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五章 趴牆角的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一語不語字數:4208更新時間:24/06/27 02:07:38
    李榮也顧不上跟張周商討朝事,急忙要回宮去。

    等出了蔡國公府門,上了他的馬車,由牟斌扶他上車,李榮一個匆忙差點沒在車轅上站住從上面掉下來,好在牟斌眼明手快把人給扶住。

    “公公小心,其實不必如此急着回宮。”

    牟斌的意思,戰報什麼的能傳到我這裏,自然也會傳到陛下那邊,何須你親自回宮通傳?你回去了也未必有你什麼事。

    李榮笑着感慨道:“咱家身子骨不行了,此番回宮侍奉陛下左右,也不會有多久,誰還不想有個好的前程?你說是不是?”

    這是在告訴牟斌,他李榮別看是老驥,但志在重新爲司禮監掌印太監。

    是可以由蕭敬等人去給皇帝通報戰情,佔了喜慶,但現在我李榮就是想把什麼事都往自己身上攬,讓皇帝覺得我還有用,這樣能讓我更進一步把蕭敬給替換下來。

    李榮鑽進馬車,還掀開車簾往蔡國公府門瞅了一眼,張周並沒有出來相送。

    李榮感慨道:“今天咱家還在蔡國公面前提太子上表的事,他其實早就算到我會來,故意等着呢。”

    牟斌跳上馬車,駕車而行,隨口道:“西北的戰報是剛到,蔡國公提前應該並不知情。再說蔡國公豈會什麼事都能料中?公公幾時過府,便無定數。”

    “就說你沒見識。”李榮道,“蔡國公連韃靼人的心思都能算中,難道咱家那點心思他還算不準嗎?不過有些話也不好亂說,這人心之事……最是難說,尤其涉及到聖意之事。你可明白。”

    牟斌瞬間就明白,在李榮心中,張周已經被神化了。

    而李榮所提及的,就是張周肯定是揣摩着皇帝的心思在辦事,但揣摩聖意這種事可不能亂說,不然張周就從能臣變佞臣。

    自古以來靠揣摩上意辦事的大臣,沒幾個有好下場的。

    ……

    ……

    皇宮,乾清宮。

    朱祐樘本來都已經去坤寧宮準備休息了,得悉戰場捷報之事,又帶着人回來。

    除了李榮出宮找張周說事之外,司禮監另外三人都在,與此同時御馬監太監,這幾年在軍界赤手可熱的太監張永也在。

    張永本來是準備被派往河套之地作爲出征的監軍太監的,但最後被皇帝給替換下來,可能是朱祐樘覺得張永作爲張周慧眼識珠挑出來的太監,沒必要去跟一羣舊勳臣混。

    之前張永一段時間都在內三關,協同陸完處置內三關的防務,這次是隨着傳捷報的人一起回京的,可說是馬不停蹄風塵僕僕。

    “很好,很好。”

    朱祐樘詳細看過捷報,欣然不已,“又一場大捷,這次總算是像樣了。懋仁……做得越來越好了。”

    之前兩場戰事取得了斬首兩千,這次一戰就斬首兩千多,更重要的是把韃靼人最後的銳氣給打沒了,韃靼人灰溜溜敗退,算是奠定勝局的一戰。

    蕭敬笑道:“陛下,崔駙馬經過這兩戰,堪稱是當世名將,將來大明又要多一位神勇的猛將。”

    “不能這麼說。”朱祐樘道,“要是沒有秉寬的出謀畫策,懋仁不會有這般表現,換了旁人,只要有勇氣,便也有這般的造詣。他是否真的能堪當大用,還有待檢校。”

    蕭敬本來是想拍崔元的馬屁,順帶拍皇帝的,畢竟是皇帝這個伯樂把崔元從那麼多人挑出來,並以其隨軍出征的。

    但現在皇帝好像並不太喜歡當這種伯樂,或許在朱祐樘心目中,什麼崔元的,就算是妹夫,論重要程度也不及張周身上一根頭髮。

    “倒是太子……”

    朱祐樘興奮之餘,突然想到,自己兒子好像下午時候給自己上表,就預言了眼前所發生之事。

    事情未免有點……太湊巧了。

    “李榮回來了嗎?”朱祐樘問了一句。

    蕭敬還沒明白皇帝爲何突然問及李榮的行蹤,他甚至都不知道李榮現在幹嘛去了,他道:“回陛下,尚未到。”

    “唉!朕也是太心急了,應該讓人明天再去找秉寬,若是被太子知道朕非但不信他,還想以此來怪責他,那是有點……不近人情了。”朱祐樘有些後悔。

    蕭敬一臉懵逼,這在說什麼?這還跟太子有關係?

