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 第783章 潑天之功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赴醉人字數:4323更新時間:24/06/27 01:19:38
    不得不承認,西天竺國王還是很有野心的。

    作爲一個君王,哪怕是即將亡國的君王,帝王的心思,他從來沒有忘卻過。

    “自從泥婆羅南下以來,本王就一直有個疑惑。”國王繼續說道,“我南天竺這些年是荒廢了麼?

    和泥婆羅比鄰這麼多年,雖然也偶有摩擦,但諸位好好想想,泥婆羅什麼時候如此勢如破竹過?”

    一聽國王這麼說,一羣人當即也陷入了沉思。

    的確,他們和泥婆羅打交道的年頭太長了,泥婆羅是個什麼水平,可以說沒有人能比他們更清楚。

    “陛下的意思是,泥婆羅之所以有如此變化,都是因爲得到了大明的扶持?”思慮了片刻後,便有人說道。

    他們其實一早也商議過這個話題,甚至早就得到了答案。

    畢竟,他們天竺都沒研發出火藥這個剛出現在戰場上的神器,泥婆羅就更不可能了。

    “可微臣還有一事不明。”就在這時,又有一人站了出來,說道,“火藥這個東西,我們不是沒聽說過,之前甚至也着手研發來着,只不過因爲某些原因,我們滯緩了火藥的研發。

    但這並不代表我們不知道此物的重要性,說它是國之重器,想必也是毫無問題吧?

    可爲什麼如此重要的東西,大明會拿給泥婆羅?

    他們就這麼自信,泥婆羅拿了他們的扶持不會忘恩負義?

    國與國之間單純的講信任,是不是太過於誇張了?

    以那明王不過數年便稱雄於高原的能力,他不可能看不懂這一點兒吧?”

    他的疑慮,其實也是在場幾乎所有人的疑慮。

    大明很強這不假,但你憑什麼就敢信任泥婆羅?

    就因爲他們幫楊大郎出兵中天竺?

    這理由肯定不夠。

    國王聞言,倒是點了點頭,這才說道:“衆卿可能還不知道。”

    他也沒賣關子,繼續說道,“不久之前吧,泥婆羅將他們之前準備嫁給松贊干布的尺尊公主,嫁給了大明的明王。

    你們以爲泥婆羅爲什麼會突然南下對我西天竺出兵,而且還這般不死不休?

    很明顯,他們這是在給尺尊掙政治資本。

    大明啊……”

    說到這裏,國王也笑了,“真就是個神奇的地方,有漢人、有鮮卑人、有西域人還有蘇毗、吐蕃人,對了,還有鐵勒人。

    可這些人卻都對大明忠心耿耿。

    爲什麼?

    不就因爲大明什麼都有可能麼?

    如今,就連泥婆羅都開始做着夢,依靠尺尊而入主中原,爲什麼我們就不能藉此機會,徹底恢復我天竺千年榮耀?”

    對於泥婆羅的目的,不說國王,其實大家都還算清楚。

    畢竟大明的特殊性在那裏,哪怕如今李承乾知道各部的意圖,他也不會說什麼,更不會做什麼。

    這也是他爲什麼能籠絡這麼多部落的一個手段。

    “如果我們此時投降了大明,大明也會像對待蘇毗一般,對待我們?”有人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不過很顯然,國王的目的只是已經走在了成功的路上。

    “這個不敢保證,但本王近來仔仔細細研究過大明對降部的處置。

    除了當初西突厥中極少數部分的人,大明其實很少虧待過降部。

    說到底,大明太缺人口了。

    大明這些年南征北戰,其實也有劫掠人口的意思。

    就拿蘇毗來說,他們雖然都投降了大明,但是哪怕到了如今,蘇毗的獨立性依然是有目共睹的。”

    他說完,衆人再次陷入了沉思。

    這對他們來說,太重要了,真就不是三兩句話就能確定的。

    不過很顯然,這會兒的衆人,其實已經動搖了。

    大明啊,真就是個屢屢創造奇蹟的地方。

    “天竺的傳承,不能單單的指望那些人。”國王嘴裏的那些人,自然是其他幾部天竺,見衆人態度都緩和了,他又繼續說道,“之前本王聽從大明那邊回來的商隊說過這麼一句話,落後就要捱打。

    當時本王就覺得這話說得極爲在理。

    不過這又如何?

    如今我們的確落後於大明,這是不爭的事實。

    但只要我們肯虛心學習,總會追上大明的。

    與其讓野蠻的大明徹底毀了我天竺的文明,還不如先虛以爲蛇。”

    說到這裏,他又瞅了一眼羣臣的反應,這才繼續說道,“本王知道,這的確委屈諸位了,可爲了天竺的傳承和文明,總是要有一些真正的勇士去犧牲的。

    我天竺的勇士,從來不懼征戰沙場。”

    該說不說,這西天竺的過往還真有點兒東西。

    明明是投降的事兒,從來嘴裏這麼說出來,真就多了幾分爲國爲民的意思。

    至少一瞬間就高端了不少。

    羣臣聞言,心裏一下子就舒服多了。

    作爲臣子,他們其實最擔心的其實就是名聲,可他們國王多貼心啊,連這個後顧之憂都給他們解決了。

    當下,便有人說道:“那我們這就派人聯繫泥婆羅的大軍?”

