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五十章 炮、銃
類別:
歷史軍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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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語不語字數:5398更新時間:24/06/27 02:07:38
張周是不會給寧彤染指礦產生意機會的。
合作模式不同。
臘月初九,張周回京也快十天了,這天朱鳳抵達京師,跟以往張周對他回京不管不問不同,這次張周親自去迎接他。
當天也正是張周“曬網”的日子,按照之前跟皇帝的約定,朝參這種事隔一天一去就行,甚至隔幾天去也沒人理,反正都知道他這個兵部尚書不是以坐班和問朝事而升上來的,論資歷……他可能還不如六部中一個普通的主事,入朝考未滿三年,卻已成爲大明赫赫有名的大臣。
“張兄。”
朱鳳見到張周,顯得興奮異常。
也許是這次他在寧夏受了“委屈”,回來的路上還惴惴不安,怕被皇帝和張周斥責,也在想着回來後如何去請罪。
現在見到張周親自來,就好像給他吃了一顆定心丸。
張周身旁沒帶什麼同僚,也沒穿官服,等於是以私人身份出城迎接的。
二人進城之後,張周沒有着急讓朱鳳去都督府述職,而是讓他先到了就近的茶樓內,二人坐下來,先讓朱鳳把寧夏一行的思路理清一番。
“……我到了寧夏,看到韃靼人到處在燒殺擄掠,我心中也擔心,我帶的兵馬如果全數覆滅的話,那韃靼人就在寧夏如入無人之境了,所以我要保存實力……”
朱鳳的話,讓張周很意外。
你個朱老二,從哪學的這些套話和官話?
能把怯戰說得這麼清麗脫俗,你他娘的果然不負你的人才。
張周道:“知節,你這麼說的話,可就顯得沒什麼擔當了。”
朱鳳低下頭道:“勢不如人,我也只能隱忍了,最初也跟他們硬拼了兩場,但損傷都有點大,我都如實跟朝廷上奏的。那些沉重的神威炮,也就是看上去好使,韃子現在都不跟我們正面打,他們來去如風的,但凡載着炮,就追不上。”
張周道:“你這倒說對了,如果按照以往的方式去打,跟韃靼人拼騎兵的速度,除非我們能料敵於先把敵人阻斷在某些途徑上,否則打這種追逐戰,毫無勝算。只會將我們自己拖垮。”
朱鳳一臉委屈道:“可是新建伯就行啊。”
哼!
張周想說,你能跟人家王伯安比?
人家什麼段位,就算知道在草原上騎兵速度不如韃靼人,卻也知道判斷韃靼人撤走的路線,專挑韃靼人部族行動緩慢的部民去追,然後逼着韃靼人決戰,這才大獲全勝。
而你呢?
趕鴨子上架,你朱知節什麼水平,誰心裏都有數,不指望你變鳳凰。
張周笑道:“知節,你可知我最初爲何要用你?”
朱鳳道:“我知道,自己沒什麼大本事,最初就因爲跟張兄認識得早,還有就是……我會聽調遣,我不會隨便自作主張。因爲我沒那能力。”
“挺好,有自知之明。”張周道,“既然你都知道自己所長,並不像新建伯那樣,善於領兵長驅直入,也不適合去冒險,爲何還要強迫自己呢?”
