。”

    鄭遂一想,這話很有道理啊。

    “咱家可不是膽怯之人,何況咱現在是退無可退,等韃靼人全都集結完了,來個六七萬上十萬兵馬的,咱想出擊也沒機會了!”劉瑾道,“到時雖然咱可以回撤,但朝廷會容忍我們臨陣退縮嗎?到時退也是死,不退也是死,還不如拼了。”

    鄭遂想說,死不死的那是你。

    朝廷只追究主帥,沒說要以臨陣退縮來懲治我們啊。

    劉瑾道:“你帶兵,就往前衝,咱家先前在研武堂內別的沒學會,就知道這年頭,有了火炮和火銃,往前衝就沒錯,誰衝得快衝得準,誰就能建功立業,誰畏畏縮縮的誰就得身敗名裂。”

    鄭遂心說,您老人家總結得還真到位。

    鄭遂道:“可要是韃子打過來該如何?”

    “那就正面硬碰硬,輸不了!”劉瑾道。

    “要是韃子退兵避戰呢?”

    “這還用問?你不會追啊?追不上也要追,日夜建成得追,他們敢來花馬池,就算是十萬兵馬,你只有一百兵馬,也要追,只要追上的,在你炮彈打完之前,韃子就會怯戰,因爲誰衝前面誰死!”

    劉瑾可能是想用這些話來鼓勵他自己,以至於說話時,都是咬牙切齒的。

    鄭遂想了想,點頭道:“公公所言在理,這或許是當初爲何保國公以數萬大軍無寸功,而京山侯則能以數百精銳建功立業。”

    劉瑾道:“知道這個還說什麼?韃子欺人太甚,趁着咱家剛到時,就敢來犯,以爲咱家是軟柿子嗎?咱家就讓他們知道,咱家瘋起來,連自己的命都可以不要!當初咱家已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一條命而已,贏了榮華富貴,死了大不了下被子投個好胎。”

    鄭遂一臉恭維之色道:“公公威武。”

    劉瑾指着城外道:“你帶人就衝,咱家隨後就跟上來,咱家盼了幾年的好機會,今天終於遇到了!共勉。”

    “共勉。”鄭遂似乎也被鼓勵,握緊拳頭,一副要跟着劉瑾出去拼命的架勢。

    ……

    ……

    城門口。

    將士和百姓都在看熱鬧,尤其是那些沒有被點到的軍將,眼睜睜看着一隊隊的人馬推着車扛着火銃,然後是步履蹣跚地出城。

    因爲花馬池的駐軍馬匹不夠,又要分四路兵馬出擊,使得除了第一路人馬配備了一千馬匹之外,其餘幾路馬匹是越來越少。

    “韃子跑得那麼快,這麼去,能追的上?別被韃子困住,陷入重圍才好。”

    “閉嘴,這種話也敢亂說?”

    “你們懂什麼?這叫輸人不輸陣,沒有馬,誰說兩條腿就跑不過四條腿?上面可是說了,這次就算是跑斷腿,也得攆上韃子,把韃子按在花馬池裏摩擦。”

    “啥意思?”

    “不知道,大概的意思,就是把他們的頭按在花馬池裏蹭一蹭,把腦漿子給蹭出來吧。”(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