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眉目的談話

    當辛萊萊再度睜開眼時，首先見到的並不是專屬房間那熟悉的雪白色天花板，而是一片一望無垠的星空。

    小白他們把環境擬態功能打開了？

    這是辛萊萊的第一反應。

    但他立刻就意識到了不對，專屬房間內的環境擬態功能雖然優秀，可卻遠遠達不到這種真實的程度，而且，最重要的是……

    “烙印界面不見了，也就是說這是夢境或幻境之類的東西嗎？”

    辛萊萊掃了眼自己那異常乾淨的視線邊緣，低頭看了眼身下緩緩流動的星河，正準備思考眼前的情況時，一聲有些茫然的聲音忽然從他身旁傳來：

    “萊萊？”

    只見零餘子的身影不知何時出現在了他的身旁，令辛萊萊不由得一愣，就在這時，一聲略有些熟悉的儒雅男音忽然自他們身前傳來：

    “不用太過驚訝，這是我製造的一場夢境，我現在不太方便趕回樂園這邊，但這次的事情單用通訊頻道又不太方便說明，就用這種方式將你們拉過來了。”

    令人如沐春風一般的溫和聲音自辛萊萊腦中響起，辛萊萊聞言，擡頭看去，然後一怔，錯愕道：

    “眉目大佬，您…嘶！”

    幾乎是這句話說出的瞬間，一段記憶瞬間忽然涌入辛萊萊的腦中，令辛萊萊下意識地捂了捂額頭。

    他…想起來了。

    他在跟零餘子完成【永恆誓言】的晉升儀式後，就直接在專屬房間裏睡了過去，等醒來時便剛好見到眉目發來的通訊，讓他跟零餘子到萊萊神教總部頂層的最深處房間一趟。

    結果等他們推開門後，就莫名其妙失去了意識，再睜開眼時，便已經出現在這裏了。

    “入夢之法雖然能做到跨越無垠星空的距離讓我跟你們進行交流，但對精神力的負擔過於巨大，精神力強度不夠的人可能等到夢境結束都不一定能想起來自己經歷了一場夢境，你們能這麼快恢復過來，看來精神上的基礎打得還算不錯。”

    白袍書生不緊不慢地解釋着，一揮衣袖，三個蒲團頓時出現在了三人的身旁。

    “至於剩下的，先坐下再說吧。”

    兩人聞言，點了點頭，盤坐在了各自的蒲團上，而等到眉目也一併坐下來後，辛萊萊才開口問道：

    “那個，眉目大佬，這到底是…？”

    按眉目的說法，對方是有事找他們才特地將他們拉入夢境中的，可問題是對方究竟是打算說什麼，才放着大好的通訊頻道不用，而特地換成這麼麻煩的方法？

    “之所以用入夢之法，一個是這樣更方便交流，另一個則是這樣能將我對你們因果的影響降到最低。”

    似乎是看穿了辛萊萊的想法一般，不等其徹底說完，眉目便用溫和的語氣說明道，接着掃視了兩人一遍，道：

    “至於這次找你們來的理由，其實也很簡單……”

    眉目說着，眼眸微垂，凝視着兩人，開口道：

    “我失算了。”

    “盯上你們的那個傢伙，對你們的興趣超乎了我的想象，導致一些事情已經徹底超出了我的預料範圍。”

    “？！”

    辛萊萊聽到眉目的話語，心中一驚，但眼中更多地還是疑惑之色。

    “當然，這麼說你們可能聽不懂，所以我會從頭跟伱們說明一遍。”

    “首先，辛萊萊，還有零餘子，你們兩個在Hellsing世界中，摧毀了鮮紅領主殘念所依附的領主核心碎片，對嗎？”

    “額…嗯！那個…眉目大佬，這有什麼問題嗎？難不成鮮紅殘念其實還沒死，或者還有其他的後手？”

    辛萊萊點了肯定了對方的詢問後，語氣有些遲疑的試探性地問道。

    “確實有問題，但並不是因爲鮮紅殘念還活着，恰恰相反，最大的問題就出在鮮紅殘念本不該死在你們手中才對。”

