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九章 其實我早就是截教人了（4600）

    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世人驚歎黃雀的狡猾，卻往往無視了蟬的悲劇。

    申公豹從肉身到元神都俱滅了，那種可怕的終焉之力，甚至追溯到真靈最深處，要扼殺一切生機，破滅諸天萬界。

    這一刻，不止是洪荒主天界的申公豹死亡，過去未來現在，十方三世一切時空，種種投影，諸般化身，都被追溯到了源頭，如同泡沫般炸開。

    清微天，玉虛宮，崑崙山脈，長生峯上，正在參悟大道玄機的度厄真人長嘆一口氣，清風吹過，隨風而散，肉身化作塵埃，徒留一具白骨。

    寶蓮燈宇宙，幽冥地府中，正在爲大小鬼王，億萬幽魂說法的地藏王佛宣了一句佛號，身上燃起寂滅之火，焚燒殆盡之後，青色蓮花上呈現舍利子。

    太素天中，崑崙神山發出巨大的轟鳴之聲，山下的蠻民神裔目露驚恐之色，匍匐在地，因爲那億萬年不朽的山神神像竟然崩塌。

    ……

    如此種種，每一方大界，每一片時空，每一條時間線，都陸續毀滅，猶如多米諾骨牌，產生連鎖反應，轟然崩塌。

    原本璀璨的靈光，一點點黯淡灰色，如同被黑暗侵蝕一般，寂滅永恆，蔓延開來，一條，兩條，三條……在即將覆滅所有的那一刻。

    突然，毀滅的終焉之力在一條時間線前停滯不前，那……那是龍族的諸天！

    在歸墟深處，一尊分水大聖盤坐，周身有一杆真武旗幟的虛影庇護，雖然不是真正的先天靈光，卻也阻攔了死亡一剎那。

    正是這一剎那，分水大聖猛然間抓住了機會，祭出兩半已經捏碎的上清混元神符，猛然間似金非金，似玉非玉的神符爆發出清光湛湛，仙氣渺渺，反死而生，逆轉輪迴。

    這一道上清神符是靈寶天尊賜予申公豹的神物，當初面對地母后土這般大人物的時候，不堪一擊，起不到任何作用。

    但，在面對普通大羅，尋常靈寶的進攻時，這道神符大顯神威。

    收拾不了后土，還收拾不了你嘛！

    神符鳴動，飛騰九天，演化大道符籙，太上煉丹，元始煉器，靈寶煉陣，此乃玄門御三家。

    可，世人卻不知曉，那無敵洪荒，鎮壓萬古的陣法，卻是由一枚枚細微，平凡的陣符演化而來。

    一枚枚道文交織錯落，混合組成，形成一道道符籙，一道道符籙散落四方，凝聚節點，便是一道道陣法。

    一陣便是一符，一符便是一字！

    居上清境，號靈寶君。祖劫化生，九萬九千餘梵炁。赤書煥發，六百六十八真文，因混沌赤文而開九霄，紀元洞玉歷而分五劫。

    昔日靈寶創文，元始煉字，太清整合，共計以六百六十八真文闡述天地大道，奠定玄門根基。

    六百六十八真文合一，勾連大道，演化陣法，名曰誅仙。

    上清混元神符，正是昔日靈寶創文立法，所造六百六十八真文之一。

    “鏘！”

    天地間彷彿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所震撼，伴隨着一道震動大千的劍鳴聲音響起，諸天萬界爲之寂靜，只見那天外飛來一口誅仙劍！

