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二十一章 兵部左侍郎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一語不語字數:5321更新時間:24/06/27 02:07:38
    翌日朝議之前,衆大臣大多數方纔聽說張周已於前日回到京師。

    “回來了?怎不見他來朝堂?還是說……”

    “或許他如今就在宮裏呢?”

    朝中人提及張周,都帶着點迴避,卻還是很羨慕的,回京之後跟皇帝在朝議之前開個小會,甚至跟皇帝一起到朝會現場。

    這待遇,旁人還真沒有。

    很多人也過去問詢馬文升和內閣三人,有關張周回京的情況。

    四人同樣沒見過張周,不知道現在張周人在何處,自然也就不知道張周回京後的安排,尤其涉及到張周官職上的安排。

    直到朱祐樘出現在奉天門,朝議開始,也沒見張周的身影。

    衆人又開始疑惑起,這張周回京的消息是否是捕風捉影?

    “諸位卿家,秉寬昨日回京,朕已宣見過他。”朱祐樘在朝議中,主動帶出張周的話題。

    衆人屏氣凝神,知道眼下可能馬上要進入正題。

    朱祐樘道:“朕本想以其爲萊國公,此事已在朝堂上言明,但以他的意思,還想多爲朝廷做些事情,爵位之事他並不着急。”

    還能這樣?

    有爵位不要,不着急?那什麼時候着急?等他年老?還是說他準備得下一次的軍功?

    朱祐樘補充道:“朕跟他所說的,是萊國公的爵位,朕先給他記下了,等將來某個時候,再將爵位加到他身上。”

    “啊!?”

    在場大臣一片譁然。

    先前張周因爲偏頭關和寧遠兩戰的功勞,皇帝說要給他賜爵,當時所商定要先把爵位記下,是跟內閣大臣等單獨內部商議出的結果。

    沒有像今天這樣把事公開來說。

    衆大臣一聽,皇帝這是明擺着把張周當特殊人對待,有功勞記着先不賞,就爲了讓他在文官體系中來禍害我們,等他禍害完了再給他個爵位……哪有這樣的?

    謝遷走出來道:“陛下,有功則賞,若是其未來在治軍中有何過錯,因此而不得不降罪的話,那時只怕如今的爵位也難維持。”

    “謝閣老所言極是。”

    馬上有言官出來附和。

    朱祐樘道:“你們的意思,是若秉寬未來於朝中,有何大的過錯,這爵位就不賞賜了嗎?不然!無論將來朕對他是否信任,哪怕是朕突然有一天駕鶴西去,由太子登基,今日之議也該作數。”

    謝遷一聽。

    好傢伙,皇帝都拿自己的命來做比方,是不是下一步你還想說,就算是大明亡了改朝換代,今天的商議也作數?

    光在這裏說有什麼用?

    朱祐樘眼看這些大臣對此都很有意見的樣子,態度也逐漸轉而強硬:“西北用兵之事,如今雖然多已仰仗於總制三邊軍務的秦紘,但涉及到未來大計方針等事,則都要依仗於秉寬。朕留他在朝,而不是在都督府中治軍,難道這有何過錯嗎?”

    謝遷聞言低頭退回到自己的位置。

    “朕以其爲翰林院侍讀學士,這是在《大明會典》成書之後,便做出的決定,以此讓他經常出入於東宮,爲太子教授課業,無須他侍講於經筵日講,但要以其教導於太子;朕以其爲後軍都督府左都督,多問策於軍務;以其爲太常寺卿,是爲兼職,若有天機時變等事,由他多向朝廷和朕進言;以其爲兵部左侍郎,則是由他行日常用兵問策之事,無須他監理部堂事,但可出入於朝堂。”

    “研武堂由朕所創立,以其爲兵部左侍郎,也是由兼研武堂教習等事,以此來推進大明的火炮和火器,及神機營的日常調度和訓練。”

    皇帝一連串,給張周安排了很多職位。

    這些職位張周自己多都沒聽過,而在場大臣也是第一次耳聞,尤其是聽到張周要兼翰林院、都督府和兵部三大衙門的官職,在場大臣一下子就炸開鍋。

    左都御史閔珪走出來道:“陛下,這萬萬不可,即便張周有軍功在身,但以其爲官時日尚短,且在治理部堂之事上毫無建樹和功勞,甚至無觀政於六部的經驗,以此便要升他爲兵部左侍郎,難免會令朝中人心動盪。”

    朱祐樘道:“你所說的動盪,是說人心不服是嗎?”

