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尊重他人命運

    【江繪伊不可置信地望着眼前的男人，淚水已經模糊了視線，她卻倔強地不肯去擦。

    “你看着我的臉！你看着我的臉！你看着我，再說一遍我是誰！”

    段繼之眼底劃過一抹晦澀，嘴上的話語卻仍舊鋒利傷人：“從您答應了我的父親的求婚那一刻起，您就已經該知道自己是誰了。”

    他竟然敢這麼說？他明明深愛着她，還讓傭人送來了紅糖姜水和生活用品。他明明深愛着她，在剛剛他想要觸摸她的時候，她分明感受到了那股磅礴的愛意！

    爲什麼此時此刻與她對面相見，這個男人卻能裝作若無其事，說出如此狠厲的話！

    江繪伊再也忍不住了，翻身下牀，幾步奔到段繼之的身邊。

    她流着眼淚痛聲道：“你還在怪我是不是？你還在怪我是不是？”

    段繼之扭過頭，不去看她的臉：“我有什麼好怪您的？”

    “我知道！我就是知道！”江繪伊哭叫道，“你怪我沒有等你！你怪我爲了江家答應了你父親的求婚！”

    段繼之的臉狠狠扭曲了一下。

    江繪伊淚流滿面：“可是我有什麼辦法！江家養大了我！再怎樣，那也是我的家啊！”

    段繼之仍舊不肯回頭看她，聲音又冷又硬，如同凜冬的風雪：“我明明告訴過你，不要急。我會想到解決的辦法。”

    江繪伊清麗的臉龐落下大串的淚珠：“你……我……”

    段繼之轉過頭，打斷了她的話：“可你爲什麼沒有等我？”

    江繪伊抽噎了一聲：“我並不知道你……”

    段繼之冷笑着打斷了她：“讓我來告訴你吧。因爲你以爲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小職員，你以爲我沒本事。談戀愛的時候，你把我當做一個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玩物；缺錢的時候，你就可以毫不留情地一腳踢開我，投入我父親的懷抱！”

    “我沒有！”江繪伊瞪大了眼睛，尖叫道，“我對你是真心的！更何況我嫁給段鴻跡時，並不知道他是你的父親！”

    “哦？”段繼之譏誚道，“那你也不知道段鴻跡今年已經四十五歲了？不知道段鴻跡有三個兒子？不知道段鴻跡最小的兒子甚至與你同歲？”

    江繪伊僵住了。

    段繼之看着她的反應，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他的臉狠狠抽搐了一下，當即露出了一個失望的笑容：“你還有什麼可說的？”】

    “不是，停停停。”趙若明不得不讓系統暫停直播，“這是怎麼個事？是我聽不懂中文了嗎？”

    203解釋道：“段繼之認爲，自己身邊的人，都是爲了他段家長子的身份接近他的。大家愛的是他的錢與光環，並不是愛他這個人。”

    趙若明：“……他還挺有自知之明。”

    203無奈道：“於是，在兩年前，他改名換姓，化名‘季知’，假扮成了一個普通的小職員，想要尋找一份真摯的感情。”

    203又補充道：“也就是不圖他的錢、不圖他的身份地位、純粹的愛情。”

    趙若明的白眼快翻上天了：“不圖錢和地位圖他啥？就他那縮卵夾蛋的慫樣，除了這些還能圖啥？”

    宿主把本世界男主貶低得一無是處，203卻像沒聽見一樣，繼續道：“江繪伊就是他找到的真摯的感情。兩年前，江繪伊與段繼之相識。隨後前者不顧家人的反對，和他這個小職員打得熱火朝天。兩人談了足足兩年戀愛。”

    趙若明皺起了眉頭：“談了兩年都沒告訴人家他的真實身份？我這兒子腦子裏塞的是豬尿泡？”

    系統道：“不過很巧的是，江繪伊也和他抱着同樣的想法。江繪伊化名爲‘伊薈’，僞裝成了一個普通白領。她同樣一直沒有告訴段繼之自己的真實身份。”

