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九章 試試就逝世

    太初有神，神與道同。

    在古老的時代，多元宇宙只有一條道路，那就是神道，一位位先天神聖秉承大道而生，生而爲神，是法則的象徵，亦是宇宙的代表。

    太一是神，媧皇是神，伏羲是神，西王母是神，帝俊是神，乃至三清亦是神靈。

    即便一位位大佬心懷理念，暗潮洶涌，但，明面上依舊是神道中人。

    神道壟斷衆生的修行權，衆生成就了神道，形成了一個循環，讓神道的英才越來越多，因爲天地間只有這一條正途。

    在太古時代，不死，不朽，永恆，是神靈的權柄，想要長生，那就去成爲神靈吧。

    非神靈者，即便是最尊貴的半神，依舊有神火凋零，壽元枯竭的一日。

    在這樣的局面下，天庭顯化，天皇治世，萬神禮讚，神道煌煌。

    亦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西王母發明出了第一枚不死藥，徹底打破了神靈壟斷長生，佔據不朽之路的局面。

    可以想象，這是何等瘋狂的舉動，哪怕是不死藥，並沒有任何仙道理念流出，也足以讓諸神瘋狂，天庭震動。

    申公豹立刻意識，這個問題的嚴重性。

    上一個紀元是神道紀元，所謂的巫妖大戰，是巫神與妖神的戰鬥，屬於神道內部的矛盾，在爭奪天帝的權柄。

    昔者，共工與顓頊爭爲帝，怒而觸不周之山，天柱折，地維絕。天傾西北，故日月星辰移焉；地不滿東南，故水潦塵埃歸焉。

    這裏的帝，便是天帝位。

    太一失位，羣雄逐鹿。

    可要出現一個神道之外的東西，真不怕巫妖聯手，同仇敵愾嗎？！

    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這句話申公豹能感受到沉甸甸的重量，不禁倒吸一口冷氣，詢問道：“老師，西王母研發不死藥，諸神就沒有反對嗎？”

    “當然有神反對。”

    元始天尊意味深長一笑：“可有神反對，也有神贊同。”

    “爲什麼？”

    申公豹不解，太古諸神難道看不出其中的問題，就算尋常小神看不出，或者說礙於西王母的面子不能說出來，不敢說出來。

    神道真正的大佬，如太一天帝，帝俊……，以他們的智慧，不可能看不出其中的問題。

    不反對也就算了，爲什麼會有神讚歎。

    “因爲只有神能長生不朽。”元始天尊目光深邃，意味深長道：“神能長生不朽，可神的後裔不能長生，千千萬萬，無法成神的後天生靈不能長生。”

    “你若有子嗣，後人，弟子，門生，可因爲種種原因不能長生，這個時候西王母拿出了不死藥，你是反對，還是贊成？”

    申公豹思索片刻，一本正經道：“凡是老師反對的，弟子始終反對，凡是玉虛宮支持的，弟子始終支持。”

    元始天尊啞然失笑，罵了一聲：“滑頭。”

    申公豹憨憨一笑道：“老師是什麼意見，弟子就是什麼意見。”

    元始天尊搖搖頭道：“仙道貴生，無量度人。”

    “懂了！”申公豹肅然道：“不死藥於蒼生有大功德，確實應該研發出來。”

    “不。”元始天尊惋惜道：“不死藥沒有研發出來，西王母只給出了一份不死藥，然後因爲后土反對，幽冥鬼神堅決抵制這種擾亂陰陽，破壞秩序的行爲，最終不死藥徹底被天庭封禁，列爲非法長生。”

    “非法長生……”

    申公豹嘴角一抽，但細細一想，神靈執掌天地權柄，運行大道日月，在那個年代，服用不死藥確實是非法長生。

    “現在回想起來，不死藥確實是動亂之源。”元始天尊似乎在回憶什麼，低聲一語道：“也是這一份不死藥，挑動巫妖大戰。”

    申公豹頓時渾身一顫，試探性問道：“嫦娥？”

    昔嫦娥以西王母不死之藥服之，遂奔爲月精，嫦娥奔月的故事在後世廣爲流傳，耳熟能詳，成爲了常識。

    但，人們往往忽略，這不死藥的源頭是哪裏。

    羿請不死之藥於西王母。

    不死藥是大羿從西王母哪裏求來的妙方。

    “嫦娥，應該稱之爲恆娥。”元始天尊淡然道：“帝嚳之女，大羿之妻，因服不死藥，爲后土所厭，離開大地，飛昇太陰，成爲二代月神。”

