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謊言

    黑彈世界，大裂淵區域。

    轟隆隆——！！

    血色的雷霆不斷從天空中降下，宛如將整個世界撕裂了的天塹般的漆黑裂縫前，兩道身影正瘋狂地廝殺着。

    鏘！

    鋒利的臂刃在雷霆下折射出血色的寒芒，與機甲那漆黑的鐵拳碰撞在一起，擦出一串耀眼的火花。

    漆黑的機甲手臂一擋，腰部驟地發力，帶動機甲的左腿，在一聲破空聲中抓住螳螂狀的原腸動物的空擋，一記側踢朝對方的腹側踢去。

    嘭！

    金屬與血肉碰撞在一起的聲音響起，機甲右腿上的迴路狀的藍色感應束迸發出耀眼的幽藍色的光芒，炙熱的火焰從右腳後的推進器中爆發而出。

    天童流·隱蟬·黑天風！

    轟——！！

    伴隨着一聲巨響，螳螂模樣的原腸動物的側邊身體頓時凹陷了下去，十餘米高的身軀宛若皮球一樣，化作一道殘影倒飛了出去，重重撞擊在不遠處的一塊巨石上。

    “咔咔…！”

    被踢飛出去的摩褐座的兩對鐮刀狀的口器摩擦着，發出一聲宛若鐵砂紙刮在鐵皮上的難聞的尖叫聲，腹部的傷口以肉眼可見長出一團全新的血肉，背後的蟲翅振動，身體瞬間消失在原地。

    蓬——！！

    漆黑的機甲見狀，背後的機翼驟地一張，後背和手臂上的推進器同時運作，瞬間爆發出巨大的推動力，帶動機甲那龐大的身體驟地扭轉一圈，一拳朝摩褐座右側的臂刃轟去。

    天童流·轆轤鹿伏鬼！

    鐺！

    遍佈着斬痕的超黯錵合金製作的鐵拳與泛着寒芒的冰冷臂刃再度碰撞在一起，短暫地分開後又猛地揮下。

    天童流·虎搏天成！

    鐺鐺！

    漆黑的機甲靠着駕駛者驚人的反應速度和推進裝置的作用，揮出兩記速度快到常人肉眼甚至來不及捕捉的刺拳，緊接着驟地向前一記膝撞，擋下從下方朝自己衝來的一個尾刺。

    鏘！

    刺目的火花又一次在夜幕下擦出，駕駛艙中，機械義眼已經運作到500倍的程度的裏見蓮太郎近乎瘋狂地朝眼前的摩褐座進攻着。

    ——還不夠…

    ‘蓮…太郎’

    恍惚間，夢境中火焰如跨越到了現實中一樣，炙烤着他的身體，點燃了他的血液。

    ——快點…

    ‘活…下去。’

    少女虛弱的低喃聲在他的腦中不斷地迴響，強烈的刺痛感從他的右眼中傳來。

    ——再快一點…

    ‘啊啊……’

    聽不出是誰發出的嘶吼聲，幻覺和現實彷彿交織在一起，眼前的摩褐座的攻擊變得越來越緩慢。

    ——不然的話…

    嘭——！！

    耀眼的火光從眼前綻放開來，漆黑的鐵拳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命中在原腸動物的身體上，兩聲重疊在一起的爆炸聲同時在他的腦海中炸開。

    ——不然的話…！

    “延珠——！！”

    轟！

    眼前的摩褐座的身體內部像是突然遭受的什麼巨大的衝擊一樣，突然膨脹了一下，緊接着整個身軀全都爆炸開來。

    ——就要來不及了！！

    駕駛艙中，保持着揮拳的姿勢，右眼不斷地冒着火花，眼眶中留下一行似淚的血液的裏見蓮太郎呆呆地望着眼前的景象，左眼中的機械義眼中是如火焰般熊熊燃燒着幽藍色光芒。

    那是…誰的招式？

    天童流·破殺？

    爲什麼…他會覺得這麼熟悉？

    ——熟悉到就宛如這一招早就烙印在了他的靈魂中，鍛鍊了千百遍一樣！

    “我這是……嘶！”

    強烈的刺痛從右眼中傳來，裏見蓮太郎下意識地捂住了自己的右眼，右側的視野變得漆黑一片，但同時又彷彿看到了漫天的火焰與鮮血。

    ‘蓮太郎…’

    ‘蓮太郎……’

    ‘蓮太郎——！！’