    閔珪咬了咬牙,舉起笏板道:“正是。”

    不服是真的不服,倒不是說不服張周的功勞,而是不服於一個新科進士,入朝不過半年時間,就已經當上兵部左侍郎,還加了那麼多的官銜。

    刑部尚書白昂也走出來道:“陛下,以其軍功加以爵位,本無可厚非,但以其軍中之功而升部堂之事,則並無先例可循。”

    這意思是,他得多大的功,拿多大的爵,我們沒什麼意見。

    無論是開國,還是後來靖難、邊事,有功將領或者官員得爵,都已有先例,光是文官得爵就有王驥和王越二人。

    朱祐樘道:“沒有先例?先前靖遠侯得爵,又因奪門之功而兼理兵部尚書事,諸位卿家不會對此沒印象吧?”

    這就提到王驥,當初以兵部尚書南征北討而得爵,以靖遠伯而告老,縱情於聲色犬馬,實則是明哲保身,後來因爲奪門之變有功,以靖遠伯的爵位兼兵部尚書,等於是在於謙被殺之後,石璞被調在外,由王驥出來主持兵部。

    但很快王驥便主動交出權力,算是完成過渡便功成身退。

    權宜之計的事,被朱祐樘拿來當先例說,卻也還是比較有說服力的……朱祐樘這大概就在提醒在場大臣,朕沒讓秉寬直接以萊國公來當兵部尚書,都算是給你們面子了,你們再嗶嗶,信不信朕跟你們撕破臉?

    ……

    ……

    朝堂上,一時陷入到僵局。

    皇帝似在生氣,而大臣心中有所不滿,但又對皇帝所拿出的例證沒法反駁,也因爲張周的軍功的確不太好駁斥,有功就是有功,皇帝不給賜爵,直接要給兵部左侍郎的職位,說不合理也不合理,說合理也沒太大毛病。

    就是個看皇帝心情的事。

    現在皇帝就是想力挺張周……他們有什麼辦法?

    在場最爲尷尬的,是兵部左侍郎王宗彝。

    他從當上兵部侍郎開始,就一直活在張周和王越的陰影裏,連兵部尚書馬文升對張周和王越都沒什麼好辦法,就更別說是他了。

    劉健走出來道:“陛下,以張周爲兵部左侍郎,尚可。但他既不理部堂之事,不知以何人來理?以其兼兵部事,着手於翰林院事,爲妥。”

    意思是。

    兵部左侍郎就兵部左侍郎吧,我們不反對了,但問題是他這個左侍郎最好就是個兼職,陛下不是說讓他繼續在翰林院當侍讀學士,給太子上課?那就以那個爲他的正職。

    朱祐樘一聽就有點上火。

    如果是個兼職,還用他兼兵部左侍郎?西北的時候就兼上兵部尚書、左都御史了!

    回朝給他個左侍郎,當然是讓他當正牌的。

    侍讀學士是正職的,太常寺卿也是正職的,後軍都督府左都督同樣是正職,而且兵部左侍郎也一定是正職!朕跟你們說的,就是既要也要,否則還跟你們說什麼?

    朱祐樘道:“劉閣老莫不是認爲,他不能勝任是嗎?”

    劉健道:“陛下,老臣不解其意,既以其爲兵部左侍郎,何以不由他來打理兵部部堂事?”

    大明的規則,各部的主要部堂事務,都是由左侍郎來負責的,尚書更多是一種統籌全局的作用,大事問尚書,小事基本由左侍郎就做主了,侍郎分左右,也是要跟個主次。

    朱祐樘先前畢竟已經明言,不用張周來打理兵部的部堂事,所以劉健才會提出,以其爲兼職。

    朱祐樘冷冷道:“朕只是顧念他,他無法常駐於兵部公廨之內,才會將部堂事移交於他人,並不代表他不能勝此任。且以其在各邊鎮的威望,由其來協調和統籌,是爲最佳人選!至於兵部左侍郎王宗彝……”

    “臣在。”王宗彝終於走出來,感覺自己就跟透明的一樣。

    明明職位上有個人,就生生把我給替換,是不是太不顧我面子?

