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孽子!畜生!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一語不語字數:2665更新時間:24/06/27 02:07:38
    朱鳳的語言顯得囉嗦,很多人沒心思聽他那些細枝末葉的經歷。

    謝遷忍不住走出來打斷他道:“朱僉事,聽你言及,說是方士所得讖言、治病之藥,你可有親自問詢過他?”

    朱鳳一怔,他很實在道:“是張解元傳達,藥也是他送來的。”

    謝遷道:“江南鄉試解元,居然會聽信方士之言,看來也不是什麼真才實學之輩。”

    被謝遷這一說,朱鳳反而不樂意了。

    朱鳳據理力爭:“這位老先生,話可不能這麼說,在下會取信他,並不是因爲他是解元,而是他言之有理。江淮水災、南京物價騰貴,也是被他背後高人所算中的。如果你懷疑這藥有問題,那實不相瞞,我跟張解元已在多日前,便親自用藥,在下北上途中經過黃淮災區,沿途多有時疫發生,走來卻並無染疫,且在下身體無礙。”

    “住口!”

    朱輔見兒子蹬鼻子上臉,居然跟內閣大學士謝遷爭論起來,他忍不住開口要將兒子教訓一番。

    朱輔跪下來,給朱祐樘磕頭道:“陛下,請恕臣教子無方,臣平時多忙於軍旅之事,疏忽了對他的栽培和教導。”

    大明的武勳,在土木堡之變後地位已大不如前,雖然跟內閣大臣同在一個殿堂,但論地位,朱輔連給謝遷提鞋都不配。

    朱祐樘面色冷峻道:“成國公,你先起來,還沒到你自責的時候,朕還有事問令郎。”

    “是。”

    朱輔從地上爬起來。

    朱祐樘對朱鳳道:“朱卿家,你是說,因爲江淮水災,南京城內的物價上漲,是如此吧?”

    “是的。”朱鳳也沒什麼政治頭腦,更不懂規矩,不知道朝堂上什麼能說什麼不能說,“臣在離開南京之前,米糧價格已是平時價格的三倍以上,如今是什麼模樣,臣不知曉。”

    “嗯。”

    朱祐樘點頭,未置評價。

    李東陽走出來道:“陛下,先前江南地方,確有糧價上漲的奏報。”

    朱祐樘沒理會李東陽的話,繼續問朱鳳:“藥在何處?”

    朱鳳當即從懷裏摸出一個瓷瓶,展示給在場之人看:“在這裏。”

    “仲卿家,伱認爲,朕可以將此藥用在小公主身上嗎?”

    朱祐樘望向一邊的太醫院院使仲蘭。

    此時在場大臣意識到,皇帝真的是病急亂投醫,這都開始問專家意見,多半皇帝心中是傾向選擇用藥的。

    不過想想,也在情理中。

    皇帝本來就信道家方士之言,再加上有朱鳳和一個鄉試解元做保,皇帝愛女心切苦無他策……

    “陛下,萬萬不可!此等東西,來歷不明,若是令公主身體有所損傷……”

    仲蘭當然不能讓皇帝給公主用藥。

    無關這藥是否真的管用,太醫院院使看起來是治病救人的大夫,但他們還是政客,政客是講博弈的,就算這藥真的有神效,能把死人救活,那不代表太醫院的人無能?

    如果太醫院的人一心是爲皇室治病的,那成化、弘治、正德三個皇帝又是如何“英年早逝”的?

    朱祐樘道:“如果不用藥,諸位還有更好治病的方略嗎?”

    皇帝語氣帶着威嚴,在場大臣平時見到的朱祐樘都跟面瓜一樣,中氣不足說話聲音都很溫和,大概也只有皇帝在有事關家庭成員死活的大事上,才能抖起這般的精神。

    在場大臣如果有防治天花的策略,早就說了。

    先前沒有,眼下更不會有。

    一旁的戴義聽出問題的關鍵,他從皇帝的旁邊走出來道:“陛下,老奴一把老骨頭,願意以身試藥。”

    在場大臣又很吃驚。

    你戴義可真敢玩!

    聽你戴義的意思,雖然沒明說打算把藥用在小公主身上,但你既然肯試藥,那意思是只要你用了藥沒問題,就可以把這藥給小公主用?