    非銅非鐵亦非鋼，曾在須彌山下藏。不用陰陽顛倒煉，豈無水火淬鋒芒？誅仙利，戮仙亡，陷仙四處起紅光。絕仙變化無窮妙，大羅神仙血染裳。

    誅仙出，大羅亡，一劍斬斷時空，破滅諸天萬界，終焉了所有，彷彿迎來末劫。

    大羅頭顱飛揚，一滴滴真血流淌，如同大嶽山脈，壓塌了多元宇宙。

    封神榜綻放靈光，接引第一位有緣大羅上榜。

    以一位大羅的身隕，拉開封神大劫的血色帷幕。

    諸天大羅變色，萬界神聖顫抖，火雲洞中三皇五帝，諸多聖王盤坐，軒轅黃帝凝視這一幕，神色一沉：“霸氣外露，找死。”

    “剛開量劫就殺大羅，這不是三七開能打發的。”帝嚳氏搖了搖頭道：“這一劫，玄門所圖甚大。”

    “先發制人？”炎帝神農提議道：“加速王朝更替。”

    “不急，跟他耍耍。”天皇伏羲微微一笑，落下一子，淡然道：“本皇的生辰快到了，傳我法旨，去太素天請媧皇赴會。”

    “赴會？”軒轅黃帝若有所思，反問一句：“是在紅雲洞？”

    “本皇好歹是天庭四御之一，如何只能在紅雲洞開宴會。”天皇伏羲平靜道：“且去天庭開那蟠桃盛會。”

    封神量劫，蟠桃盛會，烈火烹油，鮮花着錦。

    “月滿則虧，水滿則溢。”帝禹微微一笑，卻回首望向人間王朝，陷入古老的回憶，那一年湯武革命，這一年武王伐紂，是該算總賬了。

    ……

    一團上清之氣匯聚，收攏破滅的粒子物質，重新賦予璀璨元神，祥雲涌動，一位頭戴青竹簪，身着五行衣的青年道人踏空而出，仰天長嘯一聲：“貧道申公豹又回來了！”

    上清混元神符微微鳴動，裹挾着清氣，落入申公豹掌握，化作一口混元滅法仙劍。

    “這魔頭活了！”

    前來追殺的太乙修士們神色紛紛一變，心血來潮，浮現不詳的預感。

    “昔日以陰德心掌劫運劍，總想着天道承負，留一線生機。”

    “可誰曾想，我留一線生機，旁人卻不給我一線生機。”

    “師尊！師尊……其實我早就是截教人了。”

    申公豹握着仙劍，喃喃自語許久，留下一行清淚，而後回首一望，眼眸赤紅如血，露出一絲猙獰笑意，震聲道：“天生萬物以養人，人無一物以報天，諸位道友如今量劫已起，該償還天地因果了！”

    諸天萬界的太乙道尊莫名膽寒，有些道行淺薄的修士，甚至下意識後退一步，本能想要避開。

    “走得了嘛？一入封神劫，不是自由身。”

    申公豹被先天靈寶打死，雖然被上清神符救活，可心中積攢了無窮怨氣，一時間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提劍殺來，朗聲道：“諸位道友，莫要誤了上榜的時辰。”

    “莫要怕他！”

    “他即便是太乙真流，也不過是一個人，咱們上千位太乙道尊，一擁而上，分擔傷害。”一位手持先天靈寶的太乙道尊咆哮道：“他道行耗盡之前，未必能拿我們怎麼樣。”

    此言一出，諸天修士暗暗點頭，申公豹再強大，也不過是太乙，終究不是大羅，況且他們還有先天靈寶助陣，未必會輸？

    “一擁而上？量劫之中，最不缺便是死人。”申公豹突然嗤笑一聲，擡頭望天，喃喃道：“封神劫前的申公豹和封神劫中的申公豹可不是一個概念。”

    “冥藍道友請留步！”

    申公豹仗劍而行，悠悠一語，諸天萬界劫氣暴亂，蜂擁而至，過去，未來，現在的因果匯聚，便有清算所有，了結一切。

    冥藍道人正是那位手持先天靈寶的道尊，有太乙圓滿境界，再加上靈寶庇護，不可謂不強大。

    然而，就在這一聲呼喊之下，他眼瞳一縮，莫名膽寒，只覺得冥冥之中死期將至。

    “申公豹你已被開革出玉虛宮，不被仙道庇護！”冥藍道人爆喝一聲：“你跟誰在裝神弄鬼呢。”