    本不該死在他們手中？

    辛萊萊聞言，眼中露出一抹茫然之色，一時有些沒能理解過來眉目這句話的具體意思。

    難不成鮮紅殘念實際上是眉目大佬佈置的什麼後手，結果因爲他們的行爲導致對方的計劃被破壞掉了？

    “並不是計劃之類的問題，我所說的不該，是命運方面的，你們可知道，現在的你們，其實一直走在一條本不該存在的命運軌跡上？”

    眉目搖了搖頭，提前否認了辛萊萊那甚至還沒來得及說出口的話語後，用那雙如星空般深邃的眸子凝視着其眼眸，沉聲道。

    本不該…存在的命運軌跡？

    從未聽說過的名詞非但沒有讓辛萊萊腦中的疑惑得到緩解，反而變得更加強烈了幾分。

    “那個，不好意思，眉目大佬，能稍微問一下，剛剛那句話可以再說詳細一點嗎？”

    “不用想的那麼複雜，事實上你們只需要思考一下，如果你們沒有在鬼滅之刃世界遭遇那場意外的話，現在的你們會站在哪裏？而你們後續經歷的一切又會由誰去代替就能夠明白了。”

    如果他們沒有遭遇鬼滅之刃世界的意外，他們現在會在哪裏？誰又會代替他們之後的遭遇？

    辛萊萊聞言，腦中下意識地快速思考了起來，然後猛地想到了某個可能，表情不由得一怔。

    等等，眉目大佬的意思該不會是……

    “是的，雖然你們自己並沒有意識到，可事實上，現在的你們，其實正受到原本屬於執死者的那份命運的庇護，又或者說，你們正在代替執死者，走在本該由她來完成的那條道路上。”

    “在原本的命運當中，執死者並不會死在鬼滅之刃世界，而是會順利從那個世界活着離開，不僅如此，原本進入黑色四葉草世界的也不是你們，而應該是執死者才對。”

    “這是屬於執死者的劫難與歷練，在原本的軌跡中，執死者會頂替你們的位置，代替你們解決黑色四葉草的深淵入侵事件，但因爲我跟她的交易，幽冥界那邊默許了由你們來頂替這份命運，借由她原本所要經歷的劫難，來頂替你們本該遭遇的絕境，形成命運上的庇佑。”

    眉目不緊不慢地說着，而辛萊萊則聽得腦瓜子都嗡嗡地，過於巨大的信息量令人忍不住揉了揉太陽穴，用有些不敢置信地聲音詢問道：

    “那個，眉目大佬，你等我捋一下……按您的意思，實際上黑四世界的深淵侵襲本該由執死者來解決，但卻變成了我們來幫她搞定？”

    “是，也不是，從表面上來看，雖然是你們代替執死者承擔了她的死劫，但從命運上來看，其實是你們藉助她的命運化解了自己本該遭遇的死劫。”

    “額…眉目大佬您的意思是，其實我們本來在黑四…emmm，在鬼滅之刃後的第二個世界遭遇到更加恐怖的事情？結果因爲頂替了執死者的命運，變成了只需要面對異淵殘象了？”

    “是的，或許你們遭遇的敵人可能比你們口中的異淵殘象更加弱小，但如果沒有執死者的命運庇護的話，你們在第二個世界當中，是不會遭遇那名代行者的。”

    “……”

    眉目語氣平靜地陳述着，辛萊萊聞言，在腦中想象了一下那個情況，不由得沉默了下來。

    的確，如果真的把黑四世界那次的情況下換成更好處理，卻沒有亞穆幫助的局面的話，他們的結果有極大概率是直接隕落在那裏。

    “那個…眉目大佬，執死者她自己知道這件事嗎？”

    “知道，不過你們並不需要因此而產生什麼心理負擔，雖然你們得到了她的命運的庇佑，可實際上這是一件互惠互利的合作。”

    “她因爲你們帶來的挫折而得以脫離原本的命運軌跡，變得比原本更加強大，而你們則受到她殘留的命運軌跡庇護，用她的劫難來頂替自己的死劫。”

    “而這也是我原本的打算，在我的計劃中，執死者的命運至少能庇佑你們安然渡過到三階才對，但現在卻因爲某個存在的干涉，讓這個結果出現了變化。”

    “用直白一點的話來講的話，你們可以這麼理解……”

    眉目說着，深深看了一眼兩人，開口道：

    “辛萊萊，還有零餘子，你們將會死在下個世界。”

