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七十六章 奏樂!
類別:
武俠仙俠
作者:
宸宸跟你拼了字數:5078更新時間:24/06/27 01:57:32
烈馬馳騁於長街之上,激盪風塵。
本就狹小的車廂,此刻更顯顛簸,身側的帷簾微微晃盪着……
趙慶一時也有些尷尬了,他還從沒跟一個男人在這麼小的空間內獨處過,而且這個男人還是自己的岳父。
當然,他怎麼也算是見過大世面,本不至於顯得太過窘迫。
可特麼的……去教坊司是什麼鬼!?
在朝廷二十四司之中,教坊司隸屬禮部,算是官辦的青樓,其中皆盡是能歌善舞之女,除卻內廷使用之外,也會出席祭祀禮儀或是皇城廟會等等。
嗯……至少小姨以往是這麼說的。
但趙慶作爲一個男人,很清楚那不就是給達官顯貴白嫖的妓院嗎!?
沒由來的,他嘴角顯露出一抹笑意。
周宗良很是自來熟,也露出了笑臉問道:“可是想到了什麼歡愉之事?”
咳咳。
趙慶自然不是想着去白嫖的。
他沉吟道:“記得當年與曉怡初次出遊,她便帶我和姝月去了天香樓聽曲兒。”
“原來如此。”
男子面露瞭然之色,笑道:“曉怡自幼精通音律,也時常纏着我陪她指弄宮商。”
趙慶心說真是有什麼樣的爹,就有什麼樣的女兒。
當年小姨就是帶着他逛青樓,今天周宗良又要帶着他去逛青樓……
周宗良愜意的靠在木枕上,隨意道:“曉怡跟在我身邊近二十年,走後倒也沒有回來過幾次。”
“你覺得她這姑娘脾性如何?”
趙慶聞言有些詫異,似乎從周宗良身上感受到了不對勁的地方。
小姨是很不願意認他這個爹的,他當年有拋妻棄女之實……不過周宗良說起曉怡之時,卻也看不出有任何疏遠。
此刻,他斟酌迴應道:“曉怡雖然看上去冷若冰霜,實則心思細膩善解人意,這些年若不是她在身邊,我也走不了這麼遠。”
“呵!”
男人不屑一笑,竟也和曉怡有幾分神韻上的相似。
“周曉怡爲人驕橫且蠻不講理,當年沒少挨我的板子。”
!?
這樣嘛?
趙慶心裏直犯嘀咕,小姨是有點不講理,至於驕橫他倒是從沒有感覺到,難道是離家之後心智更加沉穩的緣故?
“好在這些年被你調教的還算不錯,如今再看倒是收斂了不少。”
趙慶陷入沉思,心說這是一個親爹該說的話嗎?
他只得笑言道:“家中之事,曉怡大多都會與我商議,鮮有無禮之時。”
周宗良輕輕挑眉,用摺扇拍打着自己手腕:“女人而已,不用這般護她。”
這位岳父似乎對司幽宗與長生劍之事毫不關心,反倒是搭上了自己女婿的肩膀……
“教坊司裏多的是這種女人,琴棋書畫養養精通,生的也比她那張臭臉嫵媚,我帶你去玩兒幾個。”
幾個!?
趙慶心神一滯,這難道……是來自岳父的考驗?
他雖然知道周宗良爲人風流,但也不至於這麼不靠譜吧?
司禾的心念傳徹而來:“將計就計!給他上一課!”
我將個錘子……
哪有岳父帶着女婿去嫖娼的?
聞所未聞!
周宗良一雙星眸掃過趙慶詫異的神情,戲謔道:“不信?”
