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盡歸癲狂

    ……

    “這是…結束了？”

    要塞的廢墟中，炎玉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景象，喃喃自語着。

    “也許吧。”

    熾甲看着周圍的團員們，平靜地開口說道，同時悄無聲息地將手中的兩支針劑收回了儲物空間，望着天空中蔚藍的水幕，喃喃道。

    不遠處，拉娜和周圍的幾名重機教團的成員也是同樣的反應，面對突然安靜下來的戰場，衆人都只是愣愣地看着自己那早就因過熱而出現融毀的炮管，似乎還沒有從那瘋狂的戰場中回過神來。

    ……

    撕啦！

    血肉的穿透聲響起，一道渾身浴血的身影從庫阿多利加的的體內衝出，如同脫力了一般，朝地面栽倒而去。

    “鋒火！”

    流冰的身影從一旁衝過來，及時接住了鋒火。

    “咳咳…你怎麼過來了，槍彈他們呢？”

    左腿消失不見的鋒火虛弱地站起身來，用手中的長劍支撐起身子。

    “都還活着，你看看周圍！”

    周圍？

    鋒火聞言，微微一怔，用被鮮血染得有些模糊的視線環顧一圈，呆愣在了原地。

    【*提示：距離世界坐標生成剩餘時間：11分36秒】

    ……

    沒有襲擊。

    一縷清風拍打在辛萊萊的面龐上，瀰漫着硝煙與血肉的焦糊味的戰場上，突然多出了名爲安靜的事物。

    預想中鋪天蓋地的導彈和雷霆以及針刺都沒有到來，甚至連荒神的咆哮聲都只能聽見零碎的幾聲。

    足足過了數秒鐘，辛萊萊才逐漸回過神來，血污下那雙看不出半點情緒波動的漆黑的眼眸也一點點恢復了神采。

    辛萊萊緩緩放下淵墨，環視着眼前的戰場，才發現天空中的血雨不知何時已經停止了飄落。

    入目所見的戰場上，幾乎已經看不到活着的荒神的身影，只餘下遍地燃燒着的殘骸。

    “吼——！！”

    忽然，一聲恍若龍吟的怒吼聲從遠方傳來，辛萊萊猛地轉過頭，恰好看到天空中的一幕：

    漆黑的漢尼拔死死抓着幽藍色的龍帝的四肢，在刺耳的破空聲中劃過戰場的上空，一道人影位於其肩膀上，揮動着燃燒着金色火焰的大劍，朝着卡里古拉的頭顱揮砍而下。

    轟！

    如流星落地，三道身影在半空中拖過一道金藍交錯的絢爛的焰尾，重重砸落在辛萊萊不遠處的地面上。

    辛萊萊見狀，當即展開通靈領域，瞬間洞穿了那漫天的煙霾，望見了位於其後的巨坑中的景象，瞳孔微微一縮，連忙加快腳步衝了過去。

    砰！

    重物落地的聲音響起，辛萊萊用力一揮淵墨，用劍風將周圍的煙霧盡數盪開，讓巨坑內的景象清晰地沉陷在了眼前。

    巨坑中，一具幽藍色的殘骸正安靜地燃燒着，其上已經察覺不到半點生命的氣息。

    而在殘骸的不遠處，漆黑的漢尼拔正半跪在地上，背後的羽翼垂落而下，身子彎曲着，如同保護傘一樣，將位於身體下方的人影籠罩了進去。

    辛萊萊將目光落在那道人影…或者說勉強能辨認出是人形的身影上，沉默了下來。

    只見在他的眼前，空木蓮華正拄劍單膝跪立在地面上，如同一名步入遲暮的騎士。

    漆黑的晶體如鱗片般從他的身體各處衝出，延伸和交纏着，如一件漆黑的蓑衣，一路蔓延到了地上。

    在其面部也是同樣的情況，細小的黑色晶簇從皮膚下衝出，如面具一樣近乎將其整個面龐都覆蓋了進去，只剩下左眼部分的一小塊位置還保持着原本的模樣。

    而在其身後，幾根如骨翼一樣的事物破體而出，安靜地垂落在地面上，微弱的金色火焰在其上燃燒着，彷彿隨時都會熄滅一般。

    “黑劍…你來了。”

    細若蚊吟的虛弱聲音響起，空木蓮華睜開雙眼，看着眼前的辛萊萊，那雙黯淡的金色豎瞳中升起一縷微弱的亮光。

    “嗯。”

    沒有多餘的話語，辛萊萊只是輕輕應了一聲，安靜地望着眼前的空木蓮華。

    “荒神…還有嗎？”

    “幾乎都被剿滅了。”

    “是嗎？那就好……”

    空木蓮華聞言，被黑色晶簇覆蓋的面龐上露出一個虛弱的笑意。

    微風拂過，金色的火焰輕輕搖曳着，不知不覺間又黯淡了幾分。

    “時間…還剩多久？”

    “還有最後十分鐘。”

    這一次，過了許久，空木蓮華才微微點了點腦袋，金色的豎瞳中的微弱光芒彷彿下一秒便會熄滅一般。

    “所以，我們…贏了嗎？”

