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一十四章 馬屁拍得很合時宜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一語不語字數:5272更新時間:24/06/27 02:07:38
    京師,永康公主府內,太監馬永成替張皇後出來傳話,告知她有關讓其教授小公主學問的事不成。

    “……長公主殿下,並非皇后無此意,只是皇后娘娘跟陛下提過後,陛下說會令爲公主尋覓良師人選。”

    馬永成也知道這位皇帝的妹妹脾氣不好,說話時儘可能陪着笑臉。

    永康果然臉色也非常不佳,冷冷道:“不要就不要,沒什麼好解釋的,身爲大明長公主,也沒那麼多閒暇去給侄女授課。回去跟皇后娘娘說,我對此沒什麼意見。”

    “是。”

    馬永成也覺得,你一個大明的長公主,當姑姑的,居然想着給小侄女當老師?

    就算你樂意,你皇兄她願意?

    等馬永成離開後,崔元從簾子後面走出來,在這個公主府有迎客等外事活動時,他這個名義上的男主人卻總是躲在後面聽的那個。

    但崔元似乎也沒什麼意見……他本就只是個監生之子,靠妻子才有官職和地位,他本身也沒大的才學,出去與人結交別人也多都是看在他身爲駙馬的面子上,在家裏也很沒存在感。

    “長公主,想來陛下並不是有意要拂你的面子,這是在爲你着想。”崔元還出言安慰妻子。

    永康瞪了丈夫一眼道:“要不是你沒什麼大能耐,還需要我出去拋頭露面嗎?”

    崔元一怔。

    這叫什麼話?

    你從嫁給我第一天,就知道我是什麼出身地位,現在才後悔嫁錯郎?早幹嘛去了?以你的身份,想嫁什麼樣的名門嫁不了?當然,也要看別人是否願意尚你這個長公主……

    當駙馬沒人權啊。

    “怎麼?說你兩句,又要甩臉色?大男兒就該走出去,讓人知道你有本事!你看看你那個妹夫,他算個什麼東西?現在還不是照樣在西北混得風生水起?”

    永康這就有點像是所有“恨夫不爭”的已婚女人,拿出來的案例,也不是別人家的孩子,而是“別人家的男人”。

    饒是崔元脾氣好,聽了這話,心裏也不是個滋味。

    皇帝跟他之間是大舅子和妹夫的關係,而他跟張延齡關係相同……之前他跟張延齡之前雖有地位差距,但至少妻子不會拿張家人來跟他作比,以往比比張延齡,他還自我感覺良好,但突然之間……好像張延齡也當了別人家的老公。

    就我妹夫?

    那貨鬥大的字能認識一籮筐嗎?

    “這不是……沒有時運嗎?”崔元也顯得很遺憾。

    張延齡人家什麼背景?我什麼背景?我全部的背景還要靠你這個婆娘呢。

    永康輕哼道:“憑什麼張家人行,你就不行?最近我也在想辦法入宮去,就算是皇后不肯幫,去跟皇祖母說說,也是有機會的。”

    “長公主啊,咱現在日子挺好的,何必自尋煩惱呢?”

    崔元對此不以爲然。

    怎麼就說到要爲我爭取“機會”了?爭取什麼機會?

    永康道:“你又沒比張家兄弟倆少點什麼,以你的聰明才智,好好幹,怎麼就出不了頭?你我不想,孩子們也不想有個窩窩囊囊的爹!爲了這個家,你要努力起來,這一代還能指望我,等下一代他們指望誰?”

    儘管崔元是那種混吃等死的性格,聽了妻子的話,他似乎也找不到反駁的理由。

    正要被妻子說服。

    但心裏又在犯嘀咕……朝廷這麼大,有我一個駙馬什麼事?