    “冥藍道友。”就在冥藍道人欲要祭出先天靈寶的時候，同行的太乙修士忽然退後數丈，捂住口鼻，眼眸露出恐懼之色，驚呼道：“伱……”

    “我，我怎了？”

    冥藍道人微微一愣，擡頭望向己身，卻發現原本與天同壽，萬劫不侵的他，此刻光潔曼妙的仙衣開始生出髒垢，清淨無瑕的仙體開始流汗，發出令人作嘔的惡臭。

    那自性圓滿的腦後光圈，此刻一點點腐朽，頂上三花凋零，胸中五氣潰散，不負仙家姿態。

    “冥藍道人，你說我裝神弄鬼，那你私自設神國，拘留亡魂，使其不入地府輪迴，又該當何罪！”

    申公豹大喝一聲，如同天道審判，聲如洪鐘，響徹諸天：“自三百七十萬年前，你乃是一介金仙，爲求突破，便是開始玩弄鬼魂，殘害億萬京兆生靈，奪取地府權柄，危害洪荒宇宙！”

    “今日，你所有害過的生命，都要前來量劫，同你清算大因果。”

    “殘害生命！”冥藍道人眼眸迸濺一絲精光，忽然醒悟，運轉全部法力，抵禦不祥，不屑冷笑道：“我還以爲你申公豹有什麼手段，只是藉助一羣螻蟻願力詛咒我罷了。”

    “生前被我所殺，死後也敢作亂，只要我扛過這一段反噬，所謂因果，一切成空！”

    “諸天萬界，唯有這力量最爲真實，區區螻蟻又能如何。”

    “螻蟻？”申公豹搖頭一笑，意味深長道：“冥藍道人，你也是曾證金仙的修士，衆生皆是盤古道理，你怎麼就忘記了。”

    “衆生皆是盤古？”

    原本洋洋得意，面露不屑的冥藍道人忽然一愣，緊接着神色無比慘白，身上燃燒起來熊熊業火，堂堂一代道尊，竟然痛得滿地打滾，哀嚎咆哮道：“不可能，這不可能。”

    “衆生皆是盤古所化，皆有不朽之性。”

    “平日不顯，量劫通靈，貫穿過去未來現在，清算昔日大因果。”

    申公豹神色肅穆，口含天憲道：“螻蟻殺不得你，那就讓盤古來殺你！”

    轟隆隆！！！

    冥冥之中，浩蕩氣運澎湃，無量劫運涌動，一道紫霄神雷順着混元滅法仙劍斬落，轟殺所有，泯滅一切，竟然展現浮現一絲不可思議的盤古天威。

    衆生源自盤古，是盤古的一份子，只不過無限細分，散落諸天萬界，力量顯得無比微弱。

    可一旦衆生合力，抵達了一個程度，便能一定程度上代表盤古，爆發出驚天動地的力量。

    這種力量，名曰人道。

    聖人爲何無敵，正是立教教化衆生，獲得了衆生的認可，教義得到了衆生的承認，相當於得到盤古授權，於是在紫霄宮中立規定矩，實現立法權。

    而，人道具體的表現形式，叫做氣運。

    五德五運，相輔相成，劫運能轉化成氣運，氣運亦是轉化爲劫運。

    量劫之中，劫運滔天，古往今來所有冤死，慘死，死不瞑目，心有不甘，欲要清算因果的亡靈，生靈紛紛匯聚於此，覺醒盤古意志，將自己的氣運交給應劫之人，化作滔天殺氣，無窮黴運，誓要清算一切，毀滅一切。