    趙若明立刻不皺眉了：“啊，原來是山豬烏鴉一般黑。打擾了，你繼續吧。”

    203已經學會了自動無視宿主時不時辱罵男女主的違規言論：“結果，兩年後，江家出事了。江繪伊很着急。段繼之對她說，‘不要急，我會想辦法。’”

    “他爆馬甲了？”

    “當然沒有。他認爲這是一個考驗。他想以平民的身份和江繪伊一起渡過難關。經歷了這樣的磨難的淬鍊，他們的感情一定會結出世界上最真摯純潔的果實。”

    趙若明：“。。。”

    趙若明：“好小衆的文字。”

    “但是江家風雨飄搖，江繪伊不可能把全部希望寄託在一個小職員身上。於是她狠狠心和段繼之說了分手，拉黑了他的所有聯繫方式，答應了段鴻跡的求婚。後來的事，你都知道了。”

    趙若明的五官被雷得微微扭曲：“我懂了，COSplay玩翻車了是吧？”

    203頓了一頓：“可以這麼說。”

    趙若明被這典而又典的劇情雷得直嘬牙花子，她搓了搓一身雞皮疙瘩，對系統道：“算了算了，尊重他人命運。你繼續播吧。”

    【江繪伊含淚道：“我知道……但當時我已經沒有選擇了……”

    這句話顯然刺激到了段繼之，他冷笑道：“沒有選擇了？我明明給了你選擇！是你自己沒有選！”

    “你從沒相信過我，你瞞了我兩年，你從沒有真正把我當你的愛人！”

    沖天的妒火讓段繼之開始口不擇言：“這就是你，一個愛慕虛榮、唯利是圖的女人。只要一點點錢就能讓你像娼妓一樣投入懷中，無論對方是二十五歲，四十五歲，還是七十五歲！只有我一個人像個傻子，還在相信你嘴裏那狗屁的愛情！”】

    “臥槽？”

    趙若明徹底坐不住了，從意識空間彈射而起。

    系統連忙檢測並穩定了一下她的血壓與激素，免得自家宿主因爲血壓爆表而死。

    趙若明揉了揉太陽穴，在意識空間裏轉了兩個圈，這才道：“203，我是不是幻聽了？是不是幻視了？”

    203嚇了一跳，連忙花了0.1秒給趙若明做了全身檢查。看到一切正常後，才鬆了一口氣。

    203道：“你的身體非常健康，宿主，你有哪裏不舒服嗎？”

    趙若明用指腹摩挲了一下自己的額頭：“那我剛剛怎麼聽到有狗在叫？我還看到一隻狗大叫着什麼‘二十五歲四十五歲七十五歲’就衝了上來！可怕得很！”

    203花了0.5秒才理解了這個笑話。

    人類在講笑話的時候，需要人捧場。於是系統盡責地發出了聲音：“哈。哈。哈。”

    系統的捧場並沒有讓趙若明好受一點，她神經質地在意識空間裏踱來踱去，嘴裏像光炮一樣發射道：

    “‘給了你選擇！’給了什麼選擇？別把我笑死！”

    “裝了兩年孫子，人家遭難了你來充大爺？”

    “又想要真摯純潔的感情，又不跟人家坦誠真實身份！別人騙你滿門抄斬，你騙別人自罰三杯？”

    “我的老天鵝啊！”趙若明茫然地大叫道，“這樣的貨色居然是男主！居然是我的兒子！”

    系統已經習慣了宿主癲狂的精神狀態，因此十分穩定地接住了話茬：“沒事的宿主，一年的限定兒子。過了兒子試用期你就可以退貨了。”

    系統的話讓趙若明情緒穩定了一點點。可是想起段繼之放的那些狗屁，她又癲狂了。

    “你聽聽他說的是什麼？‘只要一點點錢就能……’我可去他爹的吧！三十三億是一點點錢？他難道以爲那是津巴布韋幣？！”