    ……

    ……

    草原,貓兒莊。

    張周親率的一萬兵馬,在浩蕩之中開進草原,並跋山涉水一百多裏,抵達了目的地,即將修造城池的貓兒莊。

    據《方輿紀要》記載,貓兒莊位於“(大同)府北百二十裏。”

    永樂十九年明廷在貓兒莊設軍備御,洪熙元年修築因多雨而頹圯的緣邊三山等處及貓兒莊鴉兒崖烽隘口。

    正統元年專命總兵巡哨嚴備,以此地爲明朝接待漠北使臣的關口。

    正統十四年,也先挾持英宗出宣府,過貓兒莊、九十海子,歷蘇武廟、李陵碑,至黑鬆林,到也先營。

    從那之後,貓兒莊正式被荒棄,這次張周過來,還能看到很多遺留下來幾十年前修築堡壘、烽火臺的遺蹟,草深葉茂,這些遺蹟近乎已跟自然融爲一體。

    “制臺大人。”

    總兵王璽到了貓兒莊的高地,也就是貓兒莊烽火臺的遺址,見到正在看風景的張周,“三軍人馬已抵達,各路的營地已經下土,紮營後派出夜不收,周邊三四十裏並不見韃靼人的蹤跡。”

    “部分重炮列在前陣,按照您的吩咐,是爲等王軍門從威寧海撤兵,以防遇敵隨時準備應戰。”

    王璽這次的任務很簡單,就是隨在中軍之中,跟隨張週一起到貓兒莊,等王守仁巡防威寧海結束,回兵後雙方一起回大同邊塞便可。

    張周擡頭看着天色道:“這天倒是不錯,就是有些炎熱,軍中將士沒有感染疫病的吧?”

    “沒……聽說。”

    王璽這兩天只顧着行軍,他還真沒留意有關軍中疫病的動向,但料想若是有相關的事項,早就該有人告訴他了。

    沒有報上來的,等同於沒有。

    張周道:“這草原上,野獸橫行,豺狼虎豹什麼的倒也不足爲慮,反而是那些看起來不太起眼的小東西,有可能會影響到軍中的安穩。”

    “制臺大人的意思是?”

    王璽感覺到自己腦袋不夠用。

    明明能聽懂張周所說的每個字,但就是聽不懂連在一起的意思。

    這打啞謎的本事……果真是讀書人的性格,不然爲啥人家是狀元出身,還是天師呢?一般人印象中的神棍不都是故作深沉?

    張周道:“我說的是鼠疫。”

    “這個……”王璽道,“往常年瘟疫的確會在部分地方流行,但草原上……就不太清楚。”

    張周點頭道:“軍中將士也一定要注意衛生,貓兒莊下面不就有個小泊子?草原上這個海子那個海子的,本官不想記,讓士兵們有時間,去泊子裏好好沐浴。以後這軍中的條件要改善,尤其涉及到個人衛生,還有出恭等事。”

    王璽從沒見過這麼治軍的主帥,都聽愣了。

    帶兵打仗,還是在敵人的地頭,居然讓士兵們下水去洗澡?

    還提什麼要注意個人衛生?

    這都應該是帶兵主帥應該在意的問題?任何兵法韜略上,都沒提這麼牛逼的事情啊!看來……果然一代名將有其與衆不同的關注點。

    還是太年輕了。

    “末將這就去吩咐。”就算王璽心中萬馬奔騰,還是純種的曹尼馬,但嘴上還是要表現出受教的模樣。

    一點都不帶含糊的。

    張周點頭:“好,快去!再是把夜不收散遠一點,百多裏內的消息要絲毫不漏,快馬往來於威寧海與貓兒莊之間,兩點一線不過百餘里,我要四個時辰之內快馬要能完成往來!這是爲以後的巡防打下基礎……”

    “要在貓兒莊築城,少說要調動兩三萬役夫出來,若是不能保證此處的安穩,建城又有何意義?有關威寧海的消息,再去探,保證那邊的消息要在兩個時辰內傳到我手上來!”

    “是!”王璽本來對張周的崇拜,建立在張周能藉助天意打勝仗之上。

    跟張周出兵一次,他也不由暗歎,這執行力,可真非一般的將帥可比,但就是追求的細節……有點不同尋常。

    但可能就是有能耐的人關注點不同吧。

    ……

    ……

    在張周三天時間帶兵抵達貓兒莊的同時,王守仁也帶兵抵達了威寧海。

    這次再來威寧海,王守仁感慨萬千。

    一路上都很冷清,甚至可見很多殘留的牛羊馬等牲口的屍體,有的地方還有人的死屍,但就不是不見人影……從他帶兵奇襲威寧海之後,這裏接連發生了幾場戰事,以最後火篩跟亦不剌兩部的戰事爲結尾。

    現在這裏成爲被詛咒的地區。

    本該肥美的草原,偌大的威寧海子周圍,也都失去了往日的喧囂。

    “已經到了!前面再有二里多遠,就是威寧海子!是不是該撤兵了?”