    平淡的話語落下，令兩人臉上的表情微微一變，但還不等其開口詢問，就聽白袍書生繼續道：

    “這並不是危言聳聽，也不是什麼誇張的描述，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們自己應該或多或少也察覺到了這一點。”

    辛萊萊聞言，腦中閃過從榮譽商店中買到的【光明詠嘆調】，沉默了下來，沒有回答。

    “同時，我也可以告訴你們，這一次，沒有任何辦法能夠迴避，從你們的命運忽然強韌到能夠斬斷鮮紅領主因果的那一刻開始，你們的命運就已經徹底被它錨定住了。”

    “當然，如果聽不懂的話，你們可以理解爲此刻你們的命運被一種強大到近乎無法干涉的因果所牽連，你們之所以能夠擊殺鮮紅殘念，就是因爲你們的命運被這份因果所干涉。”

    “它不允許你們隕落在Hellsing世界當中，而是需要活着面對下個世界的劫難，間接導致了你們的運勢在直面鮮紅殘念這個可能使你們提前死亡的威脅時變得異常強韌，甚至達到了能將其斬殺的程度。”

    “……眉目大佬你這麼一說，怎麼有種閻王要咱們五更死，誰敢讓咱們提前到三更嗝屁的感覺？”

    “你可以這麼理解，命運與因果的強大正源於此。”

    “……”

    眉目的話語聲靜靜地在周圍迴盪着，辛萊萊盤坐在蒲團上，沉默了下來，沒有說話。

    “你們還有什麼想問的，都可以在這裏問出來，時間還有很多。”

    眉目看着眼前的黑髮青年與白髮少女，平靜地開口道。

    “那個…眉目大佬，我想問一下萊萊跟我在黑四世界之後遇到的那些，難道也全都是執死者命運的影響嗎？”

    悅耳的聲音自夢境空間中響起，這一次，是零餘子主動提問。

    只見少女用那雙紅寶石一般的靈動眼眸好奇地望着眼前的白袍書生，語氣尊敬地朝對方詢問道。

    “一部分是，一部分不是，你們經歷的其他幾個世界，有一些並不在執死者原本的軌跡當中，但卻又剛好介入到了其他擁有強大運勢者的命運內。”

    “這也是眉目大佬您的安排嗎？”

    “並沒有，但正在指導你們道路的那位83203或許是抱着這個目的在引導你們，事實上，真論上心程度的話，我對你們的幫助其實更多地還是出於私人目的，而那位83203閣下對你們的幫助，反而比我更傾向於幫助你們兩人本身。”

    “相比起我這位教主，她反而更加相信你們能夠跨過那些劫難，從這一點來講，我不如她。”

    眉目神色平靜地陳述道，而聽到對方的講述，原本沉默下來的辛萊萊目光微微一動，腦中閃過跟83203相處時的種種細節，最後看向了自己的右手手背，望着上面的惡魔之印。

    ‘還有一點，我希望你們記住，寂滅化的開發是爲了讓你們活着，而不是送死。’

    冰冷的話語聲隨着回憶一同在辛萊萊腦中響起，令辛萊萊忍不住搖頭失笑了兩聲，又長舒了一口氣後，才神色平靜地看向眼前的眉目，開口道：

    “眉目大佬，我能問您幾個問題嗎？”

    “問吧。”

    “您一開始說，我跟零餘子現在的命運軌跡是借了執死者原本的命運，但考慮到我們跟執死者的行事風格的差異，想必很多事情跟現在還是不一樣的吧？”

    “是的。”

    “那麼，我想知道，在原本的軌跡中，小白和小普他們怎麼樣了？”

    “原本的軌跡中，執死者並沒有協助尤裏烏斯，導致她所面對的敵人比你們面對的更加強大，最終的結果也並未像你們那樣成功將其擊敗，而是靠着天賦覺醒，以自己的一次死亡爲代價將其和整個黑色四葉草世界都拖入了毀滅當中。”

    “因此，那只寄星蟹並不會被黑色四葉草世界捕獲到，而是會繼續流浪，在漂流數十年後落入某個衍生世界中，於那個世界裏被聖域樂園招募，走上職工者的道路。”

