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大羅失我

    太真元君覺得申公豹有成爲妙手神醫的潛力，未來有希望醫治大羅失去本我意識，化作先天靈寶的心病。

    洪荒大宇宙，但凡有名有姓的大勢力，誰家沒有幾件先天靈寶。

    除去少數以器證道的大羅，大部分的先天靈寶都是大羅失我所化。

    大羅者超脫時空，永恆不滅，逍遙自在，無災無劫，哪怕被盤古大神砍成十萬八千段，先天不滅靈光碎成粉末，在遙遠的時間線盡頭，在無量量劫後，終有一日會歸來。

    這便是所謂的萬劫不磨，永恆不退，一證永證，一得永得。

    對於大羅而言，沒有外劫，外災，即便是挨上一記開天斧也死不掉，最多沉睡到下次開天闢地，關上無數紀元的小黑屋。

    大羅者，唯一的困境是源自內心，見證太多，得到太多，逝去太多，失去了昔日的感動，自己的情感已經磨滅，哪怕是破滅重生億萬次，一念映照諸天萬界，一語復甦無量蒼生，也找不回昔日的自我。

    這便是大羅失我。

    對於失我大羅而言，諸天萬界一切不過是一段信息，曾經真摯的感情不過是一段影像，人與事都化作最樸實無華的文字，看過了千萬遍，難尋真義。

    大羅與大羅之下，簡直是兩個維度存在，幾乎沒有共同的語音，生命失去了意義。

    大羅厭倦了人世間，所以化作一件又一件先天靈寶，選擇沉寂。

    名曰先天靈寶，實則大羅植物人。

    他們不是不能復甦，若是願意，一念而動，諸天翻轉，便可歸來。

    先天靈寶們只是不願意歸來。

    只有面對同門師兄弟，面對曾經的至交好友，面對同一生命層次的存在，祂們才有一絲情緒的波動，願意化作大羅掌中兵，爲其征戰。

    然而，對於先天靈寶的親朋好友，師長父母而言，他們寧可毀掉先天靈寶，乃至先天至寶，也要讓昔日的人歸來。

    每一次使用先天靈寶，使用者就會忍不住想起昔日的好友，親人，回憶起那一段悲傷，在獲得力量增幅的同時，也獲得了無限的悲與痛。

    所以大羅者很少使用先天靈寶，往往是交給門下弟子，讓童子代管，避免睹物思人，淚流成河。

    西昆侖金母元君亦是如此，很少使用先天靈寶，就算要用，也是用自己仇家所化的先天靈寶。

    如先天靈寶聚仙旗，就是交給門下弟子太真元君使用。

    一方面是給弟子防身，另外一方面也是希望藉助年輕弟子的青春朝氣，來刺激先天靈寶，讓失我大羅迴歸。

    太真元君在這一方面做了不少努力，同素色雲界旗結下深厚的友誼，做到正常溝通先天靈寶的境界，所以耗費心神，想要幫助素色雲界旗復甦，歸來，走出失我病症。

    爲此，不惜邀請申公豹進入瑤池修行，可謂是煞費苦心。

    而，在申公豹看來自家平平無奇，普普通通，似乎沒有什麼讓太真元君惦記的地方。

    所以太真元君如此費力邀請自家進入西昆侖修行，一定是看在元始天尊的份上，是爲了玉虛宮與瑤池兩家的聯盟。

    金母元君乃是仙道尊號，西昆侖那位一體兩面，是仙，亦是神。

    在仙道是金母元君，執掌陰性，爲天下女仙之首。

    而，在上個紀元神道，西王母所掌神職，令人聞風喪膽，無比恐懼。

    山海經有云：西王母其狀如人，豹尾虎齒而善嘯，蓬發戴勝，是司天之厲及五殘。

    可見，在上個紀元這位金母絕對不是善神，而是一尊災神，乃至殺神。

    一尊災道古神的道經，對於申公豹的增益可想而知。

    道路的相似，不亞於一盞指路明燈，不知能從中汲取多少貼近己身的先天道路。

    可正因爲如此，自家更不能擅作主張。

    申公豹心中千迴百轉，表面卻無比真摯道：“太真師姐之邀，師弟感激不盡，金母無上妙法，乃是仙家正統傳承，申公豹不敢怠慢。”