    朱鳳策馬到王守仁身旁,此時的王守仁也正騎在馬上觀察周圍的環境。

    他們來的是東南岸,這裏也近乎是他們奇襲威寧海的起點,但還要再往北走個一二裏。

    王守仁道:“既是要巡兵,彰顯此處乃我大明王土,則不能來而便走,要在這裏完成一些祭天的典禮,騎兵來而往復,必要的放炮也有需要,這是爲震懾草原宵小。”

    朱鳳聽着就頭疼。

    雖然這次孤軍深入草原,安全性看起來還不錯,但因爲大張旗鼓,草原各部族不可能不知道他們的動向。

    如果草原真的不服大明的管教,就是要逆勢而爲,搞個偷襲什麼的,以他們這五千兵馬……好像還真做不了什麼事。

    朱鳳道:“王教官,我說句泄氣的話,您看這要是韃子來了,我們是力戰呢?還是撤兵?張兄他人或是帶兵已到了貓兒莊,但以他所親率的一萬兵馬,遇到大戰是不是……也當以先保存實力爲先?”

    王守仁聽了這話,不由皺眉打量着朱鳳。

    那感覺,就像在看一個怪物。

    王守仁這會也在想,你朱知節不是挺牛逼的嗎?在西北軍中威望那麼高,眼下連我都未必能比得上你。

    可你一旦提到行軍打仗,怎麼就跟沒腦子一樣?知道是喪氣話,你身爲統兵將領,相當於軍中的副帥了,這種話也能說出口的?

    心裏沒數!

    王守仁也不去跟朱鳳置氣,畢竟從年歲上,朱鳳還顯得“年輕氣盛”,無論是他王守仁,還是張周,都比朱鳳年歲要大,而且朱鳳又不是讀書人出身,只是套着個讀書人的殼子,論見地和才學,或許還不如個生員、貢生呢。

    王守仁的目光重新望着遠處道:“安邊侯,這行軍作戰,不能講求一切都按部就班,也不能做到一切都條理有度,更別想一切都能做到有備無患。”

    “嗯?”

    朱鳳一聽,這論調怎麼這麼稀罕人呢?

    難道不是謀定而後動?

    王守仁提起馬鞭,指着前面的廣闊湖泊道:“就說這片威寧海,地勢特殊,周圍方圓幾十裏內土山、暗澤隨處可見,你謀劃得再好,也容易出現變故,一旦有變故,那後續的謀劃還有何意義呢?”

    朱鳳點頭,但還是帶着質疑道:“這次出兵威寧海巡兵,總是要有計劃的吧?說好了六天,最遲八天就要回去的。”

    王守仁道:“這倒沒錯,但一切若只是爲了巡兵,爲了給萬壽聖節獻禮,那也太過於刻意。走之前連張制臺都跟我說,適當可以延後,如果發現有韃子的蹤跡,無論對方多少人馬,哪怕是數倍於我們,也不能展現我們任何的怯懦。死戰也要彰顯出大明的軍威。”

    朱鳳一聽,登時一個腦袋兩個大。

    我本來是出巡威寧海,沿着王威寧和你王伯安曾經走過的路,來沿途欣賞風景的。

    結果你們卻是想讓我帶兵來打硬仗?甚至還要死戰?

    那我豈不是只能……祈求韃子別來?

    “紮營吧。”王守仁道,“明日繞威寧海,行祭天和巡防之事,搭建祭祀臺,斥候繼續往西、北等方向派出,一有韃靼人的動向,馬上做防備。如今就要拿出我大明乃草原之主的態勢,若無威嚴,如何能令草原上的牛鬼蛇神畏懼?”