    正說着,有小太監進來通稟道:“陛下,李公公在外求見。”

    “讓他進來。”

    朱祐樘趕緊把李榮叫進乾清宮內。

    李榮回來,看到幾個同僚都在,也沒覺得怎樣,走上前去給朱祐樘見禮。

    “秉寬怎麼說?”朱祐樘目光熱切問道。

    李榮笑道:“蔡國公得悉奴婢前去的目的之後,只說太子所言在理,還說韃靼人北上渡河不明智,或是困獸猶鬥。正說着,捷報就來了,也是趕巧。”

    “呵呵。”

    朱祐樘苦笑。

    蕭敬道:“會不會是蔡國公一早就算到此戰會贏?”

    “這還用你說嗎?”朱祐樘白了蕭敬一眼,又對李榮道,“派人去看看,太子睡下沒有,不管睡沒睡,把人叫過來。有關捷報之事,明日早朝時再說。”

    李榮趕忙問道:“那陛下,明早是否要知會蔡國公入宮?”

    朱祐樘笑道:“秉寬在不在都無妨了,上一次朕把該說的都說了,朝堂那些人難道不知道秉寬的能力和功勳嗎?不必煩擾他。”

    奠定勝局的一戰都獲勝了,張周參不參加朝議,好像朱祐樘都不介意了。

    之前想讓張周入宮,是想跟張周探討一下接下來戰事的發展方向,現在都贏了,那也不用探討,反正讓張周整頓軍務的事都說清楚,讓張周在背後享受榮光也一樣。

    反正來日方長,張周似乎也不急着在人前露臉。

    每當有捷報時,張周站在背後,反而讓朝中那些大臣更覺得鬱悶。

    ……

    ……

    朱厚照當晚還沒有休息,就被人告知要去見老爹。

    是李榮親自來相請。

    “父皇這是轉性了嗎?平時這時候早就睡了,還跟本宮說早睡早起身體好,還說這是某人提醒他的,怎麼今天就不遵守了?”

    朱厚照很生氣。

    他晚上不睡覺,也是有樂子的,要麼聽故事,要麼找好玩意。

    一般人家,入夜之後不得不休息,那是因爲照明條件落後,而朱厚照這裏並不擔心這一點,加上自幼就獨睡,沒有父母管束的他,想早睡也不可能。

    李榮趕緊道:“是有關太子先前上表的事。”

    “咋了?本宮寫得不好,父皇要罵?不會說我不務正業吧?”朱厚照皺眉。

    李榮心想,嘿,你小子說得還真對。

    捷報傳來之前,你那位父皇真是這麼想的,但現在……

    李榮笑着道:“是這樣,先前捷報傳來,被太子您言中,韃靼人渡黃河時遭遇阻截,此戰大明獲得大捷。”

    “哦,贏了啊?我就說嘛,韃子遭遇兵敗不趕緊跑,還想撈好處,有那麼容易嗎?既然都贏了,那還叫我幹嘛?”朱厚照一臉得意。

    劉瑾本來還一臉緊張,聽到這裏,他陪笑道:“贏了就好。”

    李榮瞪他一眼,似在怪責。

    姓劉這小子話咋這麼多?這跟他有何關係?以爲自己在研武堂當幾天提調,就能上天了?

    李榮所不知道的是,朱厚照上表這件事,就是劉瑾提議的,事關到劉瑾切身利益。

    現在贏了,劉瑾等於是在太子身邊建功,他當然會興奮。

    李榮道:“陛下有吩咐,奴婢不敢問,事不宜遲,陛下還在等候,就請太子殿下趕緊收拾一下,隨奴婢前去。”

    “嗯。”朱厚照一臉不爽道,“這個當爹的真不知道體諒兒子,算了,我也不跟他一般見識。前面帶路吧。”

    這話又讓李榮一臉汗顏。

    ……

    ……

    乾清宮內。

    朱厚照前來相見,先給老爹請安之後,就立在那,打量着朱祐樘在翻閱奏疏。

    “嗯嗯。”

    爲了防止父親先前沒聽到自己的話,還有意清清嗓子以做提醒。

    但朱祐樘仍舊不聞不問,讓朱厚照繼續罰站。

    過了許久,就在朱厚照想自行找個地方歇歇時,朱祐樘才擡起頭看着他。

    朱厚照馬上挺起腰桿裝出很認真的模樣。

    “太子,最近課業進行得可還順利?”朱祐樘問道。

    “沒營養。”朱厚照小聲嘀咕了一句,撇撇嘴,這才大聲回答道,“回父皇的話,兒臣最近學業有成、吃苦耐勞,連先生都誇讚兒臣最近用功讀書進步很大,兒臣沒有驕傲,還想更加用功讀書,不辜負父皇和母后的期許。”

    “哼!”朱祐樘輕哼道,“你哪個先生誇你有進步了?”