    最後，虛弱的提問聲響起，一瞬間，空氣彷彿突然安靜了下來。

    辛萊萊望着對方，沉默了一會兒，緩緩彎下身子，學着對方的模樣，如騎士般單膝半跪在地上，平視着對方那黯淡的目光，用有些沙啞的聲音開口道：

    “嗯，我們……”

    “神選者，你們贏了。”

    沒有任何徵兆，淡漠的聲音突兀地從後方傳來，辛萊萊的瞳孔驟地一縮，瞬間轉過身，一劍朝聲音的來源劈去。

    轟！

    土石的粉碎聲響起，身後的景象映入辛萊萊的眼中。

    只見在他的身後，一道白色的虛影不知何時站在了那裏。

    看不清具體的長相，僅僅只是一道模糊的虛影，唯一能夠分辨出的，便是那白色的體態下的那雙金色的眼瞳。

    “這是沒有用的，神選者，這僅僅只是一道影子，縱使你再強大，也不可能將其摧毀。”

    淡漠的聲音從虛影的口中傳來，它看着眼前的辛萊萊與其後的空木蓮華，開口道。

    “看來，你就是荒神陣營那邊的首領了。”

    辛萊萊望着眼前的虛影，眼中流露出一抹強烈的凝重之色。

    剛剛那一劍已經讓辛萊萊確認了，眼前的白影確實只是類似於立體投影一樣的事物，但正因爲如此，才讓辛萊萊更加忌憚。

    黑劍：“@全體成員，所有人注意！荒神陣營的首領突然現身！！”

    沒有任何猶豫，辛萊萊第一時間在戰爭頻道上發送了消息，緊接着展開通靈領域，死死地盯着眼前虛影。

    荒神陣營的首領，在最後的十分鐘突然露面，無論從哪個角度講，都不可能是正常情況。

    “首領嗎？用人類的定義來講，確實可以這麼認爲吧。”

    淡漠的聲音從眼前傳來，它安靜地注視着眼前的辛萊萊，開口道：

    “對我們一族來講，只有長與幼的區分，我僅僅只是所誕生的當中最年長的那一個，僅此而已。”

    “烏拉諾斯，你們習慣於將你們口中的神明代稱於我們，那麼，對你們來講，這應該是最適合我的稱呼。”

    “烏拉諾斯……”

    辛萊萊重複着這個稱謂，望着眼前的白影，腦中瘋狂思考着對方的目的。

    拖延時間？

    還有十分鐘世界坐標就會完全生成，荒島內已經沒有任何活着的荒神了，而荒島外有水柔天幕的保護，真要拖時間的話只會對他們更有利。

    聲東擊西？

    剩下的契約者還有23名，熾甲三人也都還活着，哪怕真的是龍帝突然再生，靠着地下要塞的防禦和契約者們實力，也完全可以拖住這十分鐘。

    更何況……

    辛萊萊用餘光掃了眼身後，只見從剛纔開始，雨宮龍膽所化的漆黑漢尼拔就一直死死地盯着一旁的龍帝的殘骸。

    有這種強大的戰力在，即使龍帝復活也不可能攻得破防線。

    難不成，對方有辦法控制雨宮龍膽所化的漆黑龍帝？

    辛萊萊握住淵墨的手掌不自覺地攥緊了幾分，體內的法力開始悄無聲息地朝惡魔之力轉化。

    如果真是那樣的話，憑現在這個距離，哪怕雨宮龍膽失控，他也有把握瞬間擊碎對方的核心，爭取一定的時間。

    但是……

    ‘總感覺哪裏不對勁。“

    說到底，如果真的打算做什麼的話，對方在他們最鬆懈的時候故意現身引起他們的警惕，本就是一種無法理解的做法。

    “神選者，你似乎在警惕我的偷襲。”

    烏拉諾斯掃了一眼辛萊萊手中的淵墨，淡漠的語氣中突然多出了一抹笑意。

    “用你們的話語來講，這該叫做…榮幸嗎？沒想到我們這樣的生命，居然能讓你這樣的被神明選中的存在警惕到如此地步。”

    榮幸？

    聽到烏拉諾斯的話語，辛萊萊微微一怔，他這才發現，從剛剛開始，烏拉諾斯的話語中，都一直是在用一種弱者面對強者一般的語氣一樣。

    “如果我真的有辦法辦得到這種事的話，這些孩子，也不會葬送在這片戰場上了。”

    烏拉諾斯說着，望向一旁燃燒着的殘骸，語氣中帶着一縷若有若無的悲傷之色。

    “我出現在這裏，僅僅只是因爲，你們贏下了這場戰爭遊戲的勝利。”

    烏拉諾斯的語氣恢復的平靜，安靜地站在那裏，背對着滿目瘡痍的戰場，宛若一名孤身一人的君王。

    “賭上了數以百萬的性命，用盡了整個族羣的智慧，卻依舊無法贏下這場戰爭遊戲的勝利。”