    “帝嚳。”

    申公豹心頭一動，又是一個熟悉的名字。

    簡狄在臺，嚳何宜？玄鳥致貽，女何喜？

    帝嚳是殷商的始祖，供奉的神靈，傳說中他與妻子常羲生日月。

    所生之月，莫非就是嫦娥，恆娥！

    西王母，帝嚳，大羿，嫦娥，不死藥，月神，日月……一個個詞彙在申公豹心海中盤旋，似乎即將連在了一起，但，總覺得缺了點什麼。

    申公豹不禁深吸一口氣，朝着元始天尊求問，神色肅穆：“老師，弟子求問。”

    “帝嚳究竟是誰？！”

    元始天尊平靜道：“帝嚳便是帝俊，亦是帝夋。”

    連上了，連上了，一切都連上了。

    申公豹只感覺一陣窒息，他自從穿越而來，在殷商爲貴爵，熟讀玄鳥神話，經常有一個疑惑。

    帝嚳是與誰生日月，他的妻子是不是叫做常儀？！

    他翻閱古籍，查閱史書，終於在舊紙張的角落中，在隻言片語裏面尋覓到了蛛絲馬跡。

    但，依舊不敢肯定，只是懷疑，畢竟這是一個馬甲洪荒，大羅者的馬甲實在太多了。

    如今，得到元始天尊肯定。

    申公豹終於確信帝嚳，便是妖帝夋。

    帝嚳之女嫦娥嫁給大羿，然後大羿反手射殺了九個小舅子，從而引發了巫妖大戰。

    但，大羿爲何要殺小舅子，帝婿做的好好，爲何要跟老丈人翻臉。

    申公豹想起了山海經的一段記載，堯時十日並出，堯使羿射十日，落沃焦。

    命令大羿射日，是帝堯！

    堯舜禹的帝堯，亦是上古的聖王。

    人族五帝，一直以來有兩種說法。

    一種是青帝伏羲、炎帝神農、黃帝軒轅、白帝少昊、黑帝顓頊。

    另外一種則是，黃帝、顓頊、帝嚳、堯、舜。

    前者是按照實力來劃分，人族最強大的五位任職天庭帝君，象徵威懾力，後者則是內部傳承順序。

    “黃帝之後，是顓頊，共工與顓頊爭爲帝，怒撞不周，山崩。”

    “顓頊之後，是帝嚳，帝嚳與帝堯爭鋒，大羿射日，嫦娥奔月，自此巫妖大戰。”

    申公豹不可思議喃喃一語，有一種時間錯亂的感覺。

    巫妖大戰，竟然是發生在顓頊，帝嚳，帝堯年間的事情。

    “然也。”元始天尊讚許點頭道：“不周山崩，天柱折，地維絕，此爲黑帝顓頊，絕地天通。”

    “申公豹，你已經明悟上古歷史，如今有何感悟？”

    申公豹一陣恍惚，響起了自己與太真元君的論道，萬古歲月，悠悠青史，似乎只有一個主題，那就是爭當天帝。

    不是似乎，而是一定！

    “萬古歲月，悠悠青史，只有一個主題，那就是爭當天帝！”

    申公豹苦笑一聲，拱手朝着元始天尊一拜道：“弟子斗膽，問老師一個問題，何爲妖？何爲巫？”

    元始天尊淡然道：“非人者，爲妖，巫神者，人也。”

    非人者，爲妖。

    只要不是人族，那就是妖族，非人即妖。

    管伱是什麼狼族，狐族，虎族，兔族……只要不是人，那統統都是妖族。

    就跟國外的所有國家，統稱爲外國一樣。

    所謂的妖族，是人族排斥出來的，是人族逼迫出來的，是人族自己強行定義出來的。

    以一族之力抗衡洪荒萬族，是何等的傲慢，是何等的兇殘。

    人族卻常說妖族可怕，誰不知在弱小的妖族眼中，人族才是真正的怪物。

    巫神者，人也！~

    這才是人族成爲天地主角的真正原因。

    不是靠氣運，不是靠聖人垂青，不是靠天道大勢，一切都是靠着自己打出來的。

    因爲自己足夠強大，所以，人族便是大勢。

    那麼只剩下最後一個問題了。

    “那巫神是如何變成人神？”

