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別拖累

    巨鳥繼續衝向戰場中心，一聲長唳，火焰瞬間包裹其全身，隨後撞入戰場中心的大地裏！

    本該是堅硬無比的山石大地在魔烈鳥衝入的瞬間頓時化作一片火海！

    滔天岩漿滾滾灼熱，將天空映照的一片通紅。

    熱風吹過，竟是將二人衣物燃着！

    鍾離錦內裏有袖裏乾坤，具備靈力，因此只是外套有些被燒過的痕跡，時清用靈力隔絕了燃燒的地方，但很不巧，她腰間的囊袋被燒沒了，那只是個普通的袋子，還沒有被附靈。

    時清眼中劃過一絲可惜，但現在無暇去顧及那囊袋。

    焦糊腐爛的味道充斥在空氣裏，帶着像是穿越千萬年的戰火與血腥氣息向四周擴散。

    活人受不了這溫度和味道。

    即便服用過凌冰丹，鍾離錦還是有些難受。

    烈焰山燥熱的感覺令少年臉上多了些紅色，體表溫度也在慢慢上升，直到指尖無意中觸碰到時清的肌膚。

    少女身上的幽香清冷淺淡，體溫也似乎比他低一些，貼着身軀，能夠稍微緩解那種燥熱，還能暫時忽略空氣裏難聞額血腥之氣。

    鍾離錦身體有些僵硬。

    長劍太短，無法容納兩個成年人站立，所以他暫不能從時清懷中脫身，只能捏緊拳頭，朝外側微靠，繃緊身軀，儘量不與她貼的太過近。

    時清的腳一前一後，微微踮起腳尖，靜立於劍身之上，神色平靜。

    周圍一片火紅。

    唯有時清，一身清淡的翠衣衫短裙，在這蒼茫天地間遺世獨立。

    少女側臉近在咫尺。

    鍾離錦微微垂眸。

    兩人皆不言語，靜默如佛。

    *

    接住鍾離錦，時清御劍轉身，遠離中心戰場，飛出一段距離之後，她找了處較爲平緩的地面落下。

    幾乎是落地瞬間，鍾離錦就從時清懷裏跳了下去，然而纏繞在他身上的繃帶還沒鬆開，少年腳步不穩，差點兒摔倒！

    幸好那些繃帶條又將他一把拉回，避免跌落在地。

    “……”

    平復了一下心情後。

    少年擡手，垂眸向時清行了一禮：“……多謝師姐。”

    在被廢之前，總有世人喜歡讚歎少年溫柔強大，如混沌初開時的桀驁雪蓮。

    然而此時，鍾離錦卻莫名覺得時清似乎比他更像這種描述。

    少女站在他面前，身姿挺拔端正，如蓮般亭亭淨植，身形並不似尋常女修那般窈窕，也算不得魁梧，卻十分有力，能夠不費吹灰之力地將他一個八尺有餘的少年輕鬆抱起。

    兩人現在離了些距離，之前一直縈繞在鍾離錦鼻尖的清香驟然消失，於是那些難聞的焦灼與血腥之氣便重新遊蕩在他身邊。

    味道濃郁，是個人都能聞到。

    時清卻面色如常，不知是忍耐力太強，還是真的聞不到。

    “不必。”時清淡淡道。

    她淡然冰冷的態度，好似剛纔的救人只是完成某個任務一樣。

    鍾離錦正準備取百解丸以作謝禮，昨日沒送出去，今天是真救了自己，合該給她。

    但在聽見女孩的話後，少年取丹藥的手一頓，隨後黑瞳直直看着時清，挑眉問：“師姐……不需要？”

    按照時清的邏輯，並非是她本意救人之事，她不會要回報，所以，或許這次救人又是因爲掌門時越要她在祕境裏關照自己。

    時清以爲鍾離錦是指謝謝二字，便點頭：“嗯。”

    鍾離錦：“……”

    果然啊。

    於是下一秒，她眼見着少年將剛取出來的百解丸又重新放回了袖裏乾坤中，語調也疏離了幾分，道：“好，既然師姐不需要，那就不給了。”

    時清：“……？”

    QAQ。

    站了沒幾分鐘，又一陣熱風吹來，帶着難聞刺鼻的味道，這一次的血腥氣似乎更重了些，也更噁心。

    鍾離錦有些許潔癖，即便現在衣着散亂，沾染沙石血跡，他也會用淡微的靈力捻訣，清潔衣物。

    味道傳來時，起初勉強能忍受的少年最終還是輕輕捂住口鼻，不着痕跡地朝時清靠了靠。

    身旁少女依舊無動於衷。

    鍾離錦問：“時清師姐不討厭這些味道嗎？”