    “需回玉虛宮後，啓稟天尊，祈神禱仙，沐浴焚香，齋戒七日，方能踏入崑崙聖地。”

    太真元君思索片刻之後，微微一笑道：“正當如此，以全因果，雖然大羅洞察時空，知曉過去未來，但，最基本的邏輯還要遵守的。”

    “先果後因，容易讓這片時空坍塌，信息混亂，唯有先因後果，才能讓時間線順利衍生下去。”

    “師弟先回玉虛宮稟告天尊，再來西昆侖，方纔符合禮數。”

    “因果？”申公豹聽得一頭霧水，不明所以。

    心中暗暗揣測片刻，突然猛然一驚，不禁想到了另外一件事情。

    若今天來得是慈航道人，而不是自己。

    那麼去西昆侖當交換生進行的人，是不是慈航道人了！

    蛻變女身的人，應該是慈航道人才對，由男身轉女身，再入西方佛門，正法明如來倒駕慈航，退轉爲觀世自在菩薩，化作女相，大慈大悲，渡人無量，這才符合因果邏輯！

    而，如今突然多出了一個自己，憑空插上了一腳，構建了全新的因果，全新的邏輯。

    慈航道人不再化作女身女相，而是男身女相，清淨慈悲，寶相莊嚴。

    保持男身進入佛門，他，究竟想要做什麼？！

    申公豹回憶過去，想起慈航道人堅持讓自己喊他師姐的那一幕，心中頓時幽幽一嘆：“菩薩畏因，衆生畏果。”

    元始門下都是玩弄因果的好手，慈航道人也不例外。

    何止是太真元君拿善財龍女做藉口，慈航道人亦是……以此做筏。

    “原來如此。”

    申公豹喃喃一語，似乎有悟，繼而點了點頭，突然一笑道：“那麼接下來，我該帶龍女回東崑崙了。”

    “善。”太真元君點點頭，沒有計較一個龍女的歸屬，因爲申公豹的重要性在龍女之上。

    說着太真元君從懷中掏出一枚白金色的玉符遞給申公豹，這是西昆侖的信符，唯有持有此物才能順利登上西昆侖。

    不然，中途崑崙山上的異獸，山神，大小仙人不會輕易放行。

    申公豹收起信符，回首眺望萬里碧空，小崑崙界，感慨一聲道：“一波三折，才得圓滿。”

    自家不愧是災星下凡，普普通通的主持一次崑崙盛會都能出現這種事情。

    “幾經波折未必是壞事。”太真元君意味深長道：“大羅之前，多災多難，福禍相依。”

    申公豹微微一愣，緊接着饒有興趣問道：“這話怎麼說，還請師姐賜教。”

    “越是有不可磨滅經歷者，身成大羅，越不容易陷入失我之劫。”

    太真元君低聲一語道：“家師曾經說過，洪荒大羅門下的弟子證道大羅太過容易了，反而是一件壞事。”

    “因爲太容易，就容易厭倦人世間，道心就弱了一些，更容易變成先天靈寶”

    “反而是散修成道，勇猛精進，即便是一時失敗也不放棄，反而越能折騰，而越能折騰，修行的速度也就越快，更能登臨高位，化作一代祖師。”

    申公豹若有所思，回憶三清門下的諸位弟子。

    確實如此，他們的福利實在是太好了，哪怕是面臨量劫，只需要緊閉洞府，就可以避開量劫。

    這讓身處量劫當中的散修情何以堪，羨慕嫉妒恨啊。

    大教中人，有前輩引路，只要自己不作死，基本上能混個仙道果位，要是如此自己一般的真傳弟子，那就是註定身成金仙，太乙境，然後，全力去衝刺大羅境界。

    如果說散修成道的難度是100分，必須滿分才有資格上岸，那麼大能門下的弟子只需要60分，有着師長庇護，法寶護體，前輩引路，順風順水。

    然而，修行終究是自己事情，前面逃掉的課程，終究是還的。

    大羅之前得到的好處越大，大羅之後要償還的代價也就越多。

    而，這個代價就是失我。

    “靈寶師叔門下的法寶，似乎是最多的。”申公豹低聲一語，望向了太真元君。

    三清門下，道德天尊不用說了，就那幾個人。

    元始天尊門下，元始天尊不提，十二金仙一人才一件先天靈寶。

    而，靈寶天尊門下，先天靈寶衆多，乃至首徒大弟子號稱多寶，乃是多寶天尊。

    這是不是意味着，靈寶天尊門下的失我大羅，也是最多的。

    太真元君嘆息一聲道：“靈寶天尊有教無類，收徒最廣，傳道最多，道統最繁。”

