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五章 茶居
類別:
武俠仙俠
作者:
宸宸跟你拼了字數:5487更新時間:24/06/27 01:57:32
落日昏黃,餘暉脈脈。
李丹鬼將身前的最後一杯酒水飲盡,原本嬉笑的面龐之上,此刻滿是悵然。
他輕輕嘆氣。
“五年之前,你還是一個剛剛誕生神識的練氣修士……”
“卻不曾想,再見之時已然成爲了血衣樓的駐守。”
趙慶笑着搖頭,低聲嘆道:“或許對李道友而言,五載春秋並不算什麼。”
他默默回憶往事,又看了一眼身側的姝月,夫妻兩人對視而笑。
時光如白駒過隙,一回首姝月已經嫁給自己七年了。
那個時常在自己耳邊吵鬧,偶爾爭風吃醋的小嬌妻,此刻已然出落的極盡韻味。
即便是她能夠容顏永駐,但歲月依舊在她身上留下了淺薄刻痕。
這種感覺,就像是一位老父親突然發現,原來自己的女兒已經長大了。
王姝月回望自己的丈夫,明眸輕輕扇動間,拿起杯盞幫他斟酒。
趙慶眼前的面板緩緩浮現。
【王姝月】
【生死相隨】
【丹師:二階中品(\/)】
凝望着眼前每日都能有所增長的數字條,趙慶驀然發現……原來自己也變了。
以往每天都在期待着丹師境界的突破……
大多數的精力都用來煉製丹藥,肝各種熟練度。
但現在二階丹師的各種感悟與知識,卻只是深埋在了他的記憶之中。
只有偶爾得閒了,才會隨意體悟片刻……甚至還不如清歡精研的透徹。
靈石嘛,夠花就行。
相較於煉丹技藝,趙慶覺得還是自身的實力更爲重要一些,但也不求有多強,只要能守着一家人安穩渡日,便已經心滿意足。
至於煉丹,他打算盡數交給清歡,等清歡築基之後,自己便可以暫時放下一些擔子,休息幾年。
眼下松山坊的商樓,被曾念可打理的井井有條,完全不需要自己出力。
多陪家人走走轉轉,幫着小姨準備一下兩年之後的血衣考覈就好……
“如此說來,我倒是還有幾處疑惑。”
趙慶的思緒被李哥拉回,他微微擡頭看向眼前的青年。
只聽對方繼續道:“紫珠樓便不提了。”
“九劍、血衣、離煙,這三樓的考覈是同一場。”
“可若要加入天香一脈,應該去尋哪條路子?”
趙慶:……
他稍稍咂舌,苦笑道:“自然是先到長生坊的天香樓,成爲那邊的女琴師。”
“若要入翠鴛,或許可以從幻雨閣入手嘗試。”
李丹鬼笑着搖頭。
“若是有機會,真想見見天香女子的風采。”
他轉而正色道:“長生劍派,乾元宮……我結丹之前倒是可以去碰碰運氣。”
“說不定以後還會去長生坊的血衣樓當個客卿。”
趙慶輕輕點頭:“楚國戰修三脈的考覈,在兩年之後便有一次。”
他對李哥並沒有藏私,反正築基期的考覈又影響不到小姨,若是楚國十二樓弟子之中能多一個熟人也不錯。
“那其餘諸脈呢?”
“主修陣法的碎星,禪道修心的菩提,巫蠱之道的白玉……如何加入?”
聽聞此言,趙慶直接搖頭。
“我也是剛入血衣不久,對這其中的各個門道還不甚了解。”
“話說回來,李哥你是精研陣法?還是通曉蠱毒?”
李丹鬼:……
盞茶時間之後,趙慶一家與李丹鬼互相道別,錯身而過。
那築基後期的青年,繼續趕往天水郡的修行坊市。
而趙慶一家則是前往賀陽縣……
暮春的夕陽,將遠空皆盡染作了赤紅之色,眼前的官道曲折綿延,不知盡處。
姝月輕聲道:“夫君是不是忘記與李道友互換傳訊玉了?”
互換傳訊玉?
