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章 麒麟碑

    楊戩殺意蓬勃，不止是想殺死金烏十太子，甚至想要毀滅整個天庭。

    前者是私仇，後者則是公義。

    建設往往要比毀滅來的困難，雖然天庭有種種問題，但，在沒有找出下一個取代它的組織之前，最好不要動天庭。

    天庭一旦崩塌，宇宙現有的秩序崩潰，三界註定陷入水深火熱之中。

    二代西王母出手，不止是爲了金烏，更是爲了昔日五帝君的心血，她雖然與赤帝反目成仇，但，天庭是她一手打下的基業，其中有她股份，怎麼能容許有人破壞這一份秩序。

    她想要是成爲新天帝，而不是毀滅天庭。

    二代西王母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勸說楊戩，並且承諾：“死亡只是一時的，天地之間尚且有輪迴，你的父母依舊有轉世，依舊有來世。”

    “放下仇恨，不要做無謂的廝殺。”

    而在逐漸瘋魔的楊戩心中，一切想要阻攔他復仇的存在，都是敵人，不管西王母在說什麼，先殺了再談。

    於是兩個至強者一路從天界打到人間，從人間打到天柱，整個宇宙都開始震動起來，支撐三界的天柱在劇烈的衝撞下，轟然倒塌，化作廢墟。

    天地間的能量狂暴涌動，形成了一股強大的元氣流，將周圍的一切都捲入其中，大地搖晃，山巒崩塌，河流被撕裂成無數條蛛網般的細流。

    元氣風暴席捲而過，無數生靈不幸被捲入其中，慘叫聲迴盪在整個宇宙。

    浩浩蕩蕩的九天弱水沖刷而下，將楊戩打落塵埃，剿滅了他心頭的怒火，逐漸恢復了冷靜。

    望着滿目瘡痍，破敗不堪的世界，衆生哀嚎，萬靈哭泣。

    甚至，他的親人，他的家人都已經不在了。

    楊戩眼角流下一連串的血淚，悽慘一笑，喃喃道：“爭鬥了這麼久，你們究竟得到了什麼，我究竟得到了什麼。”

    “什麼都沒有得到，反而失去了太多，太多。”

    白茫茫大地一場空，什麼都得到，無盡的空虛席捲心靈，讓他無比頹廢。

    “人的慾望，就如同高山滾石一般，一旦開始，就再也停不下來了。”二代西王母嘆息道：“渴望得到越多，失去也就越多。”

    “如今的慘劇，都是因爲慾望引起的，雲華仙子仙凡戀愛的慾望，先天神王們統治的慾望，后羿爲我獨尊的慾望，十金烏們稱霸三界的慾望。”

    無數的慾望交織在一起，釀造了這一枚苦果。”

    “苦果，是了。”楊戩望着蒼茫大千，慘笑一聲道：“人世如苦海，誰沒有慾望，可誰能說慾望就一定是錯誤的。”

    二代西王母皺眉道：“只要衆生遵守天條，存天理，滅人欲，就不會導致現在的惡果。”

    “過去是天庭太過縱慾，肆意妄爲，從今往後，神仙一定要克己復禮，清心寡慾！”

    “清心寡慾有用嗎？”楊戩反問一聲。

    “至少在找出第二套有用的解決辦法之前，諸神需要遵守天條。”一道威嚴，蒼茫的聲音，自下界響起。

    楊戩猛然回首，眼瞳中迸濺出些許殺意，冷聲道：“金烏的氣息，你是赤帝！”

    “赤帝？”

    張黃天望着西王母，不禁嘆息一口氣：“是也，不是，如今我只是張黃天，我是來補天的。”

    “補天？”

    楊戩望着天柱，神色沉重道：“天柱崩塌，用什麼來補？”

    “自然是用我的命。”

    張黃天嘆息道：“三千劫難，最後一劫，竟然是死劫，沒有想到竟然是以我黃天補蒼天，以全天道造化。”

    “伱選擇去死？”楊戩微微一愣，不解問道。

    在他的影響當中，無論是先天神王，還是金烏十太子，都是那種野心勃勃，想要統治三界的存在。

    而，作爲最終boss的赤帝，居然願意捨身補天，放棄自己的權利。

    “不是去死，只是去輪迴而已。”

    “對於我輩神仙而言，死亡不是終點，輪迴只是起點。”

