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知行合一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一語不語字數:2685更新時間:24/06/27 02:07:38
    乾清宮內,劉機和王鏊二人恭敬異常,因不知其中關節,不敢發問,只等朱祐樘說明情由。

    “……兩位卿家從南京回來,一路辛苦,沿途可有何見聞?”

    朱祐樘沒有上來就問張周的事。

    劉機的官職相對較高,他代表二人,將沿途所看到黃淮災情,大致跟朱祐樘奏明。

    朱祐樘道:“黃淮災患,朕已派人前去查探,決口的地方現在已經補上,只是苦了沿岸的百姓,朕準備在來年凌汛到來之前,再增加人手修築河工。地方賑災事宜,推進也很順利,估摸最近災民會陸續返鄉,不會耽誤來年春播。”

    劉機急忙道:“陛下憂心於百姓,乃百姓之福。”

    面對這樣的恭維,朱祐樘並未覺得怎樣,他突然岔開話題問道:“江南鄉試,聽說取了一位貢生爲解元,叫張秉寬的,他的才學如何?”

    “這……”

    劉機不知該怎麼回答,隨即將目光落到王鏊身上。

    大概的意思是,你選的解元,皇帝現在問及,就由你親自來回答。

    王鏊只能將自己的想法如實上報:“陛下,以臣看來,張秉寬的經義註解或還有不足之處,但其文章心懷天下,讀其文章便可體會到其憂國憂民之心,此爲臣等選其爲解元之緣由。”

    本來王鏊是要爲自己辯解的。

    他很怕自己的理由被皇帝給駁回來,畢竟例貢的才學什麼樣子,世人皆知,弘治帝明察秋毫可不好糊弄,可就在他陳述理由時,一旁的陳寬居然拿了一份好似書卷的東西,放到了朱祐樘面前。

    朱祐樘也只是大致掃一眼,好像這東西他很早之前就看過。

    “正是如此!”

    朱祐樘對王鏊的話,好像非常認同,指着眼前的書卷道,“朕也看過張秉寬的文章,覺得此子乃有兼濟天下甘爲仁臣表率之風,朕這幾年看了不少文章,卻從未有這般能令朕折服的,如此才華,就算中個狀元也不爲過。對了,你們兩位可曾見過他?他現實中爲人如何?”

    劉機和王鏊聞言不由對視一眼。

    這還跟皇帝有共鳴了?

    難道說,皇帝眼前的就是張秉寬鄉試考卷所寫的文章?就算對張周的才學有懷疑,直接找幾個翰林甄別一下就行,皇帝有必要親自看嗎?

    王鏊略顯遺憾道:“鹿鳴宴時,未見其人。”

    朱祐樘問一旁的戴義道:“張秉寬上奏,是哪天?”

    戴義道:“好像是八月底。”

    朱祐樘笑道:“那便是了,鹿鳴宴時,他忙於配藥及上奏等事,必然是抽不開身的,怎可能有時間去參加鹿鳴宴?連鹿鳴宴上揚名立萬的機會都不顧,一心爲皇室興衰,爲大明朝廷,如此之人真是做到了言行一致。兩位卿家,你們此行江南可說是收穫頗豐未負朕望,朕自有賞賜。”

    這下王鏊和劉機都蒙了。

    完全聽不懂。

    二人都在想,這跟陛下說的是同一個人嗎?就算是同一個人,好像也不是同一件事吧?

    戴義見二人懵逼的樣子,不由笑道:“兩位或有不知,這位張解元,先前與成國公府的二公子,一同爲小公主進藥,令小公主得痘瘡之症後轉危爲安,陛下深感其忠義,所以才會請兩位來問詢的。”

    劉機一臉驚愕道:“陛下,臣等對此並不知情。”

    是真的什麼都不知道,知道的話,也不至於在來的路上還擔心選張周爲解元是什麼過錯了。

    現在不但沒過,還有功,真是人生之悲喜,往往都這麼出人意表。

    朱祐樘道:“朕希望他來年,能一榜高中,等他到京師之後,希望兩位卿家能對他多加指點。”

    “臣……”

    劉機和王鏊都不知道該怎麼回答。

    還能這樣的?

    皇帝居然讓他們去單獨栽培一名考生?

