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三十一章 對照印證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一語不語字數:4199更新時間:24/06/27 02:07:38
    清寧宮外。

    太監姜呂從裏面出來,告知了有關永康不必來請安,以及讓她回去的事。

    “我只是見一下皇祖母就走。”永康似乎很想跟老太太會面。

    姜呂帶着苦澀但不失禮貌的笑容道:“長公主殿下,最近太皇太后她老人家身體欠安,需要靜養,不能被外人所打擾。您的心意她老人家自會知曉,您還是先回了吧。不要讓奴婢這些人爲難。”

    永康嘆口氣。

    以她以往的性格,不讓進,直接在外面大呼小叫,讓老太太知道自己在外面。

    但現在她也多少識得一些規矩,既然不讓進去,那必定是老太太不想見她,硬闖的話那就是給自己找不痛快了。

    “那替我跟皇祖母請安。告辭了。”

    ……

    ……

    永康離開。

    姜呂進到內殿時,但見周太後做在那悶悶不樂。

    “走了?”周太後將捻的佛珠放下。

    姜呂道:“是的,長公主殿下已先回去了,還讓奴婢給您老人家請安。”

    “切!得了便宜賣乖!誰不知道她現在風光得緊?這是跑哀家這裏來耀武揚威的?崔家算什麼?她這個嫁出去的皇室女,胳膊肘都不知道該往哪拐了!”周太後當然不爽。

    憑啥取得功勞的是你那個不爭取的駙馬,而不是我們周家子弟?

    姜呂聽出老太太口中的抱怨之意,試探着說道:“太皇太后,您看要不要去提醒蔡國公一聲?”

    在姜呂看來,可能老太太在怪責張周不給周家人機會吧。

    周太後道:“你當哀家是什麼人?會爲了一點私利,就不顧朝廷大義了嗎?如果哀家找人去說,傳到皇帝耳中,他會怎麼想?周家是什麼模樣,有沒有人材,也不是哀家所能決定的。”

    “是,是。”姜呂嘴上應着,心裏在納悶。

    你這一邊不爽,一邊卻還不想去跟張周計較?

    既小氣又豁達,你這老太太內心很矛盾啊。

    就在姜呂不明白這老婆子是什麼意思時,周太後又問道:“最近周家子弟在研武堂,日子可還清順?”

    姜呂一聽似乎就明白了,急忙道:“研武堂冬天是休課了,部分沒去上的,最近這些日子挺冷的,但慶雲侯和長寧伯家的孩子,有不少在研武堂內供職,現在已經不是學員了,而是教習,尤其現在聽說還開了個什麼少年班,周家子弟也在裏面。”

    “那就好。”

    周太後臉色似乎逐漸滿意下來,點頭道,“一時得意,不是長久得意,眼下再大的功績,不就是那仨瓜倆棗嗎?今天他殺一百,明天他擄個幾十人回來的,能比平草原的功勞更大?”

    姜呂這下徹底明白了。

    周太後這是打算“細水長流”,回頭來把大的,讓周家子弟爲奠定草原勝局出力,可比現在一時的勝負功勞來得更實在。

    周太後道:“也給哀家盯緊一些,這些不爭氣的,平時都是驕縱慣了!最近倒是沒聽說他們在京中惹事,如果再有那不三不四的事情發生,哀家可不會縱容他們!該怎麼懲罰怎麼懲罰!”

    “太皇太后,您……過慮了。”姜呂其實明白。

    老太太這說的是周家兩個外戚,經常跟張家那邊起衝突,不用說欺行霸市,就算是械鬥、死傷人命的事情也時有發生。

    但好像在張周來了之後,周家和張家在爭奪外戚利益這件事上,就沒那麼熱衷了。

    京城那一畝三分地的利益,好像對他們來說已經不是最重點的,改而去爭於都督府內的利益,或者說是爭着給張周幹活,以獲得更高的利益。

    周太後冷笑道:“他們有幾斤幾兩,別人不知,哀家難道還不知?光想着一步登天,也不想想能給朝廷做什麼!再不老實的,直接發配西北苦寒的地方鍛鍊個幾年……現在朝中有秉寬在,就算派去西北,那也算不得多苦的差事,旁人還搶着去呢。”

    姜呂道:“就怕幾位爺受不得那辛苦。”

    “受不得辛苦那就別抱怨……讓哀家想去永康那丫頭,之前她不也總是抱怨?到底還是懋仁有恆心毅力,同爲皇親國戚,這個駙馬哀家是羨慕不得啊,也難怪秉寬會給他機會,就看看他辛苦做事的毅力,那是一般人能比的嗎?等懋仁回來,再讓永康那丫頭來請安,到時夫妻倆一起來,哀家寧可見懋仁,也不想再見永康那張口是心非的臉!”

