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你說多少？

    段家三兄弟今日難得齊聚一堂。

    畢竟，今天是他們的爹的大喜日子。

    寡了二十來年的段家即將迎來新的女主人，這無疑是個爆炸性消息。管家和傭人們都裝束整齊，恭恭敬敬地候在一樓大廳裏。

    段家的別墅富麗堂皇，不墮海城首富之名。然而更爲這份豪闊增色的，是段家那三個出色的兒子。

    相貌清俊的男人儀態端正地坐在真皮沙發上，手中捧着一本厚厚的英文原版書。他的表情十分淡漠，彷彿萬事不掛心。眉目間有股逼人的貴氣，又被鼻樑上的金絲邊眼鏡掩去三分，平添了幾分書卷氣。

    他是段家長子，也是段鴻跡最爲得意的兒子，段繼之。

    段繼之的對面，一個年輕人渾沒正形地歪在沙發上，百無聊賴地把一隻蘋果高高地拋向空中，又伸手接住。

    只要動作稍微慢一點，那蘋果就會砸中他那張英俊的臉。然而他的動作雖不起眼，卻如同機器量過的一般精準，從未失手。

    與段繼之不同，他生得一副極爲正統的英俊皮囊，是標準的英氣型帥哥。眉眼間卻有股亦正亦邪的氣質，看着野性難馴。

    他是段家老三段野。段鴻跡最爲寵愛的小兒子。

    段野拋了半天蘋果，越來越無聊，閒得開始吹起了口哨。

    聲音一響，坐在他對面的段繼之終於擡起了眼睛，分給了他一個眼神：“你如果實在沒事做，可以去外面和江小姐說說話。”

    “我又不是閒瘋了。”段野“切”了一聲，“老頭子怎麼還不出來？不會娶媳婦太激動暈過去了吧？”

    段繼之眼皮子也沒眨一下：“這麼好奇，你剛纔怎麼不和成放一起上三樓看看。”

    “少明知故問了。”段野撇撇嘴，“自從上次摔壞了那個二手市場淘來的假花瓶，老爺子揚言我再敢踏入三樓一步就打斷我的腿。”

    段鴻跡白手起家，身家賺夠了之後，就開始附庸風雅，總想給自己增加點底蘊。

    古董也是底蘊的一部分。

    段繼之的目光重新投到了書上。段野說話總是這麼沒大沒小，一家人都已經習慣了。

    “行了老三，別惦記你的腿了。”

    一道陰柔華麗的聲線傳來，打斷了兄弟二人的機鋒。段野擡頭看去，只見他的二哥、段家老二段成放正從樓梯上下來。

    段成放的相貌是段家最出色的，他是陰柔華美的長相，漂亮的幾乎有些女氣。一雙風流不羈的桃花眼瀲灩着水光，叫人不敢多看。

    然而此時此刻，那雙桃花眼卻溢出了些許困惑與煩躁。

    段野輕輕一哂：“怎麼了老二？老頭子罵你了？”

    段成放眨眼就走到了他們倆面前，一把截胡了段野的蘋果。

    “爸說，讓江家小姐直接進門，在一樓等他。”

    聞言，段繼之鋒利的眉宇輕輕一動，擡起頭來看向了段成放：“父親這麼說的？”

    段成放也很不解，但還是點了點頭：“他親口說的。”

    段繼之眉頭輕輕一蹙。

    這和段鴻跡當初說的可是一點也不一樣。

    段鴻跡對江大小姐驚爲天人，愛得如珠如寶，欲生欲死。按照他本來的打算，是想給江大小姐舉行一場豪華盛大的世紀婚禮，風風光光光明正大地把江大小姐迎進門。

    更令人窒息的是，段鴻跡還命令老三段野，二十歲的大小夥子，去婚禮上當花童！

    段家三兄弟當時激烈反對。段家畢竟是海城首富，來參加婚禮的都會是有頭有臉的人物。他們哥三個可不想堂而皇之地昭告天下，告訴海城所有勳貴，他們仨多了個二十歲的小媽！還是花錢買進門的！

    段野反對得最爲激烈，氣得把段鴻跡的古董花瓶都砸了。可惜仍然攔不住段鴻跡郎心似鐵。

    段鴻跡連婚禮場地都買好了，還請了數位大師定製了數款不同的天價婚紗。結果到了最後關頭，江大小姐那邊傳出話來，不想這麼大張旗鼓，想低調一些。

    三個兒子苦勸數日都沒能拿下的問題，被江家大小姐輕飄飄一句話就解決了。

    段鴻跡偃旗息鼓，取消了婚禮，又強令三個兒子一個個登門道歉，收回了婚禮請柬。一時間在海城鬧了好大的笑話。

    婚禮雖然取消了，段鴻跡還沒死心。

    江家的意思，是在今天，悄悄派一輛車把江小姐送過來。不聲不響，無名無分。

    段鴻跡哪裏捨得心肝寶貝受這種委屈？琢磨琢磨，命令江家所有人都在大廳等候。

    等江小姐到了，僕人們便要列隊歡迎。段鴻跡還把婚禮上的樂隊又請回來了，方便在江小姐進門時奏樂。又僱了十幾個人，採買了上百種鮮花，待江小姐進門後，就把這些花瓣拋向空中，製造人工鮮花雨。