    “真的是段鴻跡白手起家做成了首富？我看這段繼之的口氣可比他老子大多了！”

    203冷靜地給趙若明打了一針萬象宇宙出品的安定劑——萬象宇宙出品，純天然無添加，對人體絕對無害。

    狠狠吐槽了一頓後，趙若明感到心情好多了，情緒也慢慢平復了下來。

    她重新坐了下來，發出了一聲冷笑。

    “上面的這些槽點，只能說明段繼之是個腦癱。”

    “可是千不該萬不該，他不該用‘娼妓’這個詞侮辱江繪伊。”

    “這樣輕辱一個愛他的女人，只能說明他是個人品低劣的廢物。”

    趙若明搖了搖頭：“江繪伊性子孤傲，我看未必會原諒他。男女主的感情線眼看是廢了，系統，有沒有辦法補救？”

    203讀取了錄播內容，沉默了一瞬。

    203道：“宿主，你先看完吧。”

    【江繪伊聽見這番話，身形狠狠一滯。

    她的臉上露出了近乎破碎的表情，望着段繼之，一雙眼睛已經泛起了血絲。

    “你怎麼能這麼侮辱我！你怎麼能這麼侮辱我！”

    她的聲音嘶啞而破碎，彷彿一隻即將墜落的燕子。

    “那我呢！”段繼之吼叫的聲音比她更大。“你有沒有想過我這段日子是怎麼過來的！”

    段繼之的聲音也嘶啞而破碎：“我翻遍了海城都找不到你！只能強顏歡笑地來我父親的婚禮上迎賓！”

    “我想了一千種一萬種可能……然後，我在樓上看到了我的新母親。”

    段繼之悽然一笑：“我找到了我最愛的女人，只是當我找到她的時候，她已經是我的母親了。”

    段繼之眼尾泛紅，望着江繪伊，輕聲道：“那你要我怎麼做呢？薈薈。”

    這聲“薈薈”徹底擊穿了江繪伊的心理防線。滔天的愧意涌上心頭，江繪伊再也剋制不住滿溢的情感和愛意，哭叫一聲：“阿季！”

    她撲上前，衝進了段繼之的懷抱。

    段繼之再也忍耐不住心底的愛意，這一次，他終於緊緊地抱住了江繪伊，彷彿要把她揉進骨血。

    他啞聲道：“薈薈……”

    江繪伊的淚水打溼了段繼之的衣襟，她撲在他懷中，抽噎着，打着嗝，不停地重複着：“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一對情人的身體，在他們的父親、丈夫的房間裏緊緊相擁。這一刻，世間只有他們彼此。

    良久，良久。江繪伊的抽泣停了下來。

    段繼之慢慢推開了自己的繼母，低頭凝望着她的淚眼。

    江繪伊被他這個疏離的動作嚇到了，黏着他不肯鬆手。

    段繼之清冷俊美的臉上閃過一絲掙扎，最後化爲了一絲堅定。

    他望着江繪伊，一字一頓道：“就到這裏吧。母親。”

    江繪伊不可置信地望着他。他還是不肯原諒她？

    段繼之的臉上是痛苦與堅毅交織的神色。他用沙啞的聲音道：“父親是愛你的，我看得出來。”

    江繪伊瞪大了眼睛，幾乎立刻就要反駁：“怎麼可能！他……”

    她幾乎想把協議的事情說出來了。可是想到段鴻跡那雙冷酷的眼睛，和掐住她脖子時可怕的樣子，她還是忍住了。

    不能說……不能說。那是她的自由的保障！

    段繼之傷感地望着江繪伊，清冷的嗓音如同冰泉：“我看得出來，父親他，從來沒有這樣過。”