    “神選者，我必須承認，你們所持有的力量，確實讓我明白了絕望這個詞語的含義。”

    烏拉諾斯淡漠的聲音在巨坑中迴盪着，辛萊萊聽着對方的講述的內容，心中莫名升起了一種荒誕感。

    差點把他們逼入絕望中的荒神，數次讓他從生死邊緣掙扎回來的荒神陣營，將噬神者們逼到近乎全軍覆沒，將他們逼到僅剩24人存活的荒神陣營的首領，竟然在最後的時刻突然跑過來說他們的力量讓對方感到了絕望？

    “還真是，讓人完全開心不起來的笑話啊……”

    辛萊萊低聲呢喃着，死死地盯着眼前的烏拉諾斯，平靜地開口道：

    “所以，你到底打算做什麼。”

    “只是想用這最後的時間提上一個問題而已。”

    烏拉諾斯說着，望向了辛萊萊身後的空木蓮華，開口道：

    “神選者，還有你身後的這位人類陣營的領袖，我想知道，這場戰爭遊戲…對你，以及你們而言，究竟有什麼意義？”

    “即使你們順從那個存在的意志，幫人類贏下了這場戰爭遊戲的勝利，但也不過是將這個世界拖入無止境的循環的囚籠中而已。”

    “甚至此刻你們所熟知的這些人類，只需要一次循環就會徹底不復存在，並且在後續的循環中還會永無止境地遭受着外來者的玩弄。”

    “這樣的勝利，意義究竟何在？”

    淡漠的提問聲落下，空氣陷入了死寂當中。

    辛萊萊望着眼前的烏拉諾斯的虛影，嘴脣感覺有些乾涸，喉嚨如同被什麼東西堵住了一樣，遲遲無法開口。

    於是，辛萊萊沉默了。

    這個問題，他回答不了。

    或者說，身爲契約者的他，沒有資格去代替身爲這個世界的衍生角色的空木蓮華等人，去回答這個問題。

    視線的邊緣，象徵着一切的終點的倒計時的不知不覺間又前進了一個數字。

    “看來，我似乎期待了多餘的事情，但或許，這樣也不錯。”

    “如祂所說的一樣，你們這些神選者，回答不了這個問題。”

    烏拉諾斯淡漠聲音響起，語氣中似乎帶着一縷失望，又彷彿夾雜着一縷若有若無的解脫之意。

    “這樣一來，也沒什麼好猶豫的了。”

    烏拉諾斯平靜地說道，擡頭望向了天空，辛萊萊聞言，瞳孔微微一縮，察覺到了對方話語的關鍵。

    沒什麼好猶豫的？這是什麼意思？

    果然，這傢伙還打算……

    “神選者，祂告訴我，在你們的語言中，將這場戰爭遊戲稱呼爲升變之戰。”

    烏拉諾斯的聲音響起，淡漠的話語中突然多出了一抹無法言語的空靈與神聖感。

    “我瀏覽了從祂那獲取的關於人類文明的記憶，瞭解到了‘升變“這個詞的含義。”

    “抵達棋盤終點的‘卒“，即可迎來升變爲‘皇后“機會。”

    “這是一個很美好的詞語，但很可惜，在棋盤上，所謂的升變的呈現，從來不是讓‘卒“去成爲‘皇后“，而是將‘卒“撤下棋盤，換上‘皇后“。”

    “換句話說，無論結果如何，在這場規則遊戲中，原本的‘卒“，都將被趕出棋盤之外。”

    “既然如此，與其任由那個存在來宰割，不如由我們自己來，主動換下這枚‘卒“！”

    烏拉諾斯的聲音越來越飄渺和虛無，最後，只見那白色的虛影驟地崩散成漫天光點，只剩下那最後的話語響徹在整個戰場上：

    “神選者們，這場戰爭遊戲，是你們贏了。”

    “因此，接下來的，將不再是戰爭遊戲，而是……”

    “賭上一切的真正的戰爭！”

    轟隆——！

    震耳欲聾的雷鳴突然從天空中落下，只見上一秒還算璀璨的夜空頓時變成漆黑的一片。

    一聲決死般的咆哮彷彿從大地的深處響起，砸進每個人的腦中，緊接着，一道血紅色的雷霆從天空中劈落。

    下一秒，一道猩紅的文字提示，從在場包括辛萊萊在內的所有契約者的視線邊緣中強制彈出，瘋狂振動着：

    【*警告：因本世界意志已死亡，本世界穩定度將發生嚴重改變！！！】

    【*警告：因本世界意志具備不完整的［升變特性］，死亡後將強制生成［世界之核（殘缺）］！】

    【*警告：檢測到本世界［世界之核］發生嚴重變動，根據世界管理條例，［世界之核（殘缺）］存在期間，［世界之核·僞］將進入無效狀態！】

    【*警告：因［世界之核·僞］進入無效狀態，［世界坐標］生成已暫時停止！！！】

    ……

    調了一下章節內容，上一章結尾有變動，空木的回憶殺往後放了（這章還沒寫完，建議半小時後再來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