這話放在別人身上,必定有罵人的意思。
可朱鳳聽了,卻很受用。
只要陛下和張兄對我的期望沒那麼高就行,反正我就是個混吃等死的,你們看準我沒大的實力,以後有什麼重大的軍情別讓我去,我就負責跟着你們打雜就挺好。
“喝點茶水,整理一下思緒,去面聖。該說不該說的,不需要去藏掖,想到什麼跟陛下提什麼,有關寧夏的防備疏漏,你能想到的地方也一併說明……此戰中,你拖住了韃靼小王子的主力,也算是功勞一件,陛下不會責罰你,反而會對你有所賞賜……”
……
……
張周與朱鳳入宮去面見朱祐樘。
乾清宮內。
朱祐樘、司禮監四名太監都在,同時還有剛晉升爲御馬監掌印太監的楊鵬也在,一齊聽了朱鳳“吹牛逼”。
說是讓他實話實說,但具體說什麼,張周還是規範了一下,大概的意思是……哪裏能爲大明長臉,你哪裏重點說,至於那些給大明丟臉的……你自己知道就行,或者一筆帶過,當然也別藏着掖着,因爲你再怎麼藏,皇帝也還是會知曉的。
“知節,你不容易。”朱祐樘聽完朱鳳的講述,笑着安慰道,“你不過才引兵數千,就要跟韃靼小王子的四五萬兵馬周旋,就算是戰局上有小虧,但大局上你是延緩了巴圖蒙克回兵的速度,爲官山大捷創造了基礎。”
朱鳳聽了異常感動。
差點痛哭流涕。
還是陛下您寵愛我,居然這時候都不怪責我遺失戰機,還誇我爲大局立下功勞……嗚嗚,這是我在世上聽到最暖心的話了。
“回到京師,協助好兵部把研武堂給辦好,還有就是要協助把新炮的演練給完成。”朱祐樘囑咐道。
朱鳳道:“臣想請旨,回南京省親。”
朱祐樘聞言眯眼望着朱鳳,給你臉了,讓你好好幹活,你居然想撂挑子?
“你祖母一直都在京師,你母親也在,此番只有你父親迴應天府處置軍務之事,你要省親的話,哪都不必去了。”朱祐樘好像早做準備一般。
朱鳳一聽,登時傻眼了,我連個請休的機會都沒有?
“再是,你的婚事也該早早定下了,連個子嗣都沒有,如何能定下心來?”朱祐樘道,“先前有多家名門,聽說你要繼娶,都想與你聯姻,甚至平江伯還多番跟朕上奏,提及你才華橫溢,還說你英勇無畏……”
朱鳳心說,這說得是我?
“朕已經讓人跟你祖母打過招呼,還有令堂,讓她們早些爲你擇選婚配之人,你最近就把此事給辦了!”
朱祐樘爲了拴住朱鳳的心,特地連朱鳳的私事都給關心起來。
別看朱鳳能力不咋地,朱祐樘對這小子也沒多少期待,但也是覺得這小子心思還是很純的,至少沒那麼多花花腸子,如果張周要用人的話,用朱鳳是最合適的。
也因爲朱鳳深受張周的影響,讓他前線帶兵打仗不行,但要是讓朱鳳去在研武堂教授學員有關開炮的知識,朱鳳也能做到門清,就在於朱鳳接觸新炮的時間最早,也是經歷過實戰的人,有實戰經驗可是他作爲研武堂教頭的加分項。
……
……
朱鳳被打發回去,讓其先在家裏休整。
朱祐樘也把蕭敬等太監都給屏退,只單獨留下張週一人。
他從案桌之後走出來,要跟張周一起回西暖閣。
“秉寬,朕看出,其實知節在用兵上並非一把好手,且他並沒有多少學問,在治軍上有疏忽和懈怠之處。”朱祐樘語重心長。
大概的意思是,朱鳳能力一般,主要因爲學問不行,也沒有文人那種魄力。
張周笑道:“治軍者,多大的能力是能力呢?”
“呵呵。”
朱祐樘笑着點頭。
朝中上下,那麼多的勳臣,也都沒什麼學問,充其量連個秀才都考不上,論見識也很一般,但就是藉助家族的勢力,卻可以成爲大明輔國的重臣,在關鍵時候也沒見他們能立下多大的功勞。
無論是過去的戰事,再或是未來的戰事,大明基本還是要靠文臣出身的將帥。
“秉寬,新炮研究得如何了?”朱祐樘問道。
此時二人走出乾清宮,外面還是比較冷的,朱祐樘身邊也沒帶什麼扈從,就跟張週一起立在空曠的地方,也不着急往西暖閣走。
張周道:“回陛下,最近臣對於火炮等,研究很少了,其實都是在研究火銃。現在很多精巧的部件,已經能完善批量製造,組裝出來的火銃在精度和安全性上得到了提升,在模組上也能做到精巧和細緻。”
朱祐樘問道:“爲何不是火炮呢?”