    說着,周太後起身來,又一把將桌上的佛珠抓在手上。

    這意思是要進去參禪。

    可姜呂卻在想,這都動了嗔念了,禮佛還有用嗎?

    紅塵之人卻總想跳出紅塵,口是心非的那個人是你吧?

    ……

    ……

    長寧伯府。

    周太後的懿旨下達,直接塞到了周壽和周彧二人的手上,除了一頓訓斥之外,就是教導他們要“好好做人”,這讓老二周彧看了很不爽。

    “老姐姐這是何意?聽着好似我們是從牢裏出來的,以後日子都混不下去!難道是先前強買土地的事,被太皇太后知曉了?”

    周彧有些緊張。

    周壽手上捏着倆核桃,聞言瞪大雙目厲目死盯着弟弟道:“是你跟爲兄說,這事出不了事!必定是如此了!要不然的話,姐姐何以要下懿旨給你我?”

    “哎呀!”

    周彧坐下來,神色顯得很懊惱,“也不算是強買強賣啊,他們懼怕我們外戚的身份,願意低價給我們,再說出面的也不是府上的人,這都能被知曉,這以後想弄點東西都難啊。真金白銀咱可是花出去的,這要是換了以前,不給銀子都行。”

    周壽擺擺手,讓旁邊侍立的丫鬟等人都退出去。

    隨後才厲聲道:“你還是不開眼,先前沒事就跟張家那倆小子鬧,他倆生瓜蛋子,做事不考慮後果,你在京中多少年了?連點分寸都沒有?”

    “大哥,土地有一多半可是進了你侯府的名下,你怎麼怪我呢?”周彧很不滿。

    周壽道:“這會不要計較這些,土地就算還回去,旁人還是會說我們仗勢欺人!現在只要不再變本加厲,就算深宮裏那位知道了,也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你還想咋樣?”

    “哼!”

    周彧仍舊氣不過。

    周壽嘆道:“太皇太后一直跟我們說,讓我們好好打理家業,我們也只是在爲周家的將來着想,咱兩家的孩子,就算在都督府裏做事,人家也不認。這樣,回頭把你兒子送西北歷練兩年。”

    “啊?”

    周彧大吃一驚,隨即吹胡子瞪眼道,“爲啥不是我大侄子?”

    “長子長孫,還是要留在京中的,有什麼事,也要犬子撐着不是?你長寧伯府,不過是周家一個附庸而已,你可別分不清楚主次!再說了,西北歷練得了功績,那是給你臉上爭光!侯府要晉升公,太難了,不過你晉升侯,還是有幾分機會的。”

    周壽在循循善誘。

    出力的事情你家來做,得好處我們周家兄弟是可以一體的。

    周彧一撇頭道:“不幹!除非大侄子也去,不然連想都別想!”

    “愛去不去,到時我會跟太皇太后說,也會跟陛下提請的……”

    “大哥,你這是不講規矩啊。以大欺小?”

    “就欺你了,怎麼着?你當弟弟的,就要有當弟弟的覺悟!咋倆都已經一把老骨頭了,還能蹦躂幾年?孩子你教不好,我來幫你教!咱姐姐還不定能有幾年活頭,不趁着現在……等將來,可就真來不及了!到時老張家那倆小子騎在咱兄弟頭上拉屎,你也奈何他們不得啊!”

    ……

    ……

    西暖閣。

    這天張周又奉詔入宮,名義上是去跟皇帝商議事務的,但其實也同時爲朱祐樘調理身體,順帶還要商量一些朝堂上講不了的事情,屬於君臣之間不能對外言說的祕密。

    “秉寬,你看看這個……”

    朱祐樘拿出一份奏疏。

    是張懋上奏參劾馬儀的奏疏,以馬儀不遵號令,擅自帶兵出關,以及在調兵事宜上有手續的欠缺,還有兵馬糧草配備不及時,馬儀所部六千人馬吃了他張懋的軍糧……

    總之張懋是一頓挑毛病,把王守仁給他調兵的苦心都給白費了。

    張周笑了笑道:“這風吹得有點不對啊。”

    朱祐樘不屑道:“他這根本是不識相!你再看看這個……”

    說完,朱祐樘又遞過來一沓奏疏。

    都是文官參劾張懋無所作爲的奏疏,對張懋攻擊言辭之犀利,絲毫不減當初他們參劾朱暉,好像張懋的作爲比朱暉更惡劣,更應該受到嚴懲。

    “朕也沒想到,張懋這老匹夫一世英明,到頭來連個進退的分寸都沒把握好,以前都督府跟文臣眉來眼去就算了,到現在……他還想着左右逢源,這是在找死啊!”