趙慶笑而不語。
他從靈戒之中取出了幾枚傳訊玉,其中有紅檸的,有劉子敬的,還有那位雷皇州孫士軒的。
當時在丹塔試煉的第二層,他曾與那位闊少合作過兩個月,長空槍便是孫士軒所贈。
只不過離開丹塔之後,手上的這枚傳訊玉便再也沒有過任何動靜。
反倒是在攬仙鎮時,丹霞宗的裴進曾經給他傳訊過……不過那一枚傳訊玉,也早已經被趙慶給丟到河裏去了。
小姨美眸掃過趙慶的神情,輕聲笑道:“遠遊之時遇舊友,小坐片刻便已是人間興事。”
趙慶輕輕點頭。
心中稍有感慨但卻並未言說,只是將姝月拉到了自己的懷裏,蹂躪她的滿頭青絲。
去往賀陽縣的這幾天。
他們並沒有御風奔行,只是一家四口走走停停,隨遇而安……看看天水郡各地的風情,逛逛老街上的舊鋪小攤。
乘一隻瀾江之上飄搖的輕舟,聽一聽清歡講述這裏曾經的故事。
長山落日,大河奔東。
湍急的江水不知疲倦,輕盈的小舟在浪潮之上起起伏伏。
到了夜裏,漫天星輝映於江水之中,顯得極爲瑰麗奪目。
空無一人的大江中,最後的點點燈火也熄滅了。
……
趙慶倚在清歡的纖腰之上,靜靜仰望星河璀璨,小姨則是和姝月一起坐在輕舟之畔,赤足踢動着冰涼的江水,夜釣瀾江。
肩頸之處有一雙溫潤的纖手緩緩揉捏,大江前方掀起了洶涌夜潮。
小姨微微側目,而後撤去了籠罩在輕舟之上的靈氣,激烈的潮水涌蕩而來,濺起漫天紛飛的水花,宛若是一場急來的秋雨。
冰涼江水落在女子絕美的容顏之上,她鳳眸間有幾滴滾燙的晶瑩滑落……
·
三日之後,賀陽縣。
這是一處極爲偏僻的小縣城,由於距離修行坊市極遠,縣裏甚至連個築基修士都沒有……與攬仙鎮所在的臨安縣,差別不大。
卯時將至,晨光熹微。
趙慶一家踏入了這座尚處於睡夢之中的小城。
朦朧的晨光之中,依稀能夠見到零散的忙碌身影,都是起早貪黑的走卒販夫。
“幾位看着有些陌生,可需要住店?”
一聲嘶啞的唱喝傳來,靠在街邊剛剛驚醒的少年驟然起身,他惺忪的睡眼依舊視物朦朧,但嘴上卻已極爲熟練的留下了這四位客人。
對於以賺取佣金爲生的掮客來說,一眼便能輕易分辨出外鄉人。
趙慶微微駐足,仔細打量着眼前剛剛睡醒的少年,輕聲問道:“你是客棧的夥計?”
這少年身形瘦弱,乾癟的嘴脣微微顫抖,猶豫一瞬之後回答道:“我是賀陽的牙人,幾位若有用得上的地方,儘管吩咐便好。”
牙人?
趙慶笑着看了一眼清歡,而後對眼前的少年說道:“我們想買一座宅子,不用太大。”
聽到這幾個外鄉人要買宅子,這少年掮客瞬間精神了不少。
他諂媚笑道:“有有!”
“我知道不少閒置的宅院,地契房契也都在縣衙,先帶幾位看看?”
趙慶與小姨姝月目光交錯,而後笑着點頭應允。
……
所謂牙人,便是奔走於縣鎮之間的掮客,主要依靠撮合買賣賺取佣金爲生。
便如帶外鄉人前往客棧,客棧會給他們一點碎錢,幫買賣雙方撮合生意,也能賺一點點佣金。
趙慶目光閃爍,拉着清歡跟在這牙人身後……只當是遇上房產中介了。
由於只是爲了尋一個落腳之處,他們也沒有耗費太多的時間。
隨意選了縣衙一旁的空置老宅,好巧不巧的……門前正對着賀陽縣的城隍廟。
倒是引得姝月又買了一些立香與糕點。
辰時未過,趙慶就已經拿到了宅院的銅鑰,姝月交付了半兩碎銀之後,便打發走了那個少年。
院門關閉之後,王姝月脆聲笑道:“這孩子怎麼將你當做了外鄉人?”