張周嘆道:“回陛下,火炮威力再大,在實戰中的功效會愈發降低,反倒不如火銃,陛下試想,若是每個將士手上都有一把隨時能更換彈丸的火銃,每次更換也不過需要一息之間,那戰場上的弓弩、刀劍,豈不是全都被替代了?”
“也是。”朱祐樘點頭道,“韃靼人騎馬來去如風,如果馱着火炮去與他們決戰,他們會避戰,這就很不方便。以後肯定也不再是敵攻我守,正好轉變過來了。”
說到這裏,朱祐樘又帶着幾分期許問道:“那秉寬,未來朕御駕親征時,到底是以火炮爲重,還是以火銃爲重呢?”
張周道:“回陛下,出征草原,更重要的是看準時機,到時具體以何爲重,也要看韃靼人的備戰如何。臣認爲,未來幾年,要儘可能挑唆韃靼內部變亂,令其內部傾軋,令其無心擾邊,以保證大明的備戰能順利進展。”
“嗯。”
朱祐樘顯然對未來也沒更加清晰的展望。
難得現在有張周爲他操心這件事,他也不再是那種直接招募兵馬就出征的模式,也可以考慮戰術,甚至還能有心思去想到底槍炮哪個重要的問題。
朱祐樘道:“一切都靠你了。”
言外之意,未來幾年你都會執掌大明的兵部,連同都督府的事務,都由你來負責。
這樣調兵遣將和統兵的事你一把抓,正好幫朕把草原的隱患徹底根除,讓朕成爲千古一帝。
在這種前提下,你放手去幹便可。
……
……
臘月十一,張周的家眷終於抵達了京城。
這天一家人回到府宅內,先看到門口掛着的“蔡國公府”的匾額,都覺得很新鮮,等把車馬上的東西都卸下來,搬運進去之後。
張周這才回到家裏。
“老爺。”蔣蘋渝帶着一家的女眷過來給張周行禮問候。
張周笑道:“旅途辛苦了,南下這一路,給我們一家人的折騰不小,但這次回京之後應該就不會再涉及到搬家等事了,就算以後我可能出外當差,你們也留在京城便可。”
院子內的格局不動,女眷各都有自己的院子。
之前甚至都收拾得很好,原封不動的,女眷當天就能住進去,反而會覺得很適應。
卻是林儀在張周面前很扭捏。
張周早就知道林儀在東昌府跟李玗見面的事,隨即他將林儀叫到一邊。
“老爺,妾身跟李小姐說了,那些詞不是妾身寫的。”林儀很認真跟張周說明情況。
張周笑道:“誰寫的有什麼關係呢?我說是你寫的,那就是你寫的……就好像太子那三首詩,你覺得如何?”
林儀道:“妾身猜到,太子的詩,也是出自老爺之手,大概只有老爺有如此的才華。”
之前林儀在張周面前,就好像個女先生一樣,總喜歡用一些教條去爲難張周。
但在嫁進門之後,她充分感覺到自己在才華上,根本沒法與張周相比,然後就鬱悶了,甚至自卑心理會逐漸發酵。
張周道:“你這也太實誠了,人家姑娘家家的,想跟你當朋友,你這也有點不近人情。不過幾首詩詞而已,誰寫的有何關係呢?你覺得爲夫我,需要那點詩詞來爲自己積累什麼名聲嗎?”