“坊司那邊都是官宦人家的妻女,不乏早年的名門望族,出身高貴者比比皆是。”
“朝堂爭鬥比起宗派廝殺更爲兇險,指不定誰家的妻女就成了別人的玩物。”
趙慶含笑點頭,感覺自己這個岳父的想法很難琢磨。
不過教坊司裏有美人兒他倒是清楚,一般情況下哪位官員被抄了家,家中的女眷便會充入教坊以示懲戒。
似乎是覺得趙慶沒有和自己一起交談這些,男子轉而問道:“你這三個女人,曉怡鬥得過姝月和清歡嗎?”
趙慶:……
爲什麼你的問題總是這麼尖銳?
他露出無奈笑容,實話實說:“她們三人情同手足,從未有過爭執。”
“但若真要說起來,曉怡應當是鬥不過清歡的。”
“姝月一直被我們關照在身後,倒像是家中的小女兒。”
周宗良微微頷首,眸光中閃過思索之色。
那個顧清歡好像沒有修爲在身……
“這樣啊。”
“你應當還沒見過嫺嫺,她倒是活潑歡脫,比曉怡還要頑劣一些。”
“如今應該也快築基了。”
他口中的嫺嫺,便是周曉怡的母親了,這些年來一直都在離國絕塵谷的孃家。
趙慶思襯着,小姨家裏的情況有些像是父母離異……
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說着話,都是這些年來的家中瑣事,並沒有談及司幽宗或是修行界的風雲。
……
而在另一邊,周曉怡則是同樣帶着姝月和清歡,去往宮城內外遊逛。
宮城已然是整個楚國最華美的地方,鱗次櫛比的殿羣美輪美奐,一片片金瓦玉磚光彩奪目。
又有桃杏園林,亭臺水榭,雕樑畫棟,飛閣流丹,比之長生劍派的建築都有過之而無不及。
小姨換上了一身紅衣,輕緩邁步介紹着。
“父親當時成爲宰輔,是繼承了太爺的位子,算是獨屬於周家的權柄。”
“我幼時便經常到這宮苑深處,在桃林之間賞玩琴畫……”
“當時皇室的供奉還是段文欲,也不曾聽聞他與杜淳的生母有何交集,誰曾想離開皇城之後,還能在紫珠靈舟之上見到他與太后同行。”
“倒真是有趣……”
女子隨口言語,心思卻早已飄到了九霄雲外。
也不知父親會和趙慶談些什麼?
這兩個男人,幾乎已經將她人生不長的歲月平分了。
一個是養育自己十多年的父親,一個是相伴同行十多年的丈夫……
不知不覺間,女子心中滿是忐忑與好奇。
指尖傳來溫潤觸感,清歡笑盈盈的握住了她的柔荑:“咱們在壽雲山上建一些殿宇吧,便如同宮城這般,司禾應當會很是欣喜。”
清歡雖然看着柔柔弱弱的,但這些天已經精準拿捏了司禾的喜好——要大的,要好的,要貴的。
姝月明眸閃爍,也脆聲笑道:“除卻殿宇之外,還能留下幾處柳林稍加點綴。”
“山頂之上可以開出飛瀑,遺留的那些涌泉陣剛好用得上。”
垂柳、飛瀑、殿宇……?