    時清回答：“聞過，習慣。”

    所以不是忍耐力強，也不是聞不着，而是早就習慣了？

    鍾離錦瞭然，他知道時清修煉喜歡去刷風雷塔，或許是裏面被殺死的妖魔留下的氣息和這些味道相似，所以才不在意。

    “時清師姐，”少年再度擡手行禮：“既已沒什麼事，咱們就此別過，小師姐和滄師姐應該也等您等着急了。”

    時清問：“你不回？”

    “我是以玄霄宗弟子身份進入祕境的，避免機緣爭奪，還是不要一起行動了。”鍾離錦道。

    “好。”時清點頭。

    他說得在理。

    少年得到迴應，轉身離開。

    時清還留在原地，回頭看着身後起伏崎嶇的烈焰山，卻並未動作。

    她仔細瞧了瞧，山體的形態大同小異，不是特別容易分辨，若是有傳送符還好，她可以立刻回到滄瑩身邊，但她的傳送符卻連着那個袋子一起被燒燬了。

    這意味想要回去找滄瑩，她得自己找到正確的方位。

    “……”

    時清想問問鍾離錦是否還有多餘的傳送符，但再度朝少年離開的方向看去，卻見剛纔拜別的人早已沒了蹤跡。

    時清：“……”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傳音石還掛在身上。

    石頭不會燃燒，因此依舊完好。

    “滄瑩，”時清手裏握着石頭，對着它認真喚道：“吾危，無符，速傳！”

    滄瑩：“……”

    滄瑩：“你該早一步說。”

    時清：“……？”

    滄瑩無奈道：“就在剛剛，某個熊孩子鬧着要找鍾離錦，已經把我最後一張傳送符用掉了，我們現在，在鍾離師弟這兒。”

    時清：“……”

    如果夾子瑩能夠更努力一點藏住語氣裏的花癡般的笑意。

    還是有點那麼點兒可信度的。

    *

    同一時間——

    自以爲已經避開小師姐和時清她們的某個白衣少年，看見兩道突然出現在他面前的白色光柱以及光柱中兩個熟悉的面孔，頓時連平日裏最簡單的禮貌微笑都快要掛不住了。

    【誒，小輩，這兩個女娃我都挺喜歡，一路都追着你，看來還對你挺用情的，你考慮看看呢？】

    鍾離錦：【……】

    【前輩！！！！——】

    ……

    ……

    他要抓狂了。

    *

    “怎麼辦？還以爲你跟鍾離師弟在一塊兒呢，所以直接到鍾離師弟這兒來了。”滄瑩嘆了口氣。

    時清哼了一聲，不信：“如此，爲何，非我名？”

    既然這樣爲什麼不用我的名字？

    滄瑩咳了一聲，“哎呀，我是準備傳你的，但小師妹先我一步叫了鍾離師弟的名字。”

    時清：“……”

    時清：“騙子瑩。”

    滄瑩趕緊找補：“哎呀哎呀別生氣！我們仨現在原地等你呢，你應該記得鍾離師弟走的方位哈？快過來吧！”

    “哼。”

    時清面無表情地結束傳音，將石頭重新掛回腰間，御劍前行。

    片刻後，她便看見了原地休整的三人。

    鍾離錦站在一塊大岩石邊上，身旁一左一右，坐着滄瑩和沉湘。

    起先傳送的時候，滄瑩真以爲時清去救鍾離錦，兩人應該在一塊兒，所以才沒攔着小師妹叫鍾離錦的名字。

    結果來了以後才發現少年和她分開了。

    滄瑩着急，本想回去找，不過在得知兩人分開才不到片刻後，她就不着急了。

    因爲時清要麼會傳送到她身邊，要麼會用傳音石聯繫自己。

    果然，時清聯繫她了，後面在原地等就行。

    【惡毒女配在打鬥方面還是厲害啊。】沉湘看見時清平穩落地，身上也沒什麼傷，便迅速收回目光，【難得找到一個優點。】

    【結果最後還是變成了四個人。】她癟癟嘴，重新將重心放在鍾離錦身上，鬱悶道：【有兩個電燈泡在，我怎麼跟男主搞曖昧啊！！】

    “走吧。”時清落地以後直接道。

    滄瑩：“走？去哪兒？”

    時清：“找機緣。”

    這才是來魔武祕境的目的。

    鍾離錦又想將剛纔對時清說得話再對沉湘和滄瑩說一說。

    結果還沒來得及開口，便被小師姐一口打斷：“你們兩個一組，我跟鍾離師弟一組，咱們分開找機緣！”

    鍾離錦：“……”