    張黃天提點道：“雲華仙子和楊天佑，一個是先天神，一個是人仙，他們去輪迴，不同於凡人，有很大的機會覺醒前塵。”

    楊戩若有所思，心中的殺意稍微緩和了一點。

    “剛見面，你就要走嗎？”

    西王母望着張黃天，滿臉的複雜之色，既有前世的恩怨情仇，又有今生的生死別離。

    他們兩個的關係，不能用夫妻，不能用仇敵，不能用朋友，這些單純的詞來形容。

    他們是道侶，是大道路上相互扶持的道友。

    上一世是兄妹的天公地母，因爲道路，超脫之爭，拔刀相向，不約而同地送對方去尸解，去追求更高的境界。

    這一世的夫妻的黃天后土，相互扶持，相互磨礪，最終走到了這一步，共同拯救三界。

    “生死而已，李后土，你何必看不開呢。”

    張黃天灑脫一笑，望着天庭悠悠道：“天庭畢竟是我們五個人的心血，是披荊斬棘，篳路藍縷開創的基業，奠定的秩序。”

    “我怎麼能坐觀天柱崩塌，天庭隕落，天理不存，天條毀滅。”

    “一切的一切，終究需要我來償還。”

    “就是不知道，下一世咱們是什麼關係，師徒，仇人，還是夫妻？”

    張黃天的瀟灑坦蕩，讓旁人說不出話來。

    唯有西王母低聲一語：“是道侶。”

    是大道路上扶持的道侶，今生我來度你，來世你來渡我，貫穿萬古歲月，看似有許多人，許多身份，實際上只有兩個人共同前行。

    這是單屬於他們二人的道脈傳承。

    “臨行前，還是有些話想說。”張黃天望着楊戩，意味深長道：“這位楊道友，不知道是滿意天條，還是不滿意天條。”

    “可就目前而言，天條終究是良律，只是缺少一個人執行。”

    “我想聘任道友爲司法天神，以此維護天條。”

    楊戩張了張嘴，下意識就要拒絕，剛纔他還在大鬧天宮，誅殺先天神王，是天字第一號反賊。

    下一秒，他這個反賊竟然要去當司法天神，這是什麼地獄笑話。

    “楊戩，你先不要拒絕。”

    或許是赴死前的坦蕩，張黃天也不遮遮掩掩，直言說道：“司法天神即是掌管着天條，同時也是距離天條最近的一個生靈。”

    “他日你若想要改變天條，司法天神的位置，無疑是一個捷徑。”

    “觀天之道，執天之行，盡矣。”

    “況且，你想當司法天神，也不是隨便能當，需要得到金皇的認可，他才是天庭擬定天條的存在，才是第一代司法天神。”

    “金皇嘛。”楊戩沉默許久，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想要砸碎一個舊世界，建立全新的世界，就需要去瞭解舊世界的條條框框，沒有什麼是比司法天神，還要適合瞭解天條的職位了。

    只有懂得舊天條中的缺點，漏洞，陳舊，才能確定全新的天條。

    “說起來，我也是有幾分私心的。”

    張黃天邁向天柱廢墟，突然腳步頓了頓，低聲道了一句：“我來補蒼天，但，人間的弱水無人治理。”

    “楊戩，你父親也一代治水大師，相比你也懂得治水的道理。”

    “留下金烏，才能讓九天弱水消散，功過相抵，這才是小十的活路所在。”

    楊戩眼眸瞬間銳利了起來，讓他放過十金烏，這絕對不可能，他要讓十金烏死無葬身之地！

    “不行！”楊戩無比堅定道：“就算現在殺不了他，日後我也會殺了他。”

    “日後，那就日後再說。”二代西王母微微一笑道：“現如今，先放下殺念如何？”

    楊戩一陣遲疑，二代西王母立刻補了一句：“爲了天下蒼生，爲了三界福祉。”

    “就算要動手，也該等九天弱水完全消失之後。”

    “也罷！”