周曉怡擡眸望向宮苑深處的蓮池,眉眼見流露出幾分笑意。
搞基建這種事,任誰都無法拒絕,更何況以後整座壽雲山都是她們的家……
倒是可以一點一滴規劃打理,也不知多少年才能將那邊建的符合自己一家的心意。
·
皇城,教坊司。
一條曠闊幽暗的長街上,遮掩了墨色紗緞,使得這條街道顯得有些陰暗朦朧。
書生模樣的男子牽引着馬車,來到了街道最深處的巷子裏。
眼下明明是白天,此地卻難見日光。
耳邊有輕緩的曲樂迴盪,空氣中瀰漫着淡淡脂粉味兒。
蹄鐵落在地上的踏踏聲平息了下來,有身着薄甲的女官等候在此地迎接。
女子眉目清秀,瓊鼻高挺,制式的輕甲緊緊包裹着玲瓏身段,除卻面頰與高高束起的青絲之外,周身沒有任何一寸肌膚裸露在外……在這教坊司中顯得很是特殊。
她握緊了手中的輕鞭,快步來到了馬車近前,單膝跪地俯身行禮:“周公子。”
書生隨手遞過了手中的繮繩,頷首道:“二爺來了。”
馬車的帷簾被人用摺扇挑起,有兩個男人說笑着先後步出了車廂。
此刻,跪地相迎的俊俏女子更爲恭敬,甚至是屏住了呼吸,不敢擡頭。
周宗良還在跟趙慶介紹着。
“官宦人家的妻女,姿容與教養大多不凡,到了這邊不需要太過費力管教,便能供給給內廷使用。”
趙慶只是點頭,沒有發表太多意見。
他萬萬沒有想到,自己這個老丈人竟然真就……
“在這兒還能活着的人,沒有任何尊嚴,你想如何對她們都可。”
“即便是……”
男子目光掃過身着輕甲的俊俏女子,輕笑道:“即便是這位樂丞。”
女子神色自若,手中輕鞭放在地上,而後解開了束集青絲的髮帶,雙膝跪地恭敬道:“樂丞殷玉穎見過公子。”
趙慶:???
他凝望眼前女子清澈的眸子,挺俏的瓊鼻與薄脣,凌亂的髮絲與緊緻輕甲……真帶勁啊。
阿不是,真特麼過分啊。
……
片刻之後。
幽暗的樂房之中,香爐上飛舞着絲絲縷縷的雲煙。
方纔身着輕甲的女官褪盡了外衫,只留下薄薄的褻衣與寬鬆羅襪,她側身跪坐在地上,修長緊緻的美腿上架着木琴……
如墨青絲攏於身側,青蔥纖指輕撥絲絃,舒緩婉轉的曲子不絕如縷。
而在她身前,芙蓉暖賬被薄紗遮掩,兩個男人愜意的靠在冰涼玉枕上,同樣是只穿了單薄褻衣。
六位美人不着片縷,皆盡跪坐輕伏在軟塌邊緣。
“呼……”
趙慶雙眸微闔,心中很是忐忑。
這是關乎男人尊嚴的一戰,他無法退避。
就好像是被兄弟們拉到了會所門口,沒有男人會說自己回家要跪搓衣板……
即便是真的會跪,也得先挺過這一會兒。
更何況帶自己來這裏的人,還特麼是曉怡的親爹!
這要是慫了,以後可怎麼面對老丈人……
腦海中司禾的俏顏浮現,她一雙狡黠的眸子眨眼眨的,讚歎道:“好好好!”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趙慶:……
他緩緩放鬆了心神。
耳邊迴盪的曲調愈發平緩,期間還伴隨着類似泉水滴落的叮咚聲響。
香爐之畔有女子輕搖小扇,將絲絲縷縷的煙霧送往紗帳之中。
這是一種名喚十里木犀的脂香,經烤制之後味道更顯沉寂,使人不由自主的想要多嗅一些。
脖頸搭靠在冰涼的寒玉枕上,微妙的涼意下徹脊骨,上灌天靈……伴隨着少許倦意,閉目之間只覺得身處雲巔,周圍的一切動靜都顯得那般曖昧而朦朧。
雙腿被一抹深邃柔軟所覆蓋,纖柔的藕臂輕輕按捏着腰身。
脣邊傳來溫潤觸感,趙慶輕輕張嘴,吃下了被少女精心剝去果皮的紅提。
他暗自驚訝。
這便是岳父的快樂嗎!?
未免也太過樸實無華。
耳邊傳來周宗良的笑聲:“你耳邊那位是太常寺掌簿的女兒,侍香之人是戶部侍郎的小妾。”
“這兩位姿容如何?”