    朱鳳抱拳道:“是。”

    等他策馬走出一段路,嘴上還在嘀咕:“你們牛逼,我就是個來辦差的,趕緊完事走人。那韃子也別自討沒趣。”

    ……

    ……

    就在張周和王守仁兩路人馬往草原進發時,火篩的蒙郭勒津部已在往河套之地遷徙。

    與此同時,火篩本人也已過了居庸關,馬上要進京城。

    這天早朝。

    有大臣提到先前皇帝讓三法司去曲阜調查宣聖廟火災的事,卻被朱祐樘甩着臉色把話題揭過。

    查肯定是要查的。

    三法司也必然會參與進來,但無論是涉案人等,還是地方官府,都要遵循一個原則……那就是讓東廠和錦衣衛先上,只有這邊把事給落實之後,才會把案犯和案卷交給三法司……

    三法司參與案子的意義,不在於讓他們去探明真相,而是爲了讓他們給廠衛調查出的“真相”背書。

    如果誰非要提出要以三法司的意見爲先,那就等於是在跟皇帝爭案子的調查權,彰顯朝廷的同時就是在打皇帝的臉……皇帝能高興就怪了。

    “火篩今日過午後,便會抵達京師,準備事項都已完成了吧?”

    朱祐樘顯得很在意。

    張懋走出來道:“回陛下,都督府已派出人馬前去接應和護送,同時火炮等也都已經陳列完畢,在火篩抵達德勝門時,將會現場演炮,也會讓大明的百姓知道神威炮的威力。”

    既是在向火篩展現大明的肌肉,也是對大明的百姓展現國威。

    如此最大的好處,是能讓皇帝的君威得到進一步的展現,讓皇帝倍兒有面子。

    “嗯。”朱祐樘含笑點頭。

    這才是他這個皇帝要的。

    在迎接使節這件事上,火篩最後的態度,也就是結果如何,那不重要。

    重要的是迎接的過程……一定要展現出大明牛逼的一面,還要拿出四海來朝的架勢,讓四海那些番邦小國都知道,大明乃天下共主。

    張懋一臉得意繼續吹捧道:“自大明開國以來,韃靼被趕出中原,尚未有一名韃靼部族頭領到大明來朝拜,此乃陛下之威嚴所在,是爲大明開闢千秋萬世之基業,自此之後草原必當平定。老臣心中老懷安慰,實乃皇恩普照,令百姓安居!”

    旁邊的文官都不由在斜眼瞄着張懋。

    這老小子……拍馬屁有點拍過頭了!

    不過有一點,連在場的文官也沒法反對,那就是,從北元被趕出中原後,的確是沒有大部族的族長來大明朝賀,就連朵顏三衛當初歸順時,也只是遣使到大明的京師。

    再看這點上,好像朱祐樘真有點要超過大明看起來最牛逼的兩個皇帝,一個太祖一個太宗。

    因爲這馬屁拍得有“水平”,主要是符合“實際”,以至於朱祐樘聽了書都很受用,臉上呈現出了欣悅之色道:“這都是諸位卿家協助於朕的功勞,朕可不敢居功啊。當然,秉寬近半年來屢屢出奇策,以及他所推舉差遣的將官能不畏艱辛,英勇奮戰,都是必要和關鍵的。這是國朝將士們用血拼來的。”

    張懋再請示道:“陛下,不知以何人前去作爲迎接的使節?”

    朱祐樘現場環視了一圈,目光落到了林瀚身上,道:“就以新任的吏部左侍郎林卿家作爲正使前去,英國公你從旁幫襯,錦衣衛指揮使牟斌派人協同。還有一件事,朕忘了提及。”

    在場大臣覺得皇帝很嚴肅,覺得可能是什麼大事。

    “朕已下旨,讓可能涉及到先前宣聖廟縱火之事的孔弘緒,以及涉案等人,一併到京師來。最近朕這裏還收到幾份上奏,有提及到爵位傳承之事的,尤其是涉及到因罪而奪爵之人後嗣的繼嗣問題……朕認爲值得商榷。禮部!”

    “臣在。”徐瓊走出來。

    朱祐樘道:“相關奏疏,朕就暫且移交給禮部,由禮部商議其是否可行。宗人府懸而未決之典制,也一併定下,配合《會典》刊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