    江繪伊緊緊地咬住了嘴脣，生怕自己剋制不住那份衝動，將一切和盤托出！

    她幾乎想吶喊，想嘶吼，告訴段繼之，那不是真的！那都是那個男人的僞裝！

    段繼之見她沉默不語，以爲江繪伊也認同他的話，不由悽然一笑。

    “就到這裏吧，母親。從今天起，你只是我的母親。”

    他吐出一口氣，不敢去看江繪伊的眼睛，彷彿這樣才有勇氣說出接下來的話：“我來這裏，其實只是想把這件事情跟你說清。”

    在江繪伊破碎的視線中，他緩緩道：“我已經原諒你了。你不必自責，因爲我們已經兩清了。”

    說完這番話，段繼之終於徹底推開了江繪伊，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這個房間。

    江繪伊如遭雷擊，看着那道背影，她的臉色慘白如紙。

    江繪伊發出了一聲受傷野獸般的痛呼，後退幾步，跌到牀上，嚎啕大哭起來！】

    203貼心地把她的大哭片段進行了五倍速加工，於是，畫面上的江繪伊很快停止了哭泣。

    【江繪伊雙目通紅，神色卻是無比的堅定。

    她自言自語道：“我會努力的……我要爲我們的幸福而戰……一年之後……”

    她的眼中泛起熊熊燃燒的戰意：“等到那個時候，我就把一切都告訴他。他是愛我的……到那時，他一定都能明白……”

    江繪伊長舒了一口氣，打開手機備忘錄，新建了一個名爲“必備事項”的文檔，在第一行敲下了一行字：

    1、扮演好段鴻跡的太太（一年）

    2、一年後告訴阿季真相

    3、……

    江繪伊的臉上泛起一抹紅暈。

    3、和阿季離開這個是非之地，去別的國家生活】

    203放完了段宅的錄播視頻後，就一言不發地杵在半空中待命。

    趙若明的表情從齜牙咧嘴，到目瞪口呆，最終定格爲一抹詭異的微笑。

    203有些擔憂宿主的精神狀態：“宿主？”

    “哈哈……”趙若明突然笑了一聲。

    203一頓，得，宿主好像更瘋了。

    趙若明笑道：“我真傻，真的。我單知道江繪伊性情孤傲，我不知道她這孤傲是對着舔狗段鴻跡限定的。”

    203的光流閃了一下：“宿主，氣大傷身，氣大傷身。”

    “我沒生氣呀。”趙若明笑着說，“我的精神挺好的呀~我的精神挺好的呀~我的精神挺好的呀~”

    203花了0.01秒在數據庫裏檢索了一遍“如何應對精神分裂”“宿主發瘋後安撫108式”“如何讓宿主擁有美麗人生”“如何給宿主解壓”“宿主快要氣死了怎麼辦”等問題。

    把這些資料都錄入光腦之後，203自覺有了點底氣，輕聲道：“其實這樣也好……雖然劇情有了一點點偏差，但是目前的結果卻基本和原著一致。這證明宿主的計劃是正確的。”

    “正確啊……”趙若明看了一眼系統，忽然笑道了，“你是在安撫我嗎？”

    203誠實道：“是的。我希望你高興。不是出於任務的原因。而是出於我自己的系統核。”

    這番話讓趙若明沉默了下來。

    胸口那股癲狂的、肆意的怒氣似乎被安撫了下來，彷彿有什麼清涼而甘冽的東西，慢慢地澆滅了一些火氣。

    趙若明默唸道：“莫生氣莫生氣人生就像一場戲……我若氣死無人替……”

    念了半天，趙若明終於舒服了點，她擡頭看向系統，道：“我算是知道了。”

    “知道什麼？”

    “一個被窩裏睡不出兩種人，上天既然讓男女主相愛，未必不是存了想讓這倆人鎖死、別去禍害別人的良苦用心。”

    趙若明長舒了一口氣：“尊重他人命運，放下助人情結。”

    “愛！愛他個天翻地覆！愛他個天崩地裂！從今天起，我就是我兒子最忠實的愛情保鏢！誰敢攔着他倆相愛我踢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