顧清歡面露無奈,柔聲解釋:“清歡離開這裏有好些年了,幼時也只是在青樓幫着喊堂,被當做外鄉人也很正常。”
所謂喊堂,便是幫着客人通報一下姑娘們的名諱。
她轉而看向趙慶,輕聲道:“主人,賀陽的驢肉聞名天水,我出去轉轉買一些回來。”
買驢肉?
趙慶笑着點頭,嘴上說道:“多帶一些吃食,不用太急。”
顧清歡嬌軀一顫,螓首微微點動,推門而出。
姝月則是催使御風符籙,將宅院簡單輕掃,而後從靈戒中取出了隨身攜帶的被褥,將臥房重新佈置。
趙慶無奈苦笑,躍上房檐與小姨共同翻看賀陽縣的縣誌。
清歡自然是去買吃食了……只不過,順便去尋一下過往的那座青樓,找找姐姐的身影。
若是帶着主人一起直沖沖的過去,很有可能撞上什麼不合時宜的情況。
……
巳時,陽光穿透雲層而來,灑下絲絲暖意。
清茶居門外,來往的賓客絡繹不絕。
一道身着素白水裙的倩影行至於此,默默凝視着眼前熟悉的一切。
曾經的那座聞名賀陽的青樓,此刻已然是換了匾額,轉而做起了茶樓生意。
顧清歡鳳眸微顫,放出神識在這家茶館中仔細尋索。
其內的隔間佈置與記憶之中一般無二,甚至還有幾位熟悉的煙柳女子在一層侍茶……
下一瞬,她容顏之上閃過一抹喜色,不由得輕輕鬆了口氣。
那一位倚在二層欄杆盡頭的婦人,正是她的姐姐!
顧清歡絳脣輕抿,蓮步輕移之間邁入了茶館。
“那一夜,大雨譁啦啦如瓢潑!天空電閃雷鳴……”
說書的老先生神情激昂,引動着衆人的目光。
很少有人注意到,茶館之中多了一位容貌與身段俱佳的女子。其眉眼之間,依稀與那位賬婆有些相似。
一抹暖澀沉寂的氣息衝散了此間的胭脂味兒,有人驚疑輕呼:“清歡!?”
顧清歡稍稍停步,見到那幾位熟悉的煙柳女子望來,她笑盈盈的點頭迴應。
沒有理會男人們紛紛匯來的目光,她擡頭看向二層欄杆盡頭的那位婦人……
四目相對。
美婦手裏握着絲帕,臉上漸漸露出笑意。
她沒有開口說話,只是輕輕揮動香帕,示意清歡到第二層去。
……
隨着那道風姿卓絕的倩影消失在木階盡頭,茶館之中漸漸起了騷亂。
“那姑娘是誰?”
“我倒是有些印象,不就是那個喊堂的小蹄子?”
“嘖,以前倒是沒看出來……”
“真不比她姐姐差,就是不知道功夫如何?”
“啪!”
醒木又是一拍,老先生繼續說書,場中的雜談漸漸停歇下來。
不過有幾位經常光顧此地的熟客,已然悄悄的摸上了二層……
清茶居,第二層的一處安靜隔間中。
顧清歡跟着姐姐邁步而入,默默關好了身後的房門。
隔間不大,其中僅有一張小榻與木案,桌案上散落着幾本賬冊和一把算盤,一支娟秀的墨筆在牆上掛着,隨着春風的輕拂而盪漾。
顧清辭邁步之間,玲瓏有致的纖腰輕扭……
雖已年過四十,但她的肌膚容貌尚算緊緻,動靜之間更多了幾分獨特的風韻。
她輕倚在牀帳之側雙腿交疊,隨手將絲帕丟在桌上。
“小蹄子怎麼又回來了?沒有男人要了?”
婦人鋒銳的目光上下審視着顧清歡,薄脣輕啓之間,言語極盡潑辣。
顧清歡笑盈盈的貼身上前,挽住姐姐的胳膊柔聲道:“夫君帶我來看看姐姐。”
夫君?
美婦輕笑道:“我還以爲你這輩子不找男人咧!”
她擡手捏起顧清歡的下頜,上下打量。
“這幾年生的倒是更賤了,嗯!?”
