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3】出關

    這裏的空氣並不好。

    烏煙瘴氣充斥鼻腔，還夾雜着血腥與陳舊腐爛的味道。

    時清閉着眼睛，沒什麼大的表情，只是眉頭微微往裏皺。

    她的束髮已經散開，頭髮有些凌亂，些許髮絲還被血汗打溼，黏貼在臉上。

    脣瓣微抿，血液順着嘴角滑落，不知道在嘴邊到底掛了多久，像是都要幹在上面了。

    這裏是風雷塔二層的一間密室。

    密室之外是不斷匯聚的妖魔。

    它們伺機而動，似乎想要趁着時清渡劫的間隙吸收她的力量，衝破風雷塔的鎮壓。

    [膽子可真大呀，渡劫突破竟然敢來這裏，嘻嘻。]

    [不過膽子再大她也只能在咱們風雷塔一二層放肆放肆，瞧，這些年她連三層臺階都不敢碰呢，哈哈。]

    [等她走火入魔，咱們就趁機弄死她！吸食靈力，衝破鎮壓！]

    [好！]

    “……”

    妖魔們的竊竊私語猶如暗處蟑螂老鼠們的陰笑，雖然暫時對人類沒什麼殺傷力，但足夠噁心。

    時清不會給它們鑽漏洞的機會，因爲她也在利用這些妖魔助力自己的突破。

    如何助力？

    很簡單。

    妖魔們以爲她走火入魔肯定和其他人一樣全身難以動彈，靈力亂竄，神志不清，分裂出兩個自己。

    但實際上，時清走火入魔會產生極強的殺念。

    一旦在突破中失去理智，靈力暴亂，她會見誰都殺，殺紅眼，直到把自己累趴下。

    所以她特意選擇了風雷塔。

    這樣一來，若是真的出了點兒茬子，她執劍亂殺，不僅能夠幫忙清除體內因走火入魔而產生的瘴氣，釋放多餘靈力，不至於讓自己爆體，還能恢復清明，甚至弄死一部分妖魔。

    一舉三得。

    這裏的妖魔都是傷天害理之輩，死不足惜。

    時清也不擔心自己沒力氣以後被它們找到間隙弄死在這裏，掌門師尊給她留下過一道保命符，一旦有性命之憂，符咒會立刻碎裂，並帶着她回到三清福地。

    因着有保命符，她的行事作風就變得肆意妄爲起來，修煉裏，只要死不了，就往死裏造。

    突破巔峯七層並非什麼容易的事情。

    時清也不知道在這一片黑暗之中到底修煉了多久。

    五臟六腑火辣辣的疼。

    她一隻手緊握長劍，支撐着身體，另一只手手在衣服上摸索，很快摸出一個小瓷瓶，倒出一顆藥丸。

    服用下回血丹之後，身上的痛感和疲憊才終於緩和下去。

    時清鬆了口氣，她的呼吸逐漸趨於平靜，而後重新坐好，再度運轉靈力，試圖衝擊橫亙在渡劫與突破間的最後那道關卡。

    目前唯一幸運的，是到現在爲止都沒有走火入魔的傾向。

    密室本該溫度極低，她卻感覺周身熱的發悶，連呼吸都不通暢。

    耳邊隱約傳來雷聲，可惜臨門終究差一腳，那雷聲只響了兩下，便再無音訊。

    許久之後。

    時清終於睜開眼睛。

    偏褐色的眼瞳間清明一片，即便有疲憊也暫時壓下。

    身旁的傳音石發出聲響，她微微抿脣，神色凝重，雙目也帶着幾分自怨和懊惱。

    魔武祕境要開啓了。

    傳音石是師尊給她的提示。

    時間到了。

    然而——她卻並未完成突破。

    鍛體練氣築基，雖然均分三等，卻始終屬於低階境界。

    而從築基衝擊金丹，算是由低階向中階突破，掌門師尊說過這並非易事，時清也從未小看過它，但她已經做足了充分準備，誰料最後竟是連雷劫也沒有完全引來。

    “……”

    時清有些失望。

    她從密室的石牀上下來，有些泄氣地悶哼一聲。

    拿起傳音石和自己的長劍，朝着密室大門走去。

    覺察到裏面人似乎要準備出來了，妖魔們更加激動不已。

    [沒有雷劫，她失敗了，哈哈哈！]

    [走火入魔了嗎？？走火入魔了嗎？？]

    [我已經迫不及待地要吸收一口新鮮的靈力了！]

    時清神色恢復淡漠，脣角抿成一條直線。

    她現在心情很不好。

    伸手摘下石門上貼的符咒，面前的大門緩緩打開。

    一股濃郁的黑氣霎時間直衝她面門，夾雜着詭譎又陰狠的嬉笑聲。

    [靈力靈力！新鮮的靈力！]

    [吃了她！吃了她！啊哈哈——哈？？？]

    本是喋喋不休的得意笑聲在衝入密室之後戛然而止。

    妖魔們看着門口那位眼神依舊清明的少女，心頭忽然涌上幾分不好的預感。

    [……你，沒走火？]

    [也沒、沒入魔？]

    時清：“……”

    她點頭，淡淡“嗯”了一聲。

    手中長劍揮了揮，在黑暗中散發出白光的劍身對於這幫妖魔來說刺目無比。

    [……]

    “沒突破，”時清指尖撫摸過劍身，幽幽道：“心情差。”

    妖魔：[……]

    時清：“所以——”

    突破成功，殺妖魔慶祝慶祝。

    突破失敗，殺妖魔發泄發泄。

    突破走火入魔，殺妖魔緩解緩解。

    可惜第一個第三個都沒發生。

    那就只有第二個了。

    她一字一句，盯着不斷在周身圍繞的黑氣，冷冷開口：“要！泄！憤！”

    妖魔：[……]

    天殺的啊啊！！！！

    半個時辰後，風雷塔大門打開。

    夕陽映照在她身上，彷彿將衣服也染成一片橘紅。

    時清擦了擦臉上的汗珠和血跡，轉身御劍朝錦屏峯去了。

    *

    閉關的時間流速格外快。

    轉眼又是一個月。

    後天魔武祕境就要開啓，這兩天整座三清山都忙裏忙外。

    來自各門各派的代表們都會齊聚山頭，所有三清弟子都要去搞接待。

    本來以往沒這些繁瑣之事，是小師妹幾年前提出來的，她說作爲東道主，搞接待是一種最能體現三清山人情世故以及彰顯物力財力及人力的機會。

    時清聽不懂，不過她說得頭頭是道，掌門師尊就隨她去了。

    到達百草閣後，整個閣中沒太多人。

    錦屏峯弟子基本上都是三清山的原本弟子，只有零散四五個是遊學來的。

    傍晚時分，他們煉丹結束，正在收拾丹爐。

    “時清師姐，您出關了？”

    “嗯，”時清點頭，“找滄瑩。”她是來找滄瑩檢查身體的，順便拿點兒丹藥。

    說着便走到平日裏等滄瑩的窗戶邊，理了理衣物，坐好，乖乖等待。

    “……”

    餘下那記名弟子聽罷面露難色：“咳，真不巧，時清師姐，滄師姐他們，被玉華峯拉去搞接待，借用走了。”

    時清：“……”

    哦呼。

    差點兒忘了這茬。

    滄瑩說過自己不管是刷風雷塔還是閉關修煉，出來以後都必須檢查身體。

    但現在她不在……

    嗯，滄瑩不在，那就不用檢查了ing！

    時清起身準備離去，然而剛到百草閣門口，就與正要進來的白衣少年打了個照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