    朱祐樘道:“以你爲工部左侍郎,提督易州山廠。就這樣罷!”

    在場人面面相覷。

    提督易州山廠,意思是負責爲朝廷籌措柴炭,在嘉靖之前多是以一人兼工部尚書或工部侍郎來打理此事,相當於一個兼差,冷竈裏的殘羹剩飯,沒人願意去的……以至於到嘉靖之後,都是以工部郎中打理,後來更是以工部主事來負責,也足見這差事有多不受人待見。

    而現在王宗彝明明是正牌的兵部左侍郎,卻直接被調去提督易州山廠,那就跟被冷落雪藏沒什麼區別。

    皇帝大概就像是在說“冊封皇后,打入冷宮”,王宗彝的心境瞬間如跌入冰窖。

    “兵部事,朕只是想找個有能力的來打理。因此……希望諸位卿家能理解於朕。”

    在場大臣一聽。

    大概皇帝是覺得把王宗彝踹下冰窖還不夠解氣,再往裏面丟幾個大冰塊,讓他快速上凍。

    有能力的來打理,那意思是王宗彝沒能力唄?

    王宗彝臉色青紅一片,雖然都是左侍郎,但他這個工部左侍郎才是真的兼職,提督易州山廠是不可能打理工部部堂之事的,也就是說以後他要守着那些柴炭過日子了……就算是讓我回去繼續當工部右侍郎也好啊,這怎麼還帶把人往死裏整呢?

    ……

    ……

    朱祐樘態度堅決,以至於在場大臣都不知該用什麼方法去反對。

    別說是兵部左侍郎職位上有人,就算是出缺了,也該以廷推的方式來決定下一任的人選,而皇帝此舉近乎是靠一人之力把張周推上此職位。

    偏偏……就連劉健等內閣成員,都不好出來反對。

    在此事上,兵部尚書馬文升更是直接開天窗,沒出來說任何一句話。

    給人的印象是,皇帝提前已經把馬文升給搞定了,但實際情況是,皇帝提前壓根就沒跟馬文升打過任何招呼。

    “諸位,此事便如此定下!”

    朱祐樘態度堅定,“其實朕在秉寬回京之前,就提過,要爲其安排官職,諸位當時也是沒有提出過異議的。如果僅因爲朕給他兵部左侍郎的職位,就要對他有何成見的話,朕覺得,那些人是沒有顧全大局。”

    扣帽子?

    大臣皆都不做聲。

    武勳那邊則在幸災樂禍。

    讓你們文臣一個勁提醒皇帝,讓張秉寬當萊國公呢,那是你們眼瘸,沒看出來皇帝用張秉寬,就是爲了針對你們文臣擅權的,我們武勳又沒招誰惹誰,之前都被你們欺壓着!皇帝怎可能把我們當假想敵?

    “眼下朕還有一件事要提,便是遼東巡撫的人選。先前讓你們各自參詳,可有何人選?”

    朱祐樘不再跟這羣大臣商議如何去給張周安排官職,改而直接談更直接的邊鎮巡撫人選。

    馬文升終於走出來道:“兵部推舉於南京太常寺卿,楊一清。”

    皇帝不是喜歡用新人嗎?

    那我們傳統文官勢力,也不再像之前那樣按部就班,總要拿出一些有能耐的人競爭一下,就如之前在翰林學士人選上推出楊廷和、樑儲一樣,這也是爲適應潮流。

    “還有呢?”朱祐樘問道。

    吏部尚書屠滽道:“且有前大同巡撫洪漢。”

    一新一老,一個有能力一個有經驗,可說是相得益彰。

    就在衆大臣以爲新任的遼東巡撫就要從二人中推舉時,通政使司左通政沈祿走出來道:“臣推舉陝西道監察御史陸完。”

    “嗯?”