林儀想了想,認真道:“妾身已嫁做人婦,也無須身外之名。”
“呵呵。”
張周倒覺得林儀挺豁達的。
大明京師有名的才女,很多人之前還覺得“鮮花插在牛糞”上呢,多少人恨他張周奪人所愛,甚至把林儀這樣出身名門的大才女納回來當妾,簡直是“禽獸不如”的行爲。
可隨着張周在南京文會上奠定文壇宗師的名氣,這種風聞才少了很多,但還是架不住很多人在暗中毀謗。
說白了,就是羨慕嫉妒恨。
“好好休息一下,這兩天我不會過來煩擾你們,我現在當上兵部尚書,忙得很。”張周感慨着,“當上尚書,你們能見到我的機會可能就不多了,家就有點顧不上了。”
張周所說的,基本都是大明中上層官員的常態。
當官到尚書級別,人生的重心已基本不在家庭,就算偶爾見見家人,絕對也不會顧得上什麼家長裏短的事情。
但張周這樣的年紀輕輕就當上尚書,跟那些六七十歲才當尚書的,自然還是有所不同的。
“老爺,李家小姐說,讓妾身回頭再去給她授課,可以去嗎?”林儀問道。
張周聳聳肩道:“這是你的自由,你無須問我,當然我覺得你應該無須爲那幾兩束脩發愁,最近我生意上賺錢不少,家裏一人發一千兩銀子的零花錢,省着點花,下次發零花錢不知是幾時了。”
林儀趕緊擺擺手道:“太多,花不完的。”
“沒事,買房子買地,你們看着辦。”張周笑道,“同時也要爲下一代做準備,努力啊林同學。”
……
……
大問題是。
張周來到這世界之後,在種地這件事上效率很低,連張周自己也沒搞清楚是怎麼回事。
只有王明珊這一塊地上發芽了,生了個兒子,也算是讓他意識到,自己還是能行的。
但就是可能……平時心太雜,沒有專心致志把這件事做好。
張周覺得,既然要給朱祐樘進補,那爲何不先拿自己“練練手”呢?
心中又覺得遺憾,自己不能親自跟着海船去南洋,甚至是去美洲新大陸,不然的話……什麼好東西也能給整回來,誰說這世上就沒有強筋健骨的“神藥”?當然這一切都是建立在相對的基礎上,關鍵還在於……經年累月的固本培元啊。
張家女眷回到京城,對張周最大的改變就是,王明珊又能跟進跟出了。
之前王明珊也可以留在他身邊,奈何他所接觸的都是地方官、武將,還有他身邊的女眷也需要人保護,再加上張周也不想讓王明珊離開剛出生的孩子太久。
現在回到京城,就沒這種顧慮了。
王明珊最先的改變,就是錦衣衛副千戶的軍服,直接換成了千戶的。
如此一來,張周身邊等於是有了王明珊、劉貴兩個錦衣衛千戶,至於之前的錦衣衛千戶孫上器之前則一直被調外辦事,目前仍舊沒有回京師到張周身邊來。
與此同時。
南京城內,辛苦了一路的張家大房父子,張掖和張平父子二人,終於是千里迢迢回到了南京。
二人到南京第一件事,就是要別府而居,等於是要跟家裏的母老虎徹底決裂了。
“兒啊,父親所選的這個地方,你看還行吧?”
張掖立在自己錦衣衛千戶的新屋舍之前,其實屋子不過是應天府尹吳雄給張周面子,幫張掖租的,租錢少了一點而已,甚至還是從張掖的俸祿中預支的。
張平道:“爹,咱真的不回去見娘了?”
“那女人,欺辱了爲父半生,爲何還要見她?你想她自己回去,反正你爹和你娘之間,你只能選一個!”
張掖也是來了火氣了。
以前是沒本事,被迫當個妻管嚴,現在好不容易發達了,還用看家裏的母老虎辦事?
這邊新宅子剛住進去,就有“媒婆”上門來。
“張大老爺是吧?久聞大名了,據說您要納房小妾,這不上門來,選了幾戶人家的姑娘,給您選選?”媒婆很貼心。
說是媒婆,但言語之間更好像個老鴇子。
張掖一臉得意道:“知道我是誰吧?”
媒婆道:“您是錦衣衛千戶,還是蔡國公的親哥哥,那可是大名鼎鼎的,南京城內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明白就好,我只要良家的,還有,人我要親自見過才肯納,順帶給我兒子瞅瞅有什麼大戶人家的小姐,一併給娶個兒媳婦回來……”
“哎呦,張大老爺,您真厲害,老當益壯的,要跟兒子一起成婚呢?您找到老奴家可是找對人了,老奴家這裏別的沒有,姑娘有的是,都是良家的黃花大閨女,您就瞧好吧……”
一旁的張掖都聽傻了。
這怎麼越聽越不對勁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