    朱祐樘說到這裏時,神色中多了幾分狠辣。

    顯然朱祐樘都有除掉張懋的心思。

    張懋除了不會辦事,成天在皇帝面前倚老賣老裝老糊塗,現在連立場都不定,在沒取得功勞的情況下,居然跟皇帝站在相對的立場上,皇帝還會選擇你張懋?

    張周道:“要說英國公在西北的境遇,倒也不能說有多大的過錯,接連行軍,每次都是在合適的時候抵達合適的地點,並無偏差。”

    “秉寬,你不會是想說,他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吧?也就是你,還會替他說話!這種人,不值得你幫的。”

    朱祐樘分明已經在勸說張周,乾脆跟張懋徹底撕破臉得了。

    張周這次只是笑而不語。

    朱祐樘道:“這裏還有王守仁的一份上奏,你看看。”

    張周接過來,是王守仁所上的一道密奏,是直接呈遞給皇帝的。

    朱祐樘在張周查看的時候,也在旁註解道:“王守仁說,他領兵進草原,一路西進,而韃靼人也是早就知曉他的行軍動向,所以一路往西退,韃靼的主要部族已在官山周邊,因爲草原環境惡劣,王守仁不想孤軍深入免得撤兵時不順。所以儘可能往西趕。”

    張周道:“其實他還有後手是嗎?”

    “嗯。”朱祐樘點頭道,“這是大同總兵馬儀進兵的路線圖,是按照夜不收所呈遞過來所總結的,寧夏出兵不及時,但馬儀卻能按照既定的路線,一直在往西走。按照王守仁的上奏,如果韃靼人繼續西撤,很可能會跟馬儀親率的兵馬撞上!”

    張周又拿過幾份奏疏,內容互相對比印證。

    也如朱祐樘所說的,王守仁跟馬儀之間也算是在打配合。

    朱祐樘笑道:“秉寬,這都是你安排的吧?”

    張周道:“沒有,我並未想這麼複雜。今年入冬之前出兵,陛下不也有交待,只是爲了抵禦外夷,而並非能有大的進益?臣的能力也是有限的。”

    “不用自謙啊秉寬,朕其實早就看出來,西北這些將領都是以你爲馬首是瞻的,如果不是你教給他們,他們怎可能有這般的勇氣,長驅直入草原不說,還是冒着寒冬的風雪,這在以往是絕對不會有的。”

    張周想了想。

    如果說是他給了西北將領勇氣,這倒也沒什麼反駁的。

    打仗就是這樣,你取勝越多,越有很多人願意跟着你打。

    人總是會願意站在強者那邊,而弱者想要表現自己的能耐,機會還是太少了。

    朱祐樘再道:“你再對比一下這些……朕愈發覺得,張懋這老匹夫是豬油蒙了心,腦子都不好使了!他這算是在給自己挖坑嗎?馬儀帶兵進草原,或是可以幫他力挽狂瀾,讓他有機會建功立業,甚至不用他自己出力!結果呢?他先把人家參劾一手!這種人……簡直是……唉!”

    連皇帝都對自己這個大臣無語了。

    張周也跟着笑笑。

    張懋以爲自己站對了立場,這會調轉槍頭跟文臣立在一起,妄圖幫着文臣去解救謝遷,以換得文臣對他的支持。

    卻不知文臣壓根就沒打算幫他張懋。

    文臣在張懋和張周之間,誰都沒選擇,而是坐山觀虎鬥,文臣更希望的是張懋在狗急跳牆的情況下,對張周發動致命一擊。

    而不是選擇聯合張懋對付張周。

    你張懋有什麼好聯合的?

    我們文臣都對付不了張周,聯合你有用?你最大的價值,就是用非常規的手段去解決張周!不然你連立足朝堂的資格都沒有!(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