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玉熙宮

    目送商洛的身影消失在照壁後面。天子擡頭看了一眼內殿上的牌匾：

    玉熙宮

    “他果然是從牌匾上看出來的嗎？或者是別的什麼地方？”

    他進入內殿，回身關上了門：

    “皇祖，這麼做是不是有些傷他？畢竟，他光是降生時就爲全天下立了不世之功，皇祖你也是找了整整10年才找到他。是不是應該多給他些？”

    【明裏不要獎他些什麼，暗地裏獎他就行了。持而盈之，不如其已；揣而銳之，不可長保。】

    “明白了，目前太顯眼確實對他不太好，而且只有皇祖明白他到底立了什麼功。等了這麼久，多等一會也問題不大。那暗地的獎勵呢？我從內帑撥款來獎他？”

    【孟子和告子曾在石丘論辯，告子對諸夫子說：大恩不言，言之無已。所以這次，由朕來獎，天子就不必獎了。】

    “這次獎過了？什麼時候獎的？那個飛信牌不是人人都有嗎？”

    ...

    拿着牌子，商洛自己一個人站在照壁與門之間。

    “原來是他，難怪天子稱呼他的皇祖，而不是道祖...阿波羅尼婭，你怎麼看?”

    【...】

    “阿波羅尼婭？”發現阿波羅尼婭沒回話，商洛打算試試用飛信問問她。他掏出玉牌。

    【別動！是光!哈哈！我看見了！我能看見了！道祖給我開了一扇視窗，現在我能看見了！】

    笑着笑着，她忽然哭了起來：

    【嗚嗚...嗚嗚嗚嗚...】

    “你這又哭又笑的是在鬧什麼？你能看見了？”

    【是！第一次，我終於好好地看着這個世界了，你知道光明有多美好嗎！把你的手拿開一點，伱把攝像頭擋住了。】

    “哈？”商洛把玉牌轉了過來，他這時才發現背面有微微突出的圓柱，周圍還有紅圈像呼吸一樣閃動。

    【別老看你自己啊，攝像頭對外面。啊！山是藍的，草是黑的，樹是紫的！這個世界真是太美好了！】

    “你是不是看錯了什麼...顏色好像不太對勁。而且你面前這個是假山，是個盆景。真正的山在外面。”

    【額...好像是不太對勁，似乎是沒有校色，我下個校色文件，稍等。現在正常了，山是綠的。道祖這個人可真好啊！】

    “呵...呵呵呵...”商洛喃喃道，“你知道他是誰嗎？你就覺得他是好人。”

    【誰?】

    “太上大羅天仙紫極長生聖智昭靈統三元證應玉虛總掌五雷大真人玄都境萬壽帝君——也就是那位嘉靖道君。而且不是一般的嘉靖道君，他說的那首詩其實是以他爲主角之一的電視劇的臺詞。他爲了讓我第一時間就知道，所以才說了那句臺詞。所以他怎麼會看過那部電視劇的？”

    【我之前和你說過，當你降臨到這個世界上的時候，你所認爲的一切‘公共信息’都會在阿卡西紀錄中留下投影。所以，不只是我知道，他也知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部你可以稱之爲‘手機’的東西來自你本人對阿卡西記錄的貢獻。所以那部電視劇很厲害嗎？】

    “你不是能看到嗎？那你把那部電視劇，看一遍好了。”

    5秒後。

    阿波羅尼婭陷入了巨大的震撼中。

    【這...這這這...這是何等的無情。他的人性只流露給最親近的人，對於其他所有人都是‘賢時便用，不賢便黜’。他冷酷，殘忍，又是那麼接近天道，就像冰冷的太陽。他尚且是人類時就可以以一人之力把整個朝廷玩弄於鼓掌之中，現在他登神了！這是...何等可怕！他既是皇帝的皇祖，又是練氣士的仙族，這簡直是神皇！臨世的神皇！他還接入了能通曉萬事的阿卡西紀錄！如果他想大張撻伐，這世上就沒人能阻止他了！】

    “神皇...這個稱呼不太對。按照我們的習慣，或許稱之爲道君更合適。現在想來，他倒是最趨近於始源道途的人。冰冷而殘酷的修真之路，和他本人的天性如出一轍。雷法，雷法，錦衣衛雷法應當也是出自他的手中。怪不得錦衣衛中的不少人都自詡爲他的再傳弟子，他爲錦衣衛傳下了雷法的道統。”

    【可他爲什麼要留下？如果他是想要長生而久視，又爲何要在紫金山內開闢自己的宮觀？】

    “我不知道。但我現在確實理解錦衣衛說的那些‘道祖一定有他的深意’了。他給我念出那首‘雲天青天水在瓶’，一定不只是對暗號這麼簡單。他想要說的話，應當就藏在那首詩中。”

    練得身形似鶴形，千株松下兩函經。我來問道無餘說，雲在青天水在瓶。

    商洛又默唸了一遍，他隱約能察覺到一些“意思”，但他還沒有確定。

    【所以...究竟是什麼意思？這種謎語對我來說還是太難了。我們甚至不知道他有沒有敵意。】

    “這你倒是可以放心。他是個極致理性的老怪物，‘敵意’這種主觀情緒早就在他年輕時被他拋掉了。賢時便用，不賢便黜。作爲上司，他至少賞罰分明，不會因爲自己的主觀喜好而影響大局。只要你能跟他步調一致，他其實是個不錯的上司。他對‘自己人’一直都不錯。”

    【那麼，你來拿主意吧。我們現在應該怎麼辦？】

    “我想，他向我表明身份，應當是先對我交個底。交底之後就給我出這道謎語，恐怕是希望我通過‘聯想’來發現一些信息，而不是由他直接‘灌輸’給我；他希望我通過自己的眼睛看看這個世界，好得出我自己的結論。因爲如果由我親眼所見，那一定要遠比被人‘灌輸’要來得映像深刻。還沒完，這一切都還沒完。等我做出了自己的決定，他一定還會再召見我一次。”

    咚————

    悠遠的磬聲穿透了玉熙宮的宮門。清澈而有力的聲音環繞在商洛和阿波羅尼婭的耳邊。

    【他...他竟然聽見了？！而你竟然也說對了！難怪是多長了幾個心眼子的七竅玲瓏心，你已經跟上他的節奏了。】

    “果然是這樣嗎...那麼接下來就只要找到那個目標就行。小閣老嚴世蕃寫青詞的活也不難嘛，我上我也行。”

    【對了，你的獎勵呢？不是說如果能在方程式賽車中獲勝，他會給你個獎勵？】

    “他可能覺得要是我連‘雲在青天水在瓶’都解不出來，也就沒必要給我那個‘大禮’了吧。至於線索，應該就在那個‘手機’上。等下。”

    他把探到外面看了一眼，陸槐陽和文鴛都不在。和門口的錦衣衛交談得知，他們以爲會談還要進行很久，所以去了奉天殿的後排聽政。門口的錦衣衛已經用飛信呼叫了陸槐陽，一會就有人來接他。

    “還有點時間，我來研究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