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三十一章 學心理學死路一條

類別:網遊競技 作者:六日四塵字數:4482更新時間:24/06/27 01:49:00
    “不論如何,你做的比我強得多,庫梅爾。”

    站在宅子的玄關前,貝爾摩德扭過頭,看向雖然面帶微笑,但比起送她出門更像是來確認她不會有什麼多餘動作的庫梅爾,綻開一抹笑容。

    “別告訴我,你在想一些諸如‘我沒有徹底殺死唐澤昭,所以我與他們之間的關係還有和緩的餘地’……之類,毫無意義的東西。”唐澤環抱起胳膊,很不客氣地直接嘲諷。

    “難道不是這樣嗎?他還活着,你所掠奪的一切依然存在歸還原主的可能性。”貝爾摩德挽起長髮,將它再次塞回維修工的安全帽中,低下頭悶悶地說,“這可比我強得多。”

    如她這樣的易容者,在組織當中扮演着的角色與庫梅爾總是相似的。

    就像來自異國傳說中的畫皮鬼那般,雖然他們的易容面具不需要扒下別人的人皮,但實際上並無分別,被他們所頂替的人,連骨血都將被吮吸殆盡。

    像是新出智明,如果不是FBI的介入先一步救下了他的性命,需要如此一個長期身份作爲掩飾的她自己,難道會放過這個無辜的醫生嗎?

    既然唐澤昭沒有真的死亡,那麼所有的仇恨都尚有轉圜的餘地,庫梅爾和那些孩子們之間的鴻溝不會拉大到徹底無法跨越。

    這就已經比她的處境強太多了。

    “你在想什麼可笑的事情。”唐澤垂下眼睛,冷淡地說,“唐澤昭確實活下來了,但令他變成現在這樣的正是我。他已經幾乎不可能再站起來了,那些不可逆的傷痛將會伴隨他終生。我是個罪人,是造成悲劇的劊子手,這是無可動搖的事實。我從沒想過得到誰的原諒,我做這些,只是爲了我自己。”

    唐澤擡起眼睛淡淡瞥了貝爾摩德一眼。

    他沒有使用美瞳,一雙激發出力量之後金燦燦的眼睛在諾亞模擬出的虛假光照下,呈現出一種極凌厲的光澤,看得貝爾摩德蜷起了手指。

    “如果這就是你心慈手軟的原因,還是別心存僥倖了。兇手就是兇手,罪犯就是罪犯,搞不清自己站在哪裏,那才是真的可悲,貝爾摩德。”

    唐澤的鋒利語氣,是諷刺,是譏嘲,更是毫不留情地點破事實。

    倘若他爲自己捏造的虛假故事曾經真實發生過,一個在按滅受害者最後的生機之前突然良心發現的兇手,就能因爲這一絲良知而得到寬恕嗎?

    並不能,哪怕是站在法庭上,是否能構成減刑的條件,還要視具體情節而定。

    將唐澤昭近乎凌遲了的庫梅爾,是不配談論仁慈與否的。

    只是放過了雪莉的貝爾摩德亦然。

    不論唐澤是否對貝爾摩德心生同情,是否在某個瞬間被她的情緒所觸動,這都是唐澤非常明確的基本立場,不會動搖。

    “……我當然清楚。”貝爾摩德沒有被他鋒利的言辭所激怒,手指蜷縮片刻,繼續自然地整理起了衣裝。

    她在庫梅爾身上看見了熟悉的影子,看見了過往的投射,所以她自然清楚,自己會落到什麼樣的下場。

    她只是心中存着一點期盼,溺水之人抓住浮木般的最後的期許……

    也許庫梅爾這個孩子,不必走到她的地步。

    想到地下室的門合上之前,拒絕向唐澤昭展示任何和善態度的庫梅爾,想到他毫不留情地將身體殘缺的少年拖拽在地上,冷眼看着對方狼狽掙扎的樣子,貝爾摩德閉了閉眼睛。

    就當,她還心存幻想吧。

    “他畢竟是你竭盡全力反抗命運的證明。可以的話……善待那個孩子一點,星川輝。”

    留下最後這句話,貝爾摩德跨出門去,在微妙的光波扭曲之下,消失在了唐澤眼前。

    大門在她身後轟然緊閉。

    ————

    “額啊——”

    “星川,冷靜一點星川!”