    “甚至有不須金丹之道，讀《洞經》萬遍便可成仙的《上清大洞真經》。”

    “亦是導致大羅失我的主要經文之一。”

    “《上清大洞真經》。”申公豹眉頭一挑，神色肅然道：“這本經書我聽說過，又名《三天龍書》、《九天太真道經》，全稱《上清大洞真經三十九章》。”

    “乃是著重存思五方之氣、日月及二十四星，每章存思一神降臨修煉者身中某一部位，默唸祝咒，存呼神名，祈請其護衛。”

    “修行之法，似乎並無不妥？”

    “大羅之前，自然不無不妥，甚至稱得上第一修仙之法。”太真元君搖搖頭道：“可是大羅之後呢，修行者要堅持本性，要凝聚真我，唯我獨尊，才能不失我。”

    “而，修煉上清大洞真經的大羅者，觀摩上清諸神，乃至觀想靈寶天尊形象，兩者重疊，他們的神性大於人性。”

    “久而久之，上清大羅變成了上清古神，上清古神又變成了上清靈寶。”

    “最終，靈寶天尊黯然，天庭將《上清大洞真經》列爲禁書之一。”

    申公豹深吸一口氣，沒有想到其中竟然有這樣的波瀾，號稱萬仙來朝的截教，看似鼎盛的截教，竟然是病人最多的一個教派。

    “不過，或許在不久的將來，截教的問題能得到解決。”

    太真元君看着申公豹，意味深長一笑道：“道友，應該多想想唯我獨尊的事情。”

    如果申公豹證道大羅，能引動諸天災劫，牽引先天不滅靈光，那麼截教諸多先天靈寶便有了一線生機。

    或許量劫之中，許多失我大羅會歸來，喚醒真我，唯我獨尊。

    這便是最好的結局

    “不久的將來？”

    “唯我獨尊？”

    申公豹眉頭一挑，若有所思，封神之後便是佛門興旺，有三千紅塵客前往西方。

    闡教諸仙也就罷了，慈航道人，普賢道人，燃燈道人，拘留孫道人，文殊道人，本就是佛門的大菩薩，佛祖轉修道門，試圖走出自己的道路。

    可，爲何多寶道人要加入西方？！

    那可是截教首徒，衣鉢傳人，其他人走了沒有什麼事情，唯獨他不能走。

    多寶道人加入西方，不亞於廣成子，玄都大法師加入西方佛門，這是絕對不被允許的情況。

    可，這種事情偏偏發生了，還得到各方神仙的默許。

    申公豹疑惑不解，如今得到太真元君唯我獨尊的提示，頓時大徹大悟，眼瞳無比清明：“原來是這樣子啊，我全都懂了。”

    道門在元氣，能量，時空，物質上面，頗有造詣。

    而，佛門講究明心見性，見性成佛，天上地下，惟我獨尊。

    在心靈上登峯造極，是精神領域的權威。

    多寶道人前往西方佛門，拜師求藝，莫非是想用佛法來治療自己的師弟師妹們，挽救先天靈寶。

    這，似乎說得通。

    太真元君見申公豹明悟，不疑有它，微微一笑道：“道友由此明悟，當真是可喜可賀。”

    “也多謝太真師姐指點。”申公豹哈哈一笑。

    就這樣子，一個敢說，一個敢信。

    崑崙盛會在兩方都堅持自己正確的情況，緩緩落下了帷幕，圓滿結束。

    各式各樣的寶舟如同流光一般飛舞，諸仙人化作艦修，破空而去，灑脫大笑道：“諸位道友，萬載後見。”

    各路的散仙，修士，山民，神靈也紛紛離場，開始關閉小崑崙界。

    “道友，他日再見。”

    太真元君則是打了一聲招呼，然後搖曳聚仙旗，召喚出朵朵祥雲，仙氣騰騰，剎那間，奇象氤氳，天地皆明，裹挾着西昆侖一脈縹緲而去。

    “道友請……咳咳，他日再見。”

    申公豹也打了一個道揖，卻沒有拜下去，免得黴運沾染旁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