    嗡！

    撕心裂肺的呼喊聲在他的腦海中炸開，強烈的暈眩感從裏見蓮太郎的腦中涌出，眼前的景象驟地一黑，灼燒般的痛楚不受控制地從全身各處涌來。

    痛苦。

    宛若窒息一樣的痛楚。

    無法呼吸……

    入骨的寒意和炙熱的灼燒感同時從身體中傳來。

    眼前彷彿看到了模糊的幻影，他的意識似乎正在上浮，一抹亮光開始在他的眼前出現。

    越來越亮，

    越來越亮，

    直至——

    在一聲撕心裂肺的哭喊聲中化作似烈焰般的火光！

    ‘蓮太郎！不要死！！’

    霎時間，眼前的黑暗破碎掉了，出現在他眼前的，是一幅燃燒着的畫面。

    畫面中，熊熊烈火在瘡痍的大地上燃燒着，遠處的天空中彷彿能看到成羣的戰機正在朝戰場的方向衝來。

    戰場上，和黯鋼機甲有着七分的相似的機甲的殘骸散落一地，每一臺殘骸的模樣幾乎都是像被人從內部炸開了一樣。

    戰場的正中央，一名渾身都被血跡覆蓋了，左半邊身體近乎完全消失掉的男人正倒在那裏，機械義眼中是正在渙散的無神的目光。

    而在男人的身旁，一名看起來年齡在十五六歲左右的粉色長髮的赤眸少女正抱着男人，絕望地哭喊着，憔悴的面龐上滿是淚水的痕跡。

    這是……

    他看着‘眼前’的畫面，本已經快徹底陷入冰冷的黑暗中的思維像是受到了什麼巨大的刺激一樣，忽然顫動了一下。

    ‘不要死…蓮太郎…快醒過來啊！’

    ‘你不是說好了一定會陪我長大的嗎？不是說過會每天送我去學校的嗎？’

    ‘無論付出什麼都好，無論怎麼樣都好，求求了，神明啊…求求您救救蓮太郎吧！！’

    戰場上，淚水在火焰中逐漸乾涸的少女抱着男人逐漸冰冷的屍體，絕望地哭喊着，向根本不存在的神明祈求着。

    無法形容的痛楚從他的胸口處涌來，彷彿被一隻無形的手掌揪住了心臟一般，他望着眼前的少女，冰冷的身體中彷彿有火焰在燃燒，然後……

    咔嚓！咔嚓咔嚓！

    刺耳的破碎聲突然響起，少女背後的天空突然破開一條條細長的裂縫，緊接着，眼前的畫面迅速被如蛛網般蔓延開來的裂縫爬滿。

    嘭！

    最後，整個畫面定格在了遍佈着裂痕的天空上，在一聲清脆的響聲中破碎開來，強烈的下墜感驟地傳來。

    轟隆！

    雷霆的轟鳴聲從黑暗中驚起，裏見蓮太郎猛地睜開雙眼，左眼的機械義眼的瞳孔劇烈地收縮着，看着眼前由神經鏈接系統傳遞而來的景象，大口地喘着粗氣，用於代替心臟的動力引擎高頻率地跳動着，泵動全身的血液。

    血色的雷霆從天邊落下，砸落在遠處的海面上，炸起一蓬水花。

    灰暗的大地上，早已失去了生命的摩褐座的屍體隨意地散落在原地，斷折的臂刃插在機甲的胸膛上，離駕駛艙只有半米不到的位置。

    沒有火焰，沒有哭喊的少女，更沒有炮火的轟鳴和遍地的殘骸與屍體。

    有的，只有遠處那宛若撕裂的世界的漆黑裂縫和站在荒島上的右臂不翼而飛的漆黑機甲，以及……位於機甲正前方的坐在王座上戴着白色笑臉面具的身影。

    “歡迎回來，蓮太郎，方纔的美夢做的如何了？”

    輕佻而富有磁性的獨特嗓音從蛭子影胤的口中傳來，只見穿着燕尾服的男人坐在王座上，用戲謔的目光看着半跪在自己眼前的機甲。

    “呼…呼…呼！”

    裏見蓮太郎喘着粗氣，被汗水打溼的劉海垂落在眼前，半遮住他眼前的景象，他用力拉了拉手中的拉桿，發現機甲沒有任何動靜後，直接按下緊急彈射的按鈕，背後的座位驟地打開，將他的身體從駕駛艙中彈了出去。

    砰！

    從駕駛艙中脫離出來的裏見蓮太郎在地上滾了兩圈後迅速爬起身來，望着眼前的蛭子影胤，腦中沒由來地閃過一幅幅沾滿了血腥與死亡的畫面，渾身的血液驟地一熱，向前重重一踏。

    “蛭·子·影·胤！”