    “沒事的沒事的,貝爾摩德也不會天天這麼叫……”

    ————

    暫時感知不到監控室內兵荒馬亂的唐澤正冷靜地站在原地,聆聽着里昂給出的新訊息。

    【rank up!Rank 4】

    【你爲困囚於牢籠的鳥準備了一出戲劇,繪製出虛假的天空與春日,告訴她,她並非獨自一人。

    這是虛構的舞臺置景,這是不存在信任與真實的世界,這是你爲一個人設計出的劇場。

    在謊言與虛假之中,伱內心同樣深知,她確實也窺見了你心靈的某個角落,映照出了你的某一個側面。

    你從這面映照不出真實的鏡子當中究竟看見了什麼呢,客人?】

    【習得能力“一絲善念”(快速交談/說服力小幅up)】

    唐澤看了看手裏漂浮着的塔羅牌,不禁啞然失笑。

    依靠謊言獲得的能力,是進一步提升謊言的說服力……

    所以說比起識破他的真實目的,貝爾摩德想要的,是一場更加盛大的演出,一個天衣無縫,足夠給她以慰藉的謊言嗎?

    那還真是抱歉了。

    這場荒誕的謊言和戲劇,獲取貝爾摩德的信任只是爲了達成目的的手段,而不是目的本身,而他能給予貝爾摩德此人僅有的善念,恐怕與她的期盼要截然相反了。

    唐澤收攏五指,讓半透明的塔羅默默消失在眼前,還來不及收回臉上冷冽的表情,一雙手就從後頭伸來,死死絞住了唐澤的脖頸。

    “我和你拼了!”

    “咳咳,幹、幹什麼呢,激動什麼,不是你自己說的嗎,要成爲奇蹟的一部分,你就說是不是奇蹟嗎!”

    “奇蹟是這個意思嗎?!你愛怎麼胡謅就怎麼胡謅,別讓我本人看見行不行啊?!”

    “喂喂,別打了你們兩個,喂,怎麼連面具都掏出來了,再打諾亞要把你們踢出去了啊……”

    ————

    “噗——”

    唐澤預判性地閃避了一下,沒讓安室透嗆咳出的水噴到自己身上。

    他順手拿起吧檯邊的抹布,把桌上的水漬擦擦乾淨,還能隨口吐槽道:“嗨呀,這不是挺好的嗎,每次讓你配合我給貝爾摩德製造一些誤會,我看你都挺不能接受的,這回都不需要勞煩你,戲就演完了,多好啊透先生?”

    “不許那樣叫我!”安室透眉心猛地一跳,先制止了唐澤繼續調侃,又用眼角餘光瞄了眼背對着自己,坐在角落的卡座當中,可疑地顫抖着的背影,默默捏了捏拳頭。

    唐澤整的那出青春傷痛扭曲文學,他確實事先知情,不過不妨礙他繃不住。

    到現在,他也沒搞明白貝爾摩德是怎麼會有這麼奇怪的內在邏輯,而唐澤又是怎麼發現,並融會貫通的。

    其實,只要手法能奏效,對臥底而言不拘泥於手段,能達成目的,那麼做一些突破下限的事情不算難以理解,仔細考量唐澤的這些個佈置,沒有人因此真的受到傷害,從頭到尾都是包裝精良的謊言,倒也不失爲一計良策。

    ——可給他造成的精神創傷這個方面,誰來補救一下啊?!

    看角落裏那個傢伙笑的那個樣子,不需要詢問,安室透都能猜到,恐怕這次看見了講故事現場的人不只是唐澤一個了。

    “現在我已經真正意義上取信於貝爾摩德了,她自認爲也握有了我的把柄,而且自認爲搞清楚了我的目的,接下來有很多情報,我都可以輕易收集到了。”唐澤頂住了安室透的死亡視線,清清嗓子,正色地表示,“這不是好事情嗎?她的權限可比你我高得多。”

    “只是爲了套取情報這麼簡單?”安室透挑起一遍眉毛,打量着唐澤臉上自信的表情,哼了一聲,“我覺得你還有更多的想法。”

    要是唐澤真的只是一個跑來臥底進組織裏的普通學生,他的這套說辭安室透勉強還能接受。

    然而結合上對方心之怪盜的真實能力,這段話的可信度就存疑了。

    心之怪盜想要搞到情報,真的還需要設置這麼多彎彎繞繞,非得獲取貝爾摩德全身心的信任?他怎麼那麼不信呢。

    比起這套明面上的說法,把它視爲一種變相的策反甚至精神洗腦,倒是更合理一些。

    如果這個故事繼續講下去,當貝爾摩德真的完全認同了庫梅爾的做法理念,那麼要是真的面臨組織的命令與庫梅爾的目的相左的時刻,貝爾摩德會如何選擇呢?更有甚者,假如庫梅爾要與組織中的某個人爲敵,貝爾摩德會怎麼做呢?