    這種力量，輕可以斬殺太乙，重可以拉着一整個時代沉淪，死去的亡靈不願意看見人世間的美好，要毀滅一切，破壞一切，讓量劫加重，演化成無量量劫。

    死去的盤古意志想要演化無量量劫，但，活着的生靈，乃至諸天萬界的宇宙意志不願意毀滅，主天界本能朝着洪荒真界，永恆不滅的方向演化。

    而，這種本能，稱之爲天道。

    天行有常，不爲堯存，不爲桀亡。

    天道公平公正，不能直接插手人道演變，於是天道設立聖位，委託聖人去解決人道的麻煩。

    立教的聖人感應衆生意志，接受天道委託，介乎天人之間，一邊教化衆生，一邊執行天道，尋求某一種平衡。

    天性，人也；人心，機也。

    立天之道，以定人也。

    天發殺機，移星易宿；地發殺機，龍蛇起陸；人發殺機，天地反覆；天人合發，萬化定基。

    所以，媧皇是人道之主，掌握大部分權柄。

    所以，三清是盤古正宗，號稱元神所化。

    所以，西方二聖要演化輪迴，迎來後天時代。

    所以，新生的后土可以與老牌聖人媧皇抗衡，因爲掌握了衆生輪迴。

    所以，三皇五帝地位特殊，因爲人族是萬靈之長，人道主體。

    所以，天庭管轄天地人神鬼，三界六道一切生靈，是唯一合法組織。

    六聖匯聚的地方叫做紫霄宮，衆生認可的組織叫做天庭。

    世間最可怕的劫難是天人相沖，世間最強大的大勢是天人相合。

    量劫便是天人相沖的產物，人道要清算因果，天道要維持宇宙存續。

    天庭左右爲難，於是三教畫押，封神榜應運而生。

    一切的終極目標，不過是爲了解決天人相沖。

    以前申公豹似懂非懂，現如今他踏入量劫，揹負劫運，代表一部分人道，也有了上臺落子的資格。

    若是再進一步，立下大教，順天而應人，那麼他也有資格，被稱之爲聖人。

    “自古以來，似乎沒有一尊劫道聖人。”

    “我申公豹，想要填補這一遺憾。”

    申公豹神色平靜，道心冰冷如鐵，眼眸赤血，揮劍行禮一拜：“諸位道友速速償還天地因果，莫要誤了上榜的時辰！”

    劍光揮舞，貫穿大千，神雷斬下，冥藍道人瞬間倒下，沒有絲毫意外，便是先天靈寶也庇護不了他。

    “大聖救……”冥藍道人飛出的頭顱吶喊，來不得喊出最後一個字，便已化作灰灰。

    他手中的先天靈寶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鳴動一聲，破開主天界時空，飛向混沌之外。

    “逃！！！”

    諸天萬界的太乙修士們目眥欲裂，不知道是誰喊出哪一個逃字，千位道尊竟然像鳥獸般一鬨而散。

    申公豹不爲所動，一劍揮出，生劫運，滅陰德，順着冥冥之中的因果大道，化作萬千劍光飛舞，伴着一道道紫霄神雷斬落，破滅所有，終結一切。

    一位位太乙道尊慘叫，不僅是他們身隕，他們身後因果牽連的弟子，門人，親朋，好友，盡數死在這一劍。

    若是以往，申公豹證得陰德，心懷善念，感一線生機，不會行此滅絕之事。

    但，現在是量劫，量劫之中，清算所有，不沾因果，連最後一絲陰德都不存了。

    頭顱飛舞，羣仙哀嚎，無數仙血揮灑，染紅了五行仙衣，然而，申公豹卻沒有一絲激動，沒有一點開心，沒有一絲厭惡，他只是在認真的思考一個問題。

    “殺盡蒼生殺真仙，再斬金仙滅太乙，種種仙人皆已殺過，那大羅仙人該如何殺？”

    一念至此，血海有感。

    正在與天庭諸帝博弈的冥河老祖，突然投下目光，望着血衣道人，頓時撫掌一笑道：“好好好，如此良才美玉，當入我魔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