    申公豹深吸一口氣，其實心中隱約已經有了幾分猜測。

    巫神是指着十二祖巫之流，而，共工正是十二祖巫之一的水之祖巫。

    如果巫神是人神，那麼共工與顓頊爭帝，便是人族內部鬥爭。

    鬥爭的結果不言而喻，共工敗了，顓頊勝利了，於是代表巫的人族勢力逐漸衰老，顓頊這一派的人族勢力獲得勝利。

    “三代之前爲巫神，三代之後爲人神。”元始天尊微微一笑：“自從大禹開始，不再有帝，人族歸於一統。”

    “自此太古紀元結束，神道落，仙道興。”

    虛空蕩起漣漪，一條大河奔騰向前，永不迴轉，記錄無盡歲月滄桑，書寫萬古英靈史詩，古今多少事，盡在一河之中。

    從最初的太一崛起，再到黃帝，顓頊，帝嚳，堯，舜……譜寫輝煌的神道詩篇，同時也在述說着仙道的崛起。

    黃帝問道廣成子，赤松子行雲布雨，那是最開始的煉氣士們。

    從弱小到強大，從細微到蓬勃，仙道的征程並非一帆風順，無數的仙道前賢爲之捐軀。

    東王公開闢了修行的第一個境界，於是他遭到了最強大的打擊報復，仙庭覆滅，十洲三島化作一片灰燼。

    地仙二組創造了仙道第一境界——地仙，徹底動搖了神道的根基，於是史上最強大的攻伐降臨。

    天庭震怒，帝夋出場，鯤鵬壓陣，周天星斗大陣浩浩蕩蕩，三百六十五路星神出擊，億萬星官呼嘯，攜帶不可阻攔之勢，強勢鎮殺。

    即便五莊觀身懷地胎，也難以阻攔這種爭鋒，最終紅雲出身，抗下了一切，將所有罪過放在自己身上，洗清鎮元子嫌疑。

    這是第二位爲仙道捐軀的祖師前賢。

    第一位，第二位，第三位……浩瀚仙道崛起，風雨飄搖，太上出場，道祖三講，紫霄宮立，最終神仙達成了妥協。

    於是太古紀元結束，於是昊天上帝出現，於是人族邁入夏朝，又進入了商朝，緊接着又要進入最爲關鍵的周朝。

    人族歷史上，有四次大一統。

    軒轅的血脈大一統，天周的禮樂文化大一統，仙秦的土地制度大一統，神漢的思想人心大一統。

    從無至有，從一到萬，一條浩浩蕩蕩的歲月長河撲面而來，宛如一條貫穿過去未來現在的無上神龍。

    人，仙，神，三者並駕齊驅，演化了無窮無盡的洪荒多元宇宙。

    在三條神龍之下，有稚嫩的佛門，有垂垂老矣的魔道雙頭龍，有不甘失敗，試圖死灰復燃……

    “如此種種，這便是大羅，這便是大勢！”

    元始天尊寶相莊嚴，無比鄭重道：“我闡教便是要保周滅商，唯有天周出世，方有春秋戰國，唯有春秋戰國，方有百家爭鳴，太上老子。”

    “此乃我道門之根基，這便是天數！”

    申公豹頓時只覺得眼花繚亂，那浩蕩長河之上，無數的星光點點浮現，有的如此泡沫一般一吹就散，有的如山峯一般，死死佇立在長河之上。

    那一樁樁，一幕幕，是黃帝問道廣成子，是顓頊斬共工，是老子降世，弘揚大道……演繹自己光輝，鎖定時間線上的未來，宣告自己的存在。

    什麼是天數，這就是天數。

    什麼是大勢，這就是大勢！

    大勢不可改，小勢可改的意思，就是黃帝問道廣成子，你可以混入其中，跟着黃帝一起拜師廣成子，混一個正統身份。

    但，你要是敢取代黃帝，或者取代廣成子，那就要遭到人族，乃至道門大羅的雙重打擊。

    同理，老子出世，你可以佔一點小小便宜，但，你要是想着替代老子，提前宣言道德經。

    那就要迎接三清的鐵拳打擊，太極圖，盤古幡，誅仙劍陣，以及浩浩蕩蕩的三教大羅都在趕來的路上，告訴你花兒爲什麼那麼紅，大勢爲何不用改。

    因爲試試就是逝世。

    而在浩浩蕩蕩的時間長河之上，屬於西王母的大勢已經匯聚，祂貫穿在神，仙，人三道之中。

    祂與每一家大羅，每一家組織都有關係，遊走在一個又一個歷史大勢的背後，萬古歲月看似沒有她的手筆，但，處處都是她的痕跡。

    巫妖大劫，大羿射日，嫦娥奔月，九天玄女，黃帝軒轅，東王木公……都不乏西王母的身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