    衆人用不解的目光望過去。

    這種時候有你沈祿什麼事?你出來湊熱鬧就算了,推舉出來的……這是個什麼人?

    朱祐樘道:“好,若諸位沒什麼意見的話,那就從此三人中選出新任巡撫遼東之人選,這兩日就定下。退朝吧!”

    皇帝也懶得再跟大臣商議別的事情。

    他也沒直接決定讓陸完來當遼東巡撫,在張周的問題上,君臣的關係鬧得很僵,皇帝也要給彼此一點餘地,雖然朱祐樘在用陸完的事情上也非常之堅定,但他現在還是要給大臣一種一切都按照規矩來的假象。

    ……

    ……

    朝議解散。

    跟以往衆大臣出了朝堂,皆都義憤填膺去議論朝事不同,這次衆大臣相對冷靜。

    主要還是因爲皇帝要重用張周的心思太明顯,之前都已經有了心理預期,現在不過是把預期兌現,反正受損失的只是王宗彝一個人,其餘的人……真有那麼大影響嗎?

    去反對?

    怎麼反對?

    先前白昂和閔珪在朝堂上說得還不夠擲地有聲?還能從哪個角度去評價張周德不配位呢?

    重點是,好像朝中文官的上層,尤其是內閣大臣和兵部尚書那邊,對於張周升兵部左侍郎的事好像是默認了,剩下的人就算有意見,也會採用更婉轉的方式,諸如以上奏的方式去勸諫。

    就在朝議結束時……

    張周人在家中,還沒下榻。

    正是小別勝新婚。

    去西北一趟怎麼也算是經歷一次生死,回來後見到家中嬌妻美妾,那還不趕緊溫存一番?

    王明珊那邊身懷六甲不能太折騰,但好歹懷孕前三月已過去……前三後三……有過生育經驗的女人都知道其中的門道,就算是在這年頭,大抵也會按照此原則來。

    張周還在家裏睡大覺,卻是蕭敬來給他傳升官的“好消息”,逼着他不得不穿戴下榻,連洗漱都顧不上,打着哈欠便出來見客。

    “張先生,您……這是?”

    蕭敬也很訝異。

    張周怎麼看上去……比昨天更憔悴?

    張周道:“這一路辛勞,說來蕭公公都不信,尤其快到京師時,我那是日夜兼程……”

    “張先生爲國操勞,實在是可敬可嘆。”蕭敬感慨着。

    爲國操勞嗎?

    張周想了想,如果再有個兒子起名帶國字的話,可能沒毛病吧。

    “張先生,今日朝議上,陛下已跟諸位臣僚商議好,以您爲兵部左侍郎,之前說的官職,諸如太常寺卿、侍讀學士、後軍都督府左都督,這些也同時讓您來兼任,官正二品。恭喜了。”蕭敬拱手說着,把官牒給張周遞過來。

    張周好奇問道:“不是正一品嗎?”

    蕭敬笑道:“這不從文官的職位給您論?其實以您現在的地位,幾品……還有何關係呢?”

    “這話沒錯。”張周笑着點頭,“我們這些幹活的,最重要的還是得到陛下的支持啊。”

    “對對。”

    蕭敬感同身受。

    什麼幾品幾品的,得到皇帝信任的那就是超品,他蕭敬是沒能力以一人之力壓住朝中文武大臣,但他後來者中就有個劉瑾便做到了,誰說當佞臣一定要跟文官講和?

    如果當近佞的,都像張周對文官這麼“仁慈”,那大概歷史上也不會出現那麼多奸臣當道的事情。

    “另外陛下提了,最近讓您早早把跟林家的婚事給辦了,因爲您往西北的事,此事都已經耽擱了不少時日。”蕭敬笑着道,“陛下還說,成婚那日,還會親自駕臨。”

    張周道:“這怎敢?”

    蕭敬笑道:“無妨的,是爲陛下對您的信任和倚重,也是爲體現對此婚事的看重。就當是給林老侍郎一點面子。您說呢?”

    嫁女兒當小妾,皇帝要給林瀚面子,以此來收攏兩個臣子。

    張周也覺得皇帝也應該做出收買人心的架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