    嘭——！！

    安裝在腿部和後背中的推進裝置猛地衝出一道幽藍色的火焰，在一聲炮彈出膛般的破空聲中帶動裏見蓮太郎的身體衝到了蛭子影胤的身前。

    “回答我！剛剛的那些畫面，到底是什麼！所謂的黃道十二宮，到底是什麼人！！”

    砰！

    裏見蓮太郎一把抓住蛭子影胤的衣領，將對方重重按在石制的王座上，低吼着質問道，左眼中的幽藍色火焰彷彿要倒映在瞳孔中的戴着白色面具的人影燃燒殆盡一般。

    “咳咳……還真是無聊到有些到可愛的問題啊。”

    一抹漆黑的血液從蛭子影胤的嘴角咳出順着白色的面具向下滾落，打在了裏見蓮太郎的衣袖上。

    “咳咳…你不是早就看到了嗎，蓮太郎？”

    蛭子影胤用沙啞而譏諷的聲音說着，灰白色的瞳孔中滿是戲謔的目光，有些癲狂地大笑道道：

    “你該不會還以爲，那些夢其實是所謂的未來吧！”

    “那些，實際上全都是這個世界所發生的過去啊，明白了嗎？過去的伱，已經被殺死了，但有人爲了救你，重啓了這個世界！把整個世界全都拖入了無可挽回的噩夢中！”

    “你眼前的這道大裂淵，就是這個世界陷入噩夢的象徵，無法逃離，也無法改變，因爲你一個人，這個世界必須被不斷地毀滅！哈哈哈哈！”

    “你說…什麼？”

    裏見蓮太郎聞言，臉上的表情呆滯住了，蛭子影胤看着他的反應，一邊劇烈地咳嗽着黑血，一邊笑得更加癲狂。

    “怎麼？不願意相信？你不是都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嗎！看到了自己的死去，看到了‘神’是如何迴應她的！”

    蛭子影胤狀若癲狂地大笑着，反抓住裏見蓮太郎的衣領，用白色的面具重重地抵住了對方的鼻樑，灰白色的瞳孔中倒映出燃燒着幽藍色火焰的機械義眼，開口道：

    “想知道後面發生了什麼嗎？我來告訴你！！”

    “你死掉了，但有人爲了復活你，向‘神’許願，將你復活了過來！可代價是卻是整個世界！”

    “知道那些黃道十二宮是誰嗎？知道將你心愛的小女友，那個叫天童木更的女人射成灰燼的射手座是誰嗎？你難道從沒有一次從她身上感受到過熟悉感嗎？”

    蛭子影胤癲狂的聲音從面具下傳來，裏見蓮太郎聽到對方所講述的話，彷彿意識到了什麼，腦中驟地浮現出一幅模糊的畫面，令他的瞳孔猛地一縮，臉上浮現出一抹驚恐之色。

    “怎麼會……”

    “沒錯！就是緹娜·斯普朗特！那個現在正躺在病牀上，心心念念惦記着你的可憐的傢伙！”

    “你所看到的射手座，就是她被這個世界詛咒後所化成的東西！明白了嗎？！”

    蛭子影胤說着，鬆開了手掌，裏見蓮太郎的身體頓時如同失去掌控的提線木偶一樣無力地從他眼前滑落下去。

    “我們都被你詛咒了，裏見蓮太郎，因爲你，我們全都陷入了即使死亡也無法擺脫的夢魘。”

    “但我不會殺死你，知道爲什麼嗎？因爲只要你一死，這個世界就會再度重啓！到那時一切又會回到我們降臨時的那一刻。”

    只要他一死就會……

    裏見蓮太郎聞言，呆滯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左眼中機械義眼的目光微微顫動了一下，想要否認些什麼，卻又怎麼都無法否認對方說的話。

    沒錯。

    確實是這樣。

    ‘夢境’中，他確實已經死亡過不止一次了。

    但他現在卻依舊好好地站在了這裏，這就是事實。

    ——如果那些都是真實發生過的事情的話，結果自然已經不言而喻。

    “爲什麼…會變成這樣？”

    裏見蓮太郎捂住自己的右眼，手掌忍不住地顫抖着。

    “是啊，爲什麼呢？咳咳…還真是一個讓人好奇的問題啊，爲什麼偏偏就你能如此的特殊，甚至能讓整個世界都爲你讓道呢？”

    蛭子影胤艱難地從王座上站起身來，望着跪在地上的裏見蓮太郎，摸了摸嘴角的黑色血跡，譏諷地說道：

    “但現實就是如此，裏見蓮太郎，我殺不了你，它們也不能，所以我讓它殺掉了那個叫木更的女人！”

