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一章 判決

    三隻蛇都低下了頭。

    在拯救與毀滅之間，他們選擇了後者，他們選擇和所有蕈人一同沉淪。

    【難以置信.】阿波羅尼婭嘆道，【你給它們許諾以塔中的差事，這是它們所夢寐以求的，它們來這裏就是爲了塔中的光，這是黏菌趨光本性的彰顯。它們難道已經戰勝了黏菌的本性了嗎？它們竟然連光都不要了。】

    “說實話，這回答是有些超出我的預料的。但又在情理之中。畢竟，他們已經不是黏菌了。它們是蛇.它們已經進化成了這個世界的一部分，成爲了比黏菌更高級的生命。所以已經戰勝了趨光的本性。只是.這種行爲對它們自己來說，無疑是愚蠢的啊，爲了誕生只有幾天的一羣黏菌葬送性命，這可太可惜了。”

    【它們雖然已經超越了黏菌，但它們似乎還依舊選擇和黏菌站在一起。這難道是.】阿波羅尼婭頓了一會，【難道這是：‘愛’？】

    幾隻蛇低着頭，蛇身盤繞在塔上。塔中隱約還能看到不少白色的蕈人在奔跑。蛇身把蕈人徒勞的護在塔內，就像孵化蛇卵似的一動不動。

    “我只問你們一個問題。”商洛垂着頭，看着三隻蛇：“你們動手清理那只火蛇的時候，是什麼感覺？”

    “痛，感同身受。用祕火消化它時，就像我們自己被消化一樣。”

    商洛不知道這個“痛”是肉體的疼痛，還是心靈的疼痛。但二者的結果都一樣——它們進化了。

    “幾位前輩，你怎麼怎麼看？”他問其他人。

    傅遠山搖了搖頭：“他們說出痛這個字的時候，情況就不一樣了。各種意義上。”

    “他們現在有溫度了。”鏡海師太說道。

    鄭寅補了一句：“以及，他們似乎更有用了。他們可以產出蛇丹。”

    “嗯”商洛點了點頭，“我和大家的看法差不多。”

    “那麼，你來決定吧。”傅遠山回道，“這方天地，這丹，包括他們，全都是你的。我們只是來幫你鎮場子而已，所有的事最後都得由你來拿主意。”

    “我倒是有個想法——師傅。”他望向天空中的天眼，“再麻煩您一下吧。有件對我們來說是小事，但對它們來說是‘天大’的事，這件事得您來出手才能辦得周全。”

    商洛低下頭，對三蛇說話：

    “我最後確認一次。你們要放棄在塔中的差事，和其他所有雜菌一起沉淪嗎？你們不會後悔？”

    “我們不會後悔。”

    “那麼，現在宣告對你們的最終判決——”

    他站直了身子：“對你們的判決是，流刑！你們被放逐了。既然你們不想在這裏爲我效力，那就和你們的雜菌一起沉淪吧。你們會被流放到你們該去的地方，永遠不得回到塔中。”

    “哪裏？”逃逸之氣愕然擡頭，但等待着它的不是回答，而是坍塌的天空。

    天塌了。整個天都塌了，天空覆壓下來，越壓越低，越壓越低。

    商洛擡頭看了一眼塌陷的天空，向後一退，退到了一邊，只留下三蛇與塔中的蕈人絕望地看着墜落的天空。

    “啊啊啊啊啊！”三隻蛇絕望地看着天，聆聽着世界崩塌的恐怖聲音。塌陷下來的天空泛着金屬的光芒，越來越低，越來越低。壓到了它們的頭頂。

    “神明啊！爲什麼您給我們希望，最後卻又要滅絕我們！”

    三隻蛇蜷縮在一起，蕈人們抱着蛇身顫抖着。就算是自我意識淡泊的雜菌，也會因爲天崩地裂而絕望。

    在至大的絕望中，天壓了下來。

    “？？？”三隻蛇，還有塔中的無數雜菌擡起了頭。

    塌下來的天好像沒有壓到他們。

    準確地說，在塔內的一切的，和商洛訂下約定的，都沒有被壓到。坍塌下來的天空形成了新的大地——一個巨大的，潔淨的，銀白色的世界！白茫茫一片，空無一物。這個世界和原本的世界隔離開來，在遠遠地天邊似乎能看到一堵環形的高牆，將它們和通天塔一起圈在裏面。

    天地的重構似乎還沒有結束，因爲天塌的過程還沒有終止。

    許久後。

    “善哉。”隨着一聲振動宇宙的天音，一切都停止了。

    “哦~~善哉善哉。”商洛嘆道，剛纔薩天師按照他的請求做的法，已經做完了。

    一個空罐頭被送了進來。剛纔衆蛇看見的“天塌”，實際上是鐵罐的罐底。鐵罐套着通天塔一直這麼“捋”下來，圈出了一道不可逾越的鋼鐵高牆，把所有雜菌都圈在了裏面。鐵罐中間戳在通天塔上，藉此和世界的基盤嵌套在一起，就這麼穩定了下來。

    傅遠山閉目念着：“常將鐵罐食加持。普濟寒林皆得度。咒棗書符鹹有應。代天宣化總無私。善哉。”

    再睜眼時，他望向了天空，他知道還沒完。

    空蕩蕩的鐵罐裏，白茫茫一片真乾淨，什麼都沒有。雖然有苦海之水在重新注入，但所有的島嶼都被這鐵罐壓沒了。

    作爲替代，薩天師降下了三粒咒棗。

    “三粒咒棗換你們三顆丹。嗯，不虧。”商洛點了點頭。

    三蛇從剛纔開始就沒眨眼，天地間的奇蹟在他們面前演化。三塊紅土大陸從天而降，替代了原先那些沉浮不定的小島，穩穩地落在大地上。光是眼睛去看，他們就能看到那三塊大陸有多麼的豐饒。

    緊接着，那振盪寰宇的天音再次出現：

    “碩鼠碩鼠，無食我黍。三歲貫汝，莫我肯顧。去矣，適彼樂土。

    “碩鼠碩鼠，無食我麥。三歲貫汝，莫我肯德。去矣，適彼樂國。

    “碩鼠碩鼠，無食我苗。三歲貫汝，莫我肯勞。去矣，適彼樂郊。”

    “這是.”它們看着天空中的天眼，那是替代紅色的太陽，展現無上偉力的黑色太陽。他們和黑色太陽的瞳仁對視着，黑色的太陽也在看着它們。

    緊接着，造主來了。

    持劍的造主站在天邊的高牆之外，望着牆內發聲：

    “薩祖慈仁，賜你們咒棗三粒。三顆咒棗是爲：樂土洲、樂國洲、樂郊洲。去吧，去你們流放之地。與你們所有的一切約法三章：踏出鐵罐者死，踏入高塔者死，玩火者死。謹記，謹記。”

    “遵旨！”

    “除此以外，還有一條在約法三章之上的，專門對你們三隻蛇的戒律：而那三洲，是你們所愛的蕈人的樂土，他們可以再苦海上泛舟，可以互相交流一二。但你們，被永久地禁錮了，禁錮在各自的部洲上，永遠不準入海；所以，各自帶着各部蕈人離開吧——風部、水部、土部，最後看一眼外面的世界，然後永遠都不要離開你們的各自的部洲，永遠不要互相見面。謹記，然後好自爲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