    好像張周跟皇帝有多親厚的關係一樣,皇帝這是選他們二人給張周當輔導老師,爲張周考中進士做一番突擊教培。

    “呵呵,是不是覺得朕給你們出難題了?朕覺得,只要你們稍加指點,以他的才學,中進士應該是沒問題的,倒也希望他在京城備考時,不爲太多外事所擾,伱們斟酌而定吧。”

    “臣領旨。”這次由劉機主動承攬了這差事。

    朱祐樘說完了正事,卻還對眼前的文章愛不釋手:“太好了,大明朝正是需要這般人才,尤其看他這句‘知行合一’,總結多恰到好處?治學不如治心,恰合朕意。”

    王鏊和劉機也算是聽出來了。

    因爲張周治好了小公主,在朱祐樘眼裏,張周身上什麼都是香的,別說張周文章本來寫得就不錯,哪怕張周的文章真的上不了檯面,估計皇帝也能從中找出閃光點,在他們面前吹噓一番。

    ……

    ……

    劉機和王鏊面聖之後,從乾清宮出來,二人腦子似乎都還沒轉過彎。

    戴義跟着出來,笑着道:“恭喜兩位,陛下剛吩咐,給你們的賞賜會派人送到你們府上,兩位辛苦了,這就差人送二位出宮。告辭告辭。”

    這邊戴義很客氣行禮,二人也跟着回禮。

    等跟戴義作別,二人也差不多快到東華門時,劉機才問了一句:“濟之,你怎看待此事?”

    王鏊搖搖頭。

    他心情很複雜。

    劉機道:“也是,跟張秉寬一面都沒見過,現在卻想見識一下,這到底是怎樣一個人,剛考中解元,就獻藥?風馬牛不相及的事,卻出現在一人之身,讓人不解啊。”

    王鏊則道:“如果連陛下都知道他,還對他春闈高中抱有期待,就只怕想讓他不爲塵事所擾,也難了,這並不利於他科舉進仕。”

    劉機笑道:“所以陛下才會讓我們好好教他不是?既然他能說出知行合一的話,想來也可以放平心態安心備考?”

    “唉!”

    王鏊嘆口氣,也不知說什麼好了。

    ……

    ……

    皇宮,欽安殿內,李廣正在聽太監陳喜的彙報。

    “……據說是陛下已派人,通知讓那個名叫張周的進士早日到京城來備考來年會試,若他到京後再跟陛下舉薦信口雌黃的方士,對天師您不利!”

    李廣最近幾年,深得朱祐樘的信任,其勢力已開始從皇宮往外發展,在朝中也有了很大的影響力。

    當然這一切都建立在皇帝對他煉丹和堪輿玄空能力的推崇之上。

    李廣容不下第二個跟他有相似能力的人存在,尤其他深知自己的能力不過是動嘴皮子,越沒實力的人越沒有自信。

    當李廣聽了陳喜的話之後,已氣得滿臉通紅,氣息也很濃重。

    既像在生氣,又像是緊張,害怕失寵。

    陳喜道:“天師,要不要……派人去把這個張周阻攔在路上,讓他徹底不能來京城?”

    李廣冷冷道:“他是舉人,還得到陛下賞識,你以爲那麼容易就能把人做了?”

    “可要是被他進了京城,再有機會面聖的話……”

    陳喜也滿懷憂慮。

    現在皇宮很多人也是跟着李廣飛黃騰達的,要是李廣倒了,樹倒猢猻散,在各家當權太監基本盤都固定的情況下,這些跟着李廣混的人很難再找到容身之所,基本就被淘汰了。

    李廣道:“說到底,他充其量也不過是個舉人,等他到京師後,威逼利誘一番,他還跟與本天師作對不成?”

    “話雖如此……”

    “還可以許給他一些利益,反正只有他一人知曉那方士是誰,便找個相熟的同門,讓他指認,再讓他將人舉薦到陛下身邊。”

    李廣的話,讓陳喜很是驚喜。

    陳喜堆着一臉恭維之色道:“天師高明!以此將其收攬到您的麾下,那天師在陛下眼中,就更是神機妙算深不可測!陛下對您,也將會更加信任。到時天師還有同門在旁相助,如虎添翼,朝中人更沒法再對您說三道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