    “啊?”

    朱厚照一怔。

    這當爹的,直戳人身上的軟肋啊。

    “就是,就是……”朱厚照還在回想,哪個先生比較好欺負,說他誇的回頭就算被老爹問了他也不會反駁。

    朱祐樘氣惱道:“今日你的考核成績,朕看過了,明明之前都已經熟背的東西,卻是錯處連篇,你居然還好意思說自己有進步?”

    朱厚照一聽就蔫了。

    感情不是來誇我有見識,而是揭短的啊。

    “父皇,所謂溫故而知新,最近兒臣忙着學新的知識,沒時間溫故,也不是懈怠,等回頭再考試時,兒臣拿出幾天時間來複習就好了。”朱厚照跟天下之間所有的孩子一樣,都會給自己成績不佳找藉口。

    朱祐樘道:“就這樣,你還好意思跟朕提,想出宮?”

    “呃……”

    朱厚照皺眉,小鼻子小眼睛都快皺到一起。

    感情是阻礙我出宮的大計。

    當爹的果然陰險狡詐,先給我來這一出,拿學習成績說事,你咋不說我在軍事上有見識呢?

    “如果再不用功,朕就又要讓你面壁,將你關起來好好讀書。”朱祐樘道。

    “也行啊。”朱厚照一點不怕,甚至還有些欣然道,“只要讓張周張先生入宮來,陪兒臣讀書,多關幾天也無妨。”

    “什麼?”

    朱祐樘也沒想到兒子會突然來這麼一句。

    朱厚照道:“兒臣最近也見不着他,但兒臣知道他一定不會太忙,因爲他總是喜歡忙裏偷閒,兒臣所想的是,既然他那麼閒散,還不如讓他來教兒臣學問。父皇您想啊……戰事都結束了,咱不能讓他閒着,不然白給他發俸祿嗎?”

    “胡鬧!”

    朱祐樘惱了,厲聲道,“你當秉寬是朕給你請回來的教書先生?還有,你就是這麼尊師重道的?這是誰教你的?”

    朱厚照訥訥不回答。

    旁邊的李榮趕緊勸說道:“陛下息怒。”

    朱祐樘道:“這太子,朕本以爲他有進步,本還想將來有機會,讓他可以到朝堂上歷練一下,多接觸一下大明的朝務,現在看來是朕多想了。”

    “別啊父皇,兒臣可以的,你讓兒臣試試!”朱厚照一聽就瞪起眼了。

    “是嗎?”朱祐樘冷笑着重新低下頭,似要繼續批閱奏疏。

    朱厚照道:“父皇不是開玩笑的吧?兒臣在您眼裏還是個孩子,您肯……讓兒臣接觸朝務?”

    朱祐樘沒回答,甚至都沒擡頭。

    連李榮也有些費解。

    畢竟太子還年少,似還沒到有能力接觸朝事的年歲。

    乾清宮內安靜下來,許久之後,朱祐樘才突然道:“有關寧夏軍情的事,秉寬可有提醒過你?”

    “沒有。”朱厚照回答很乾脆,“他連說都沒說過,兒臣只是把自己的想法寫下來,父皇要是不信的話,可以問。”

    “嗯。”

    朱祐樘點頭道,“你在這方面的見識,倒還行,不枉費秉寬對你一番栽培。”

    朱厚照急忙道:“父皇,這可不是什麼名師出高徒,他都沒教過我什麼,這真是我自己琢磨的,可別說這是他的功勞就行。”

    “哼!”朱祐樘道,“沒有秉寬的提點,你懂什麼?還不虛心了!今日你不必回東宮了,就在就近找個地方給你歇宿,明日一早與朕一同上朝。”

    “啊?”

    “啊什麼啊,朕也不會讓你上朝,只是讓你在後面聽聽,多聽多學。不枉朕的苦心。”

    朱厚照聞言在琢磨,不枉這個又不枉那個的,到底我爲誰活着的?

    上朝?

    倒也不是新鮮事,大不了再去當個趴牆角的唄?

    “兒臣領命。”朱厚照一臉無所謂,拱拱手道。(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