    這已經完全脫離了簡單的拉近關係的範疇了。

    “更多的想法,確實有一點。”唐澤含蓄地微笑起來,“不過現在八字還沒一撇,我就不先拿出來說了,等有了眉目再告訴你吧。”

    他確實所圖甚廣,不止想要得到祕密與情報,他甚至在考慮,該怎麼讓貝爾摩德也成爲切割組織的尖刀,連思路和行動路線都做了一些構思了。

    不過,太驚世駭俗的想法,提前說出來反而不真實,還是等真的到了那一步再展開說明白吧。

    感覺和戲搭子交代劇情進度交代的差不多了,唐澤話鋒一轉,聊回了先前溝通過的問題:“那個叫木原川的心理醫生,你調查的怎麼樣了,問題嚴重嗎?”

    他直接忽略了沒有問題的這個選項,直接快進到了評估風險程度的步驟。

    就看對方那個樣子,那要是沒問題,有問題的就該是唐澤了。

    “目前還無法確定,但估計問題不會太小。”安室透又瞟了眼角落裏自顧自喝着茶,似乎不打算過來參與話題的人一眼,搖了搖頭,把手邊的水杯放進洗碗池,閒聊一般回答道,“這傢伙的履歷挺乾淨的,沒看出任何與認知訶學可能的關聯。但他確實和你父親有點關係。”

    “什麼樣的關係?”唐澤不太意外地接着往下問。

    如果和風戶京介類似,稍微往下查一查個人情況,就能發現也是個認知訶學的擁躉,那都不需要接着問了,這種手段普通的傢伙很難造成嚴重的問題,直接銬走也就是了。

    現在既然查不出來,要麼這傢伙確實沒問題,要麼就是問題太大,藏得夠深,所以普通的情報網絡根本接觸不到。

    “他和你父親……算是前後輩的關係吧。”安室透給出了一個唐澤沒預料到的答案,“他是你父親在大學院時期的學弟,是同一個導師教出來的弟子。”

    “啊,居然是我爸的學弟?”唐澤不由驚訝起來。

    唐澤一川父母去世的比較早,也缺乏社會關系,這讓唐澤都忘了他理論上是有不少同學和同事的了。

    日本的大學院,是繼大學本科之後,學歷更進一步的高等教育機構,與中國的研究生是差不多的學制,分爲前期和後期,約等於碩士和博士的概念。

    唐澤一川在本科教育階段就是成績優異的優秀人才,不僅有臨牀醫學的博士學位,還順便讀了個生物學相關的學士學位,加上年紀輕輕就在醫學界闖出名號,是能在知名校友欄留下姓名的人。

    如果不是因爲研究的學術方向太過發癲,這傢伙本來也是學閥蔭庇的一員來着。

    “不僅是你父親的學弟,而且他曾經和你父親是一個科室的。”安室透聳了聳肩,朝唐澤投去了一個“你懂的”的眼神。

    唐澤心領神會地拉長音調“哦”了一聲。

    這麼看來問題不會小了。

    唐澤一川深耕心理學多年,但是他的醫師資格證始終是外科的,他的從業履歷上只有神經外科這一個科室來着。

    一直到唐澤幼時被確診爲自閉症之前,唐澤一川都是沒有放棄自己外科醫生的身份的——學術研究歸學術研究,反正也沒人給經費,口嗨一下不犯法,但人活在世上總得恰飯的,有那麼好的外科手藝爲什麼不吃這碗飯呢?

    安室透這句話的意思就是,木原川原本與唐澤一川一樣,是一個神經外科的外科醫生。

    然而他現在是以心療科醫生的身份得到了認可,成功入職帝丹高中的。

    “……他的手也被同事劃了韌帶?”雖然知道不太可能,唐澤還是忍不住吐槽了一句。

    這個世界的心理學是什麼香餑餑嗎,還是說這邊當心理醫生不需要額外考證什麼的?怎麼這羣外科醫生一言不合就轉心療科了呢?

    “嗯,可能是因爲,他一直是唐澤一川公開的崇拜者吧……”安室透撇了一眼唐澤的臉,神情更加意味深長了,“可能在學校期間就是了。”

    跟隨着崇拜的優秀前輩一路學習,拜入同一個導師門下,去了同一所醫院工作,然後又義無反顧地追隨唐澤一川的步伐去做了心理醫生……

    唐澤表情微妙地放下了手裏的咖啡。

    “那還真是害人不淺啊,學心理學真是死路一條……”

    學着學着,要麼人沒了,要麼人癲了。

    想起許久不曾見過的父親,唐澤不免唏噓。

    不過這不妨礙唐澤繼續覺得木原川此人可疑。

    “所以這傢伙跑來的目的是什麼?給我一些家的溫暖嗎?我真不缺爹,不需要野生的。”

    隱約覺得這句話不像是什麼好話的安室透:“……”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