    “而現在，你如果不想正躺在病牀上的那些人因爲詛咒再度淪爲它們的結局，就只有一個選擇。”

    蛭子影胤說着，抓住了裏見蓮太郎的手臂，將其按在了自己心臟前，戲謔地說道：

    “那就是在這裏殺了我！”

    裏見蓮太郎的神色微微一怔，愣了地看向眼前的蛭子影胤，只見對方的目光中完全看不出半點對死亡的畏懼，反而滿是譏諷的神色。

    “只要殺了我，這一切就全都會結束，現在躺在病牀上的那些人都會恢復正常，這個世界會繼續往下走下去。”

    “而你，咳咳…裏見蓮太郎，你會永遠地背負着那個叫天童木更的女人死亡的痛苦，背負着自己曾經犯下的罪孽活下去，這就是我對你的詛咒！”

    蛭子影胤說完，重新坐回了王座上，看着眼前的裏見蓮太郎，譏諷道：

    “怎麼，不敢動手了嗎？你該不會以爲，逃避就能改變得了什麼吧？”

    “又或者，需要我再多殺幾個你身邊的女人，你才能真正下的定決心？”

    伴隨着這句話的說出，裏見蓮太郎的瞳孔微微一縮，呼吸驟地一窒。

    “那麼，讓我想想，就先從那個叫……”

    “夠了！”

    歇斯底里的低吼聲響起，打斷了蛭子影胤的話語，只見裏見蓮太郎緩緩站起身來，垂下的劉海遮蓋住了左眼的目光。

    “我知道了，我會如你所願，在這裏殺了你。”

    裏見蓮太郎用有些嘶啞的聲音說道，向前邁出一步，擡起右臂。

    嗡——！

    耀眼地藍色光芒從手義肢的集束回路上亮起，漆黑的金屬壁上的排氣裝置展開，噴出一連串的蒸汽。

    蛭子影胤望着這一幕，面具下的嘴角露出一抹笑意，然後……

    “蓮太郎！不要！！”

    無比熟悉的撕心裂肺的稚嫩哭喊聲猛地從背後傳來，令裏見蓮太郎的動作驟地一頓。

    幻覺…不，不對！

    他猛地轉過頭，看向自己身後的景象，眼中露出一抹錯愕的神色。

    只見在他的後方，身上的衣物和雙手全被鮮血染紅的粉發小蘿莉正抓着一枚白色的晶體，在她的身後，是一臉茫然的泉陌陌和阿道夫與黑音等人。

    延珠？！

    怎麼會……爲什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裏？

    裏見蓮太郎的左眼中露出一抹不解的目光，就在這時，一道充滿讓人下意識想要去聽從的威嚴感的淡漠聲音從一旁傳來：

    “到此爲止吧。”

    表演家閣下？！

    裏見蓮太郎回過身，只見辛萊萊不知何時出現在了他的身旁，單手抓住了他的右臂。

    “這場鬧劇，也該結束了。”

    冰冷的聲音從黑白面具下傳來，漆黑瞳孔中流轉着一抹幽邃的光芒。

    若隱若現的漆黑氣息從辛萊萊身上散發而出，令裏見蓮太郎的呼吸不由得一窒，但還是迅速鎮定下來，深吸一口氣，開口道：

    “能否放開我嗎？表演家閣下，我必須親自殺了蛭子影胤……”

    “你不會真的以爲，殺了他就結束了吧？”

    淡漠的聲音響起，打斷了裏見蓮太郎的話語，辛萊萊掃了眼裏見蓮太郎，然後看向眼前坐在王座上，嘴角染着漆黑的血跡，戴着白色笑臉面具的蛭子影胤，開口道：

    “雖然不知道你究竟對他說了什麼，不過看得出來，你對自己確實充滿了怨恨呢？”

    黑白面具下的漆黑的瞳孔安靜地與白色笑臉面具下那灰白的雙瞳對視着，說出了那讓一旁的裏見蓮太郎的身軀爲之一震的話語：

    “我說的對嗎？蛭子影胤……或者說，裏見蓮太郎閣下？”

    ……

    PS：累死……總算把這一卷的世界觀交代得個七七八八了（實際上很多設定都是用呼應了原著中的臺詞的，如果看過黑彈的原著的人應該知道蛭子影胤跟裏見蓮太郎說過的某個對話，那就是這一卷的靈感來源，有猜到是哪段的讀者姥爺可以把那段對話打在這裏(ω)hiahiahia）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