    “嗯。”

    朱祐樘點頭了。

    “陛下……”首輔大臣劉健還想說什麼,被朱祐樘伸手打斷。

    戴義便走下丹陛,到朱鳳面前。

    朱鳳從懷裏拿出一根鵝毛,他好像個炫技的小少年,對現場之人解釋:“這是白鵝的羽毛,中間是空心的,要將藥用在其中,如此將藥送到人的手臂之中,勞煩這位公公將你的袖子擼起來。”

    戴義回頭看了皇帝一眼,在皇宮大殿內,把袖子擼起來是不敬的行爲。

    但見皇帝沒做表示,他才把袖子擼好。

    隨後朱鳳按照張周教他的,在戴義手臂上“扎了一針”,爲防止藥量不夠,還多用了幾下。

    等用藥結束,大殿內安靜異常。

    所有人都凝視着戴義,有的估計還在猜想,這貨幾時會突然倒下去抽搐不止……

    等了很久,也沒見有狀況發生。

    “戴公公,還好吧?”謝遷出來問一句。

    謝遷本來俏皮話就多,由他插嘴來問,沒人覺得奇怪。

    戴義臉上帶着勉強笑容點點頭,用這種來歷不明的藥,他也有忌憚,不過他覺得朱鳳不至於會騙他,如果說朱鳳和那個張解元真有心害公主……

    他們是嫌脖子上的腦袋太沉了嗎?

    “還好。”戴義先對謝遷回了一句,隨後想到自己的正差,他趕緊對朱祐樘道,“陛下,並無何異樣。”

    朱祐樘道:“藥先接過來。”

    戴義把藥從朱鳳手裏接過,還拿過多餘的鵝毛管。

    朱祐樘對仲蘭道:“找御醫,將藥用在公主身上吧。”

    “陛下!”仲蘭態度很堅決,大概是要抗爭到底。

    戴義見狀,馬上意識到太醫院的人不是合適的用藥人選,找太醫院的人去,還不定整出什麼幺蛾子。

    他現在已經是騎虎難下,主動請纓道:“陛下,老奴見過朱僉事用藥的方法,就由老奴親自去爲小公主用藥,老奴看着小公主長大,也不希望她……唉!”

    說着,戴義眼裏還噙着淚花。

    情意款款,讓人覺得,戴義之所以要主動提出此事,以及主動試藥,還要提出給小公主種藥,全因他對小公主的感情。

    別說是朱祐樘,就算是在場大臣,見狀內心也有一股莫名的觸動。

    “好!”朱祐樘好像終於找到了跟他一樣關心女兒的人,欣慰點頭,“難得。有勞了!”

    戴義擦了擦眼淚,在給朱祐樘磕頭行禮之後,拿着小瓶,離開奉天殿,往坤寧宮西殿去了。

    ……

    ……

    朝議解散。

    朱鳳志得意滿,昂首挺胸跟着父親出了奉天殿,卻沒發現父親走路時腳下都有些不穩。

    快到東華門時,大臣們基本也都三三兩兩了,朱鳳才笑着對朱輔道:“父親,兒沒讓您失望吧?”

    “啪!”

    朱輔轉過身,一個大耳刮子就打到朱鳳的臉上。

    “父親?”

    朱鳳人都傻眼了。

    摸了摸臉,真的捱揍了。

    疼!

    我爲家族辦事,父親不領情就算了,怎麼還打人?

    朱輔怒不可遏道:“你這孽子、畜生!平時惹的禍事還少?這種事你都敢往身上攬?你可知出了事情,多少人腦袋要搬家?”

    朱鳳道:“這不沒事?”

    “你以爲戴公公現場沒事,最後就沒事?但凡公主有個三長兩短,無論是否因你而生,這口黑鍋你都背定了!”

    “那父親,如果公主的病是被我治好的,那是不是功勞也是我的?”

    “混賬!你……”

    朱輔作勢又要打。

    卻在此時,有官員往這邊來,朱輔也只能暫時先忍着教訓兒子的衝動。

    父子倆到宮門口,朱輔正要乘坐自己的馬車離開,朱輔朝成國公府下人道:“將這逆子押回府內,嚴加看管,待他接任職務結束之後,送回南京,一年內不許他踏出家門一步!”

    “父親……”

    “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