    楊戩仰天長嘯一聲，眼瞳無比冰冷，終究收斂住了殺念。

    這便是有良心的下場，容易被人道德綁架。

    “假如我沒有道德，他人就綁架不了我。”崑崙山中，用鏡花水月觀看現場直播的金皇申公豹，不禁失望地搖了搖頭。

    楊戩的神通是修行到家了，可，作爲闡教弟子那種站在道德至高點上指指點點，解讀天意，化身大勢的本事，還是差遠了。

    輕而易舉，就被西王母道德綁架了。

    需知，素來只要闡教弟子道德綁架別人的份，哪裏有闡教弟子被其他人道德綁架的道理。

    所謂我即是天數，我即是大勢，我就代表道德，這才是至高的境界。

    好在二代西王母拜入金皇門下，勉強也算是闡教分支，派外別傳，也是闡教弟子。

    二代西王母與楊戩之間的爭鋒，終究是內鬥。

    看起來是闡教輸了，實際上還是闡教贏了，並且還是雙贏。

    所謂的雙贏，就是闡教贏兩次，贏麻了。

    無論是保守派的二代西王母，還是改革派的楊戩，全都是他崑崙闡教門下的弟子。

    至於赤帝，還在轉世輪迴的路上。

    “如此大勢，飛龍騎臉，怎麼能輸！”

    申公豹洋洋得意，開始着手下一步的安排，一邊編造情愛慾望，用愛情來填補楊戩內心親情的空缺，感情線寫得跌宕起伏。

    什麼狗血劇情，什麼寶蓮燈前傳，什麼寶蓮燈後傳，什麼人生長恨水長東，全部給楊戩安排上。

    另外一方面，申公豹讓地藏王操縱輪迴，安排雲華仙子與楊天佑的轉世輪迴。

    雲華仙子投胎到了灌江口一戶楊姓人家當中，取名楊嬋。

    楊天佑則是轉世到了一戶劉姓人家當中，取名劉璽，字彥昌。

    “桀桀桀……”

    申公豹笑得猖獗，彷彿大反派一眼，怪聲道：“我就不信，這麼多劫難，這麼多情愛慾望，都不能讓楊戩你破劫而出，奠定不朽真種子。”

    這便是輪迴的真諦，前世爲父母，轉世爲後輩，上輩子殺豬，下輩子當豬，充滿了荒誕與光怪陸離，形同一個巨大的苦海，淹沒無量生靈，只有寥寥幾個能脫離苦海，登臨彼岸。

    世外之地，幾個仙人毫無形象的嗑着瓜子，看着戲劇。

    申公豹用鏡花水月在看楊戩，殊不知同樣有人用鏡花水月在看他。

    不同人的眼中，有截然不同的風景。

    “看起來，楊戩師侄的磨難妥當了。”姜子牙提着釣魚竿，笑意盈盈道：“還得是申公豹師弟，不愧是衰神災星，磨礪起人來，一套一套的。”

    “既然楊戩的事情穩了，咱們是不是該過河拆橋……”玉鼎真人陰森森一笑道：“我的意思是卸磨殺驢，鳥盡弓藏。”

    “我看可以。”玉清真王拍了拍手掌，微微一笑道：“玉虛宮的麒麟碑，給申公豹師弟安排上吧，信息寫的詳細一點，務必發到各路天仙的手中。”

    “瞭然，瞭然。”雲中子哈哈一笑，點點頭道：“楊戩師侄的磨礪結束，申師弟的磨礪剛剛開始。”

    “正所謂磨礪人者，終被磨礪。”

    “哈哈哈……”

    世外之地頓時響起笑聲，幾個樂子人看熱鬧不嫌事大，磨礪師侄是磨礪，磨礪師弟也是磨礪，順手的事情。

    反正，當年他們就是這麼過來的。

    玉虛宮，白玉廣場，神聖莊嚴，縹緲若仙，四周陳列着各大神獸，兇獸，仙靈的玉像。

    有恣意狂妄的青龍，有威武霸氣的白虎，有身姿矯健的朱雀，有沉默不動的玄武，有一飛沖天的白鶴，有奇形怪狀的饕餮，有氣息暴虐的窮奇……玉質光滑，生動逼真，彷彿隨時都有生命的跡象。

    這些玉像，似真非真，似假非假，但，都象徵某一方向的極致，例如蒼天白鶴代表速度之極，玄武代表防禦第一。

    玉虛門人弟子，以打破同境界神獸的記錄爲榮，會獲得極大的獎勵，並且在廣場石碑留名的殊榮，給後世弟子景仰，膜拜。

    而在白玉廣場的最中央，有一塊巨大石碑，永恆記錄着闡教金仙的名諱，排名，以及尊號。

    金仙不朽，即便是強者如雲，大羅如雨的闡教之中，也算得上核心成員，受到重視。

    每一位不朽的金仙，都有永恆的生命，意味着無窮的變數。

    只要活着，一切都有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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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