她看顧清歡笑着不說話,轉而輕嘆道:“不是在宗門修行嗎?讓人攆出來了?”
顧清歡微微搖頭。
“現在和夫君一起,在松山郡定居。”
這樣啊……
美婦眸光微顫,輕聲道:“他人在哪?也是修士?”
“就在城隍廟那邊,我先來找姐姐看看。”
“哼!”
顧清辭輕哼一聲,纖手緊扣自己女兒的下頜與之對視。
薄脣輕啓,挖苦道:“你在家裏排老幾?怎麼這夫君從你嘴裏喊出來這麼難聽?”
清歡仰着臉,聲音柔弱:“還有姐姐和妹妹……”
還有姐妹?
美婦伸手拍打清歡的容顏,輕笑道:“別在我面前這副模樣,你是我生的,裝給誰看?”
顧清歡:……
她鳳眸微微扇動,沉默不語。
只聽姐姐又道:“跟別人共侍一夫的滋味兒如何?”
顧清歡伸手撥開美婦的手掌,仰身躺在牀上,輕笑道:“總比你強,主人待我可是極爲用心。”
聽到這一聲主人,美婦臉上稍稍顯露意外之色。
她撇嘴道:“早幾年,老孃還以爲你顧清歡是什麼貞潔烈女咧。”
“修了仙,不還是塊兒跟我一樣的賤骨頭?”
顧清歡不置可否的撇撇嘴,言辭間一改往日的溫和:“這不都是姐姐教的好?”
見到清歡眸光變得鋒銳,顧清辭臉上顯露出一絲欣慰之色。
若說世上有人最瞭解顧清歡……也只有這位顧清辭了。
能在馬廄裏不吃不喝整整三天的人,能憑着孱弱身子從兩丈之高院牆上翻出去的人……骨子裏可是和自己年輕時一般無二。
顧清辭薅起妹妹的頭髮,傾身與之額頭相印:“這是炫耀來了?”
她揮手扯開清歡的衣裙,上下打量眼前的酮體。
“等你快死的時候,再去我墳頭上哭也不遲。”
“嘖,身子骨真硬,哪像個女人?”
顧清歡扯動水袖,鳳眸輕輕扇動,絳脣輕啓:“我怕活的時間太長,找不到姐姐的墳呀!”
下一瞬,她眸光之中的鋒銳盡數斂去,輕聲道:“有人來了。”
嗯!?
顧清辭趕忙拉上帷賬,讓自己妹妹整理衣裙。
咚咚咚!
木條插合的房門被人推動,顧清歡笑盈盈的坐在牀榻邊上,等待着姐姐前去開門。
片刻之後。
“呦!”
“爺?您怎麼尋到這兒來了?”
一道壯碩的身影闖入隔間中,目光肆意審視坐在牀邊的年輕女子。
“多少銀子?”
顧清歡鳳眸微斂,低頭不語。
美婦腰肢一扭,便攬在了男人身前,苦笑開口:“說的什麼話?這兒早就不是青樓了。”
“呵!”
男人的緊握顧清辭的手腕,冷笑道:“姐妹花兒啊?你顧清辭是什麼東西,賀陽縣誰不清楚?”
他說着便去扯清歡的衣袖,但卻被顧清辭狠狠地按在了牆上。
“爺,這位可真不是我妹妹……別走了夜路。”
婦人嬌柔的手腕爆發出驚人的力量,將那茶客嚇得不輕。
他驚疑之後反手按住了顧清辭的身子:“不識好歹?”
“爺,過幾天我喚鳳兒和小五回來,我們一起陪您點蠟如何?”
男人一聽這話,神情微動,目光直勾勾的盯着顧清歡:“你是個啞巴?”
清歡默默點頭。
……
等這男人被打發走後,美婦一把掐住了女兒的脖頸:“你修的哪門子仙?沒良心的狗東西!”
顧清歡感受着脖頸間的束縛,輕輕仰起臉,揶揄開口:“那多年都過來了,你不也沒收人家銀子嗎?”
“還不是爲了你個賤骨頭!”
顧清辭笑盈盈撫摸眼前女子的髮絲,對方才的小插曲誰也沒有在意。
“好妹妹真是長本事了!”
她按住了清歡的臉頰,薄脣緩緩相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