    眉目神色平靜地說着，停頓了一下，看了兩人一眼後，才繼續說道：

    “至於那只變種的荒神幼體，由於在原本的軌跡中，那場戰場世界是由你們認識的那位代行者去參加的緣故，它直接連同那個世界的世界之子一同在界雷當中毀滅了。”

    “這樣啊……”

    聽完眉目的講述，辛萊萊擡頭望了眼那無垠的星空，閉上眼，沉默了兩秒後，睜開眼，長舒一口氣，站起身來，朝眉目深深鞠了一躬，用無比尊重的語氣說道：

    “感謝您，眉目大佬，謝謝您以及83203大佬爲我們所做的一切。”

    如果不是眉目引導他們頂替了執死者原本的命運，如果不是83203大佬引導他踏入了噬神者世界的戰場，他跟零餘子或許早已死去，小白和小普也根本不會有現在這樣的生活。

    “看來，你們已經做出了決定了。”

    “也許吧，說實話，我到現在還是有些不敢相信咱們經歷的這些世界背後竟然藏了這麼多事情在背後，而且剛聽到您說咱們兩個會死在下個世界的時候，確實給我嚇了一跳。”

    “那現在呢？”

    “嘛～其實還是挺震驚的，只不過，話說眉目大佬，咱們下個世界的劫難真就沒有避開的方法嗎？”

    “很可惜，並沒有。”

    “這樣啊，那看來確實沒啥辦法了。”

    “你打算怎麼做？”

    “唔…我想想，回去後先把遺書寫了，安排好後事，再跟認識的一些熟人吃個飯啥的，然後好好放鬆一下，剩下的……”

    辛萊萊自語着，每說一件事就伸出一根手指頭，說到最後時，停頓了一下，笑了笑，繼續道：

    “就是想盡一切辦法活下去了。”

    是的，想盡一切辦法活下去。

    不光是爲了他跟零餘子，還有小白跟小普，以及一路上所有對他們報以過期待的人。

    “雖然不知道眉目大佬您口中的劫難會有多恐怖，但我現在可是人生贏家狀態中，可完全不打算這麼簡單地就死在這。”

    “畢竟，我還打算等家裏兩個孩子過生日的時候，給他們準備生日禮物呢？”

    逐漸褪色的夢境空間中，辛萊萊摟住臉頰微紅的零餘子，看着眼前的眉目，微笑着說道：

    “那麼，眉目大佬，後會有期了。”

    下一秒，夢境消散，兩人的身影消失在原地，只餘下眉目一人站在星空中，眺望着遠處，眼中露出一抹深邃之色。

    “這樣一來，應該就差不多了吧？”

    有了今天的這場交談，那兩人對於活下去的渴望想必會被最大程度的激發。

    儘管這樣必然與某個傢伙的期望背道而馳，與其所期待的‘偉業’與‘奇蹟’嚴重相悖，但從存活概率來講，這樣才是最可能讓那兩人活下來的做法。

    “如果換作皓光那家夥在這的話，大概會罵我毫無心氣吧？”

    白袍書生自嘲地笑了笑，掃了眼身前的兩個蒲團，眼眸微垂。

    他很清楚，如果是自己認識的某人在這，剛剛絕不會一味地去激發那兩人活下去的慾望，而是會對其抱以更大的期待。

    畢竟，儘管他沒有說出來，但那倆個所掀起的波瀾究竟有多麼巨大，他早已親眼見證過，也比誰都清楚，要做到比原本的那條軌跡更加完美的結果，究竟是一件多麼困難的事情。

    那兩人絕對擁有着去追逐偉業的資格，這是毋庸置疑的。

    但很可惜……

    “誰叫我…是個現實的傢伙呢？”

    他不相信奇蹟。

    “我不會對你們抱以那麼高的期待，在我看來，你們能夠活下來，便已經是奇蹟了。”

    如果是正常的試煉，他絕不會阻止，但這一次的試煉，已經遠遠超出了試煉二字的範疇了。

    “所以，好好活着吧，辛萊萊，零餘子。”

    活下來，然後繼續藉助執死者命運的蒙蔭穩步向前，一步步踏上更高峯，這樣才是最完美的做法。

    “千萬…不要去嘗試追逐所謂的偉業，不要去踏上那條……”

    “不歸之路。”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