    滄瑩想也不想地拒絕：“那怎麼可以？！我們得爲你的安危負責！”

    沉湘突然發現現在難啃的骨頭根本不是時清，而是同樣對男主有心思的滄瑩！！

    不行！

    她的任務！絕對不能失敗！！

    “我是劍修！”沉湘這時候終於想起了自己的劍修身份，拍着胸脯，認真道：“一個劍修加一個丹修！鍾離師弟丹，我劍！滄師姐丹，時清師姐劍！這不是剛剛好的分配嗎？！”

    滄瑩：“……”

    你才單！你才單！

    時清：“……”

    怎麼感覺被罵了……

    滄瑩冷笑一聲：“那爲什麼不是時清跟鍾離師弟一組呢？”

    小妮子那點兒心思還想瞞過她的慧眼？！

    沒門！

    沉湘臉色漲紅，對上滄瑩，鬼系統還說什麼女二豁達，豁達個頭啊！！這爭的簡直沒邊兒了！！

    眼看滄瑩和沉湘兩個人吵起來了。

    時清眼眸微轉，看向一旁引發了這場戰爭的少年，冷冷道一聲：“禍、水。”

    鍾離錦：“……”

    烈焰山高溫炎熱。

    他卻突然覺得很冷。

    【小輩……】老人訕訕開口，【你看——】

    鍾離錦：【前輩請閉嘴。】

    老人：【……】

    哼！

    *

    “快走。”

    耳旁突然傳來一聲淡淡的話語。

    鍾離錦還未側頭，便嗅到了那熟悉的清冷幽香。

    時清應當是偷偷靠過來的，悄聲對他道：“趁現在。”

    ——趁現在沉湘和滄瑩的注意力都放在彼此身上，快走。

    少年略微驚訝，他還以爲時清不會理會這些。

    正要衷心感謝，卻又聽她說：“別拖累。”

    鍾離錦：“……”

    趁現在快走，別拖累我。

    ……也對。

    照小師姐和滄師姐這兩人的狀態來看，時清的進度也會因自己而被拖累。

    鍾離錦最終沒有道謝。

    他微冷地道了個歉，語調疏離：“抱歉，連累師姐了。”

    隨後轉身離開。

    沉湘和滄瑩依舊吵得難捨難分，根本沒有注意到爭奪的對象已經悄悄溜走。

    時清話還沒說完鍾離錦就走了。

    幾乎是少年消失的瞬間，她後面那三個字才終於出口：“被她倆……嗯？”

    鍾離錦不見了。

    時清眨眨眼，收回目光。

    走的真快。

    快走。

    別被她倆拖累。

    看樣子鍾離錦聽懂了。

    既然禍水終於不在，時清也終於可以毫無顧忌地上前勸架了。

    幾秒後——

    “時清！我不吵了！我真不吵了！你看，我跟小師妹和好如初了！”滄瑩一臉諂媚道。

    “你這壞蛋！！快放我下來！！我恐高！！混蛋！你這個惡毒的女人！！小心我告訴我掌門呆地讓你全家破產！趕出三清山！流落街頭！喝西北風！！！”沉湘抓狂。

    而時清。

    她正在滾燙的山石上慢慢行走，四條繃帶，兩條用來捆住滄瑩，把她吊在空中，兩條用來拴住時湘，把她懸在上方。

    所謂只要腳離地。

    那他遲早會冷靜。

    *

    【小輩頗有老夫當年之風，】老者捋着鬍鬚忍不住感慨自己的過去：【想當年，老夫俊美非凡，一表人才，一手丹醫之術出神入化，起死回生，也是深受衆多女修愛慕，桃花成林。】

    鍾離錦忍不住自嘲冷笑：【晚輩再受其他人歡迎又如何？還不是被某人退了婚？現在也依舊在被嫌棄拖累了她。】

    老者輕咳一聲：那是她有眼無珠！不就是慕強嗎？小輩，待你日後重建高樓，威震八方，高朋滿座，成爲修真界第一絕頂丹醫，退你婚那女娃指定痛哭流涕，悔不當初！屆時你就把她說過的那些話全部還給她！什麼天下優秀女修一大把，才不要在一個慕強自私的人身上浪費時間！怎麼樣？】

    鍾離錦：【……】

    那種話少年說不出口。

    誠然讓時清後悔是他想要變強的理由之一。

    但也不會真的那般傲慢得意地故意侮辱對方。

    【小輩！】老人突然驚喜道：【快看！這是老夫當年煉丹救人的石窟！】

    鍾離錦停下腳步，擡眸看過去。

    一座高大無比的石門被嵌在了山體的一側，氣勢宏偉，壓迫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