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城頭鐵鼓,匣裏金刀(陸)

類別:女生頻道 作者:我真不偷藍啊字數:2307更新時間:24/07/20 09:29:45
    “蘇公想要的火候應該差不多了,眼下卻是拖延不得,傳令下去,此地只餘二百兵衆,輜重隊帶火炮與大部往北城牆增援,張翼姑且留下,你不是想與那……”朱興盛擺了擺手,隨後看往城外那委實醒目的白袍小將。

    這時馬秀英上前輕聲提醒道:“長兄,那位是張天祐。”

    “哦,他便是張天祐。”朱興盛一邊頷首,一邊眺向白袍小將,隨後想起什麼似的,登時恍然那張天祐此前對自己的惡意從何而來,回頭瞧了眼馬秀英,不禁失笑一聲。

    搖了搖頭,轉而對張翼道:“那張天祐與郭子興干係至親,是否出戰應是兩可……罷了,且待這三輪交戰落幕,你再引餘下士兵趕往北面城牆……相較而言,那邊當是真正的戰場,防線若失守了,會死很多百姓的。”

    “咱懂,寨主放心,他若上陣,咱定會快刀結束戰鬥,不延誤增援之事。”張翼咧嘴笑了笑,右手摩挲着戚家刀,目光越過城下鏖戰廝殺的場景,盯往遠處似與郭子興正言談什麼的張天祐。

    朱興盛看着張翼,並未言語。其實與阿速軍交鋒過後,不僅一些士兵們桀驁、浮躁起來,便連張翼也發生了某些變化。

    他變得張狂是一方面,他確有着如此的底氣,而另一面雖未表現分明,但那愈加黷武嗜戰的輪廓在一點點清晰着,是好是壞,朱興盛不願去多想,只覺於當下而言,合該是這般模樣才行。

    “寨主。”陳平生待到那邊言談歇下,這時攜倆女走上前,看了眼一旁的馬秀英,隨後正過身,對朱興盛迅速彙報起城北的戰況。

    “孫德崖動用了投石機,瞧那炮林石雨的軌跡,多是些單梢或雙梢的投石機,石彈鬆散,不足爲慮,但其間竟有十三梢的重型投石機,使城牆搖撼,越牆頭而入城……

    平生記得這等利器是叫‘西域炮’拋出的石彈重逾二百斤,可入地七尺。因威力可駭,元廷對其的經管與調控向來嚴苛,斷然不會叫其流入民間亦或懷遠下縣,平生以爲,應是有人從中襄助……”

    “西域炮?可清楚究竟幾座?”朱興盛眉頭頓時皺了皺,此物他依稀有些印象,是元朝在軍備方面爲數不多的一次革新。

    早些年蒙元爲一統中原,南下攻打襄陽,而襄陽城固若金湯,那場戰事本應曠日經久,豈料元軍拉出上百座西域炮,晝夜輪射之下,城池不日便淪陷了。

    在蒙元往後的統治期間,西域炮無堅不摧,被奉爲破城利器。若眼下那孫德崖坐擁的西域炮不在少數,濠州北城牆,定然危矣。

    陳平生沉吟片晌,應道:“平生未着甲冑,稍一靠近便遭人呵斥,不得登上城牆,難以目睹,但從石彈的軌跡推測,約莫二十座。”

    朱興盛默然頷首,濠州與襄陽的城牆孰勝孰劣他不得而知,但二十座西域炮的確是潛在威脅,畢竟這時代瞧着再如何堅固的城牆終究只是磚塊的壘砌,又能抵住多少次重逾二百斤的石彈。

    這一點武二郎怕是已有所察,可他總歸無法脫身,若自己不去想辦法處理,北城牆的士兵、城北的百姓面對孫德崖的大軍,終究是要重複歷史的軌跡……暗暗嘆息着,一個個計策走馬觀花似的朱興盛眼前閃過,如此琢磨時,那邊陳平生復又說道:

    “寨主,另有一事,蘇公那邊的醫棚遷去了‘鍾離瓦’但戰事實在慘烈,只二十來個郎中,難以照料更多的傷兵,不少士兵就那麼死了……蘇公從情報司處得到消息,昔年在提舉司任職的醫官近期於濠州筵席宴饗,不少精通藥理的醫戶子弟如今都齊聚一堂。

    蘇公想請他們襄助濠州城,只是其間一些人的品性實在難言……那尉叔尚在城內奔走遊說,一些粗通醫術的婦人得了消息,倒是趕去出力了,奈何事情紛雜,少了蘇公坐鎮,很多事情不得章法,方方面面委實混亂……”

    到得陳平生彙報結束,朱興盛一邊琢磨着處理西域炮的計策,一邊轉頭吩咐道:“這事倒好辦一些,張翼,你且帶一個排,去將那醫官與醫戶子弟請去醫棚,百室,你往醫棚一趟,以蘇家身份處理那邊的事務。”

    張翼稍一愣怔,想要說起之後的交戰如何少得了他,但看着自家寨主儼然嚴肅起來的面色,當即收了心思,領命離開城頭,到得下面整頓大軍。李善長領命過後,並未離開,他稍作沉吟,忽然提醒似的言道:

    “適才陳舉人所言西域炮之時,倒是叫我想到了當年襄陽戰事,其城池淪陷,此物當是元兇,我觀重二面色沉重,想來亦是此般着想……欸,咱們既然以身入了亂局,依着重二你的性子,自是不會對如此威脅坐視不理。”

    頓了頓,迎着朱興盛轉來的視線,復又出言道:“百室倒有一計,算不得完善,雖不能摧毀北邊的西域炮,但或可從中延緩一二……”

    “百室請講。”朱興盛目光落去,自己能想到的隱患,李善長又何嘗無有所察,只是他此前對自己襄助濠州一事本就幾番勸諫,更無意在濠州方面付諸過多精力,眼下不知其間轉變緣何,但這心思總歸是與自己一致了。

    “重二應是知曉,懷遠縣到得濠州須渡淮河之水、越莫邪山巒,車騎輜重頗爲不易,那十三梢的重型投石機運轉已是困難,而與其相應的石彈無論如何也不該出自懷遠縣,百室以爲,他們當是就地鑿取的他山之石……

    當然,這番姑且只是設想,須得進一步驗實,或如陳舉人所言,其幕後另有官宦相助,那卻是更爲棘手的事情了……不過眼下,重二只需遣一個連的士兵,以輕騎繞後,掩其不意,趕往莫邪山察探,倘使巨石取自莫邪山,那裏也該有着輜重兵在修鑿可供使用的石彈,一個連的士兵足以焚北地山道,清剿山內敵兵……”

    “洞若觀火,百室大才。”朱興盛眼前一亮,登時豁然霧解。

    跟着似想到什麼,擡步追下城牆,叫住張翼,問道:“阿爾希德此行怎未隨同?”

    張翼正在那邊說着“二營一排的兄弟出列,與咱去行件善事,其餘人馬都往北城牆增援,輜重隊……喂,那個白淨的小子,你別又和出兵前一樣,落下了火炮……”如此之類的事情,這時聽到朱興盛的聲音,張翼稍一愕然,回身應道:

    “咱先前回去時,倒想着叫他一齊前來,但那波斯人尚在梳理徐州的消息,聽說徐州那邊伏屍數萬,什麼流血漂櫓的,他言說當下需要整理一些措施出來,之後用得上……”

    徐州……朱興盛心頭立顫,不由暗自輕欸一聲,不久前,他本想着不日便可前往徐州尋找姜麗,但如今的狀況,卻是再難預料重逢之日。

    回過神,朱興盛言道:“尚想着焚火一事他該興致盎然,罷了,你從大部抽出一騎兵連,個中兄弟須得機警過人……你亦欲往?不可,此行蹤跡卻須隱祕……你體格這般醒目,只會平添破綻,且依適才交辦的去做吧,擒了醫官趕往北面城牆增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