    至於他的三個兒子，自然也要穿戴隆重，集體出門畢恭畢敬地歡迎新母親。

    段鴻跡甚至連兒子們何時鞠躬、怎樣給江大小姐拉開車門、說什麼樣的臺詞，都提前設計好了。

    父親的這些做派雖然仍舊很癲，但總比什麼世紀婚禮要好。所以雖然心中不滿，但段家三兄弟還是捏着鼻子，早早候在了大廳中。

    誰承想，萬事俱備，段鴻跡這個當事人，卻賴在樓上不肯下來了！

    兄弟三人和滿廳僕人等了幾個小時，也沒看見家主的影子。直到段老二去樓上問清了情況——段鴻跡竟然變卦了！

    這又是在搞哪一出？

    段野也顧不上二哥截胡他的蘋果了，一下子坐正了身子，瞪大了眼睛：“老頭子終於想通了？他終於知道今天安排的這些事很傻逼了？！”

    段成放翻了個風流的白眼：“你可閉嘴吧。”又看向段繼之：“大哥，你怎麼想？”

    “還能怎麼想。”段繼之放下書，捏了捏鼻樑，“按照父親說的去做。”

    與此同時，樓上。

    203花了好大的功夫，終於安撫住了暴走的趙若明，還算順利地開始了任務。

    “宿主，當前世界是第一本書。你現在扮演的是書中男主的父親，段鴻跡。接下來我會把這個角色的記憶灌輸給你，讓你體驗一下角色。”

    “不會影響我的大腦或者神志吧？”趙若明警覺道，“我可不想精神分裂，多出一個人格。”

    “不會的宿主。角色的記憶會像一本書一樣留存在你的大腦中。你只會感到它十分清晰，並不會覺得它是你真實經歷過的事情。”

    話雖如此，然而，當龐大的記憶信息涌入腦海中時，趙若明還是一下子癱軟了身體，栽回了枕頭上。

    203盡了最大努力把整個過程做得緩慢溫柔，還特意兌換了點對人體無害的精神類藥物給趙若明用上了。因此趙若明雖然疲倦，卻並沒有頭疼。

    做完了這一切，203給了趙若明幾分鐘時間緩緩。然後問道：“宿主，你感覺怎麼樣？如果還是不舒服，你可以先睡一個小時。醒來後我再給你讀這個世界的故事梗概。”

    “不用了，我很好。”趙若明四仰八叉地躺在牀上，雙眼無神，“你念吧。這世上已經沒有什麼能傷害到我了。”

    203看了看光腦中的數據，覺得趙若明這話有點說早了。

    “好吧。”

    “江繪伊雪膚花貌，媚骨天成。可惜生性嬌縱，在海城勳貴圈，叫人又愛又恨，欲罷不能。

    誰承想，江家一朝敗落。爲了抵償33億的債務，江繪伊不得不嫁給一個比自己大25歲的老男人，段鴻跡。”

    “停停停！”

    趙若明打斷了系統，臉上露出懷疑人生的表情：“奪少？”

    “25歲。”

    “……我是說多少債務？”

    203誠實地重複了一遍：“33億。”

    趙若明翻了個白眼，差點噎死過去：“33億！我的老天爺！”

    她一下子從牀上跳了起來。

    “三十三億！我讀了十幾年書，畢業後辛辛苦苦打一輩子工——不！十輩子工！都賺不到這些一個零頭！”

    “你現在告訴我，這老登，就用這33億娶了個媳婦？！”

    “他色迷心竅了？他是色中餓鬼投胎？他的錢是大風刮來的？他的腦子被屎糊了？！”

    203不得不安慰道：“小說世界一向通貨膨脹得厲害，這33億對段鴻跡來說，和33塊沒什麼區別。”

    “……”

    趙若明狠狠地深吸了兩口氣：“萬惡的資本家！”

    203繼續往下念。

    “被賣進段家的那天，所有人都等着看她的笑話。

    一日，段家舉行晚宴，好事者絡繹不絕地前往。在段家看到的一切，卻叫他們大跌眼鏡！

    只見江大小姐柔若無骨地倚在沙發上，對着冒犯她的傭人懶洋洋地嬌斥道：‘今天的牛奶好熱，把我的皮膚都燙紅了。’

    只見那淵渟嶽峙、成熟穩重的段家家主，單膝跪在她面前，哄道：‘傭人不中用，辭了就是。只是，下次不要用牛奶泡澡了好不好？’

    江大小姐冷哼一聲：‘你捨不得？’

    男人寵溺一笑：‘我爲你建了個有藥浴溫泉的別墅。’”

    “嗯……”

    203停頓了一下：“宿主？”

    趙若明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她是正兒八經工人階級出身，聽見這種地主老財欺壓無產階級的“甜寵”橋段，只覺得血壓噌噌往上升。

    考慮到小說畢竟是小說，趙若明磨了磨牙：“繼續吧。”

    203繼續道：“段家家主將江繪伊寵上了天，就在衆人眼熱之際，段鴻跡的航班出了事故，身殞異鄉。”

    趙若明詫異道：“我這就死了？”

    203的光流微微閃動了一下。

    “海城勳貴圈再次等着看江繪伊的笑話。

    段鴻跡的葬禮之上，惡毒女配對着江繪伊冷嘲熱諷。

    ‘什麼大小姐，也不過是個克死丈夫的掃把星罷了！’

    ‘慎言。’

    一道聲音打斷了她的話語。衆人望去，竟是那光風霽月、冷若冰霜的段家長子、段鴻跡的繼承人，段繼之！

    俊美若天神的男人輕輕拉起了江繪伊的玉手，在上面烙下憐惜的一吻。

    ‘誰說她克死丈夫了？’

    ‘她的丈夫，一直只有我。’”

    趙若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