趙慶隨口應答:“尚可。”
“嗯……”
男人稍加沉吟,又道:“殷樂丞原本是一位練氣後期的修士,只不過被廢了丹田,流落至此。”
聽聞此言,趙慶瞬覺有些不適。
清歡也是這般情況,因爲救他而自損丹田失去了修爲。
紗帳之外的琴聲緩緩平息,那位樂丞放下了木琴,薄脣噙着青絲邁步走上了兩人的牀榻……
周宗良笑道:“我原本是要將曉怡接回身邊的。”
“只不過當年杜淳假借段文欲之名,爲松山趙家下聘,我便明白這姑娘終究還是長大了。”
杜淳?
下聘?
趙慶稍加回憶,心知對方說的應該是自己剛成爲血衣弟子的時候,楚國一羣玉京修士不光給自己置辦了宅邸,還補上了一紙婚書。
若真說起來,他和小姨現在算是門當戶對,周家嫡女嫁入了松山趙家……這些自然都是杜撰的。
趙慶打起了精神,暫時將樂丞嬌柔的身子推向一側。
“岳父可是有話講與孩兒?”
周宗良輕笑搖頭。
“沒什麼要講,曉怡是你的妻子,她是喜是哀,是生是死……皆繫於你。”
“我知你是玉京弟子,卻也萬萬不可小視天下英豪。”
趙慶心神一動,目光掃過這幽暗樂房中十多位曼妙女子,隨便哪一位放在外面……琴棋書畫或是姿容身段,都是一頂一的不凡。
原來……?
他恍然間明白了什麼,這位執棋天下的宰輔,好似什麼都沒有說,卻又好似什麼都交代的清清楚楚。
就像是有一層窗紙……需要人來點破。
趙慶雙眸微凝,低語道:“這不可小視之英豪,是何人?”
周宗良笑嘆一聲。
“至今不知。”
“當年父親身爲宰輔,我只是個風流成性的京城少爺。”
“每天帶着妻女遊遊逛逛,來教坊喝喝酒,陪女兒下盤棋……”
“可突然有一天……”
趙慶劍眸閃爍精光,致使小姨對父親滿是怨懟的原因,是其繼任相位之後,不再管顧她們母女,還收了義子,把曉怡當作尋求丹方的工具。
但這其中最根本的緣由……
他接話道:“可突然有一天,周家唯一的頂樑柱倒下了,太爺身中蠱毒,周家危在旦夕。”
男人緩緩點頭。
輕笑道:“那時我也就是個練氣修士,旁系雖說也有築基,但卻不足以抵擋朝堂之中的洶涌暗流。”
“族系之別,朝堂紛爭,萬丈深淵,退無可退。”
“她們母女兩個廢物,只會拖累我的行事,便使了些手段打發走了。”
趙慶沉默良久,輕聲言語道:“明白。”
當時周雲豐倒下了,但暗中驅蠱之人未曾查明,周家隨時都有覆滅的可能……
男人又道:“她們自然也明白其中兇險,若不使其寒心離去,一旦大廈傾覆,這教坊司也不過是多兩具玩物,嫺嫺連再嫁的機會都沒有了。”
趙慶默默思索,沒有說話。
如若不是前路兇險,有誰會捨得將自己的妻女拋棄……
小姨的母親回到離國,自可置身事外。
小姨被命令前往丹霞,除卻丹方之外,或許還與杜家與長生劍的聯繫有關。
丹霞遠在西南深山……程嶽曾隻身入蘭慶,拿下西南四郡得以建宗。
而周家又知曉玉京修士的存在……
一時間,趙慶竟有些驚歎這位二爺的深謀遠慮。
“可曾想過挽回?”他低聲問道。
周宗良微微一怔,拍打懷中嬌軀不在意的輕笑道:“我又無錯,挽回什麼?”
“不過是兩個女人而已。”
“丟了便丟了。”
他有力的大手鉗住眼前的皓腕,將一枚紅提噙入口中。
而後朗聲笑道:“接着奏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