    有了決斷,這些人是最不墨跡的,當下就準備開始着手了。

    而國王聞言,頓時笑了。

    這就是他的臣子……

    當然,笑歸笑,他還是擺了擺手,說道:“不,聯繫泥婆羅是最不明智的。”

    衆人一聽他這話,一下子也是微微有些愣神。

    不是,你啥情況,要投降的是你,如今說不的也是你,要不要如此?

    當然,也不是所有人都不懂他的意思,當下也有聽懂意思的大臣,當即笑道:“陛下的意思是聯繫大明那位自稱楊大郎的楊益?”

    “對。”國王讚許地點了點頭,說道,“雖然都是投降,投降代表大明的楊益和代表大明的泥婆羅是截然不同的。

    以本王近來對大明的研究來看,我們若是投降了,那麼我西天竺必然會成爲大明南下天竺的橋頭堡,而大明要想治理天竺,還得依靠我們。

    不管是大明的習慣還是漢人所謂的以夷制夷,最終,治理這片土地的人,定然還是我們。

    其實,我們也許什麼都沒失去,只是頭上多了個大明而已,未來,我們甚至可能真的一統天竺。”

    這會兒,國王也不再遮遮掩掩了。

    對他來說,當他發現東南兩部天竺這個時候還在瓜分中天住的時候,他就知道,那些傢伙,便是漢人常掛在嘴邊的豎子不以爲謀中的豎子。

    既然他們不仁了,那也就別怪他不義了。

    是以,歸順大明,就是他對這些拋棄他的同胞,最後的報復。

    “確實,直接接觸楊大郎於我們而言,更好。”很快,就有人說道,“此人我們之前也瞭解過,其父乃明王起家的班底,在大明,那也是手握實權的人物。

    就連他自己,也是深受明王信任,如今又肩負滅國之功,我們這要是再給他添上一筆功勞,未來封侯拜相也不是不可能。

    這對我們而言,也是件好事兒。”

    在場的都不是傻子,既然歸順了大明,那自然得有人在朝堂上幫着說和,很顯然,楊大郎就是個極爲合適的人物。

    “可不單單如此。”國王笑了笑,說道,“如果只是爲了和楊家拉近關係,本王倒是不怎麼在意。

    只要還有天竺這塊土地,我們永遠都會是大明朝堂上的香餑餑。

    本王之所以如此滿意楊大郎,最重要的便是他們一系,如今把持着大明的工商業,這才是我們如今最迫切需要的。”

    他的眼光自然沒有那麼狹隘,而且盯上楊大郎,那也不是一天兩天了。

    說到底,他還是想藉此機會,搭上大明的這艘大船,強大自身。

    至於說未來如何脫離大明,他暫且倒是沒想那麼多,畢竟如今這個節骨眼兒上,他能做到這個地步就已經很了不起了。

    有了決斷,衆人當下就開始商議起了具體的方案起來。

    當一個國家開始認真的時候,那執行力真沒的說。

    次日晚間,當楊大郎和樸固福澤正在糾結先對付誰的援兵時,一親兵卻是急急忙忙地跑了過來。

    “員外郎、將軍、西天竺國王有密使求見。”

    一聽到這話,楊大郎和樸固福澤兩人對視一眼,心中卻是瞭然。

    “請進來吧。”楊大郎笑道。

    待親兵去帶人後,楊大郎這才笑道,“這會兒遣使,十有八九就是來試探我們的。”

    樸固福澤也是笑道:“也有可能是來向我們求援的。”

    兩人說話間,西天竺的密使便在親兵的帶領下走了進來。

    一見來人,楊大郎兩人也是一愣,他們也沒想到,居然還是個老熟人。

    “見過兩位。”來人也是笑道,“想不到短短時日,又見面了,看來是這緣分不淺啊。”

    來人不是別人,正是當初出使中天竺的那位。

    此番出使,又落他頭上了。

    當然,西天竺國王如此,估摸着也是爲了方便,畢竟大家更熟悉不是?

    “確實有緣。”楊大郎聞言也是笑了,“只是此番不知貴使前來,又有何要事?”

    使者聞言,笑道:“說起來,還真是要事兒。”

    “若是支援你西天竺,還請貴使免開尊口。”樸固福澤直接說道,“本將軍知曉你西天竺如今正在和泥婆羅大戰,但泥婆羅乃我大明友邦,不幫着他們就算不錯了,指望我們出兵幫你們對付泥婆羅,不可能。”

    樸固福澤那叫一個態度堅決,根本就不給使者開口的機會。

    而楊大郎在一旁,也是一臉的認同。

    反觀使者,倒是有些懵逼。

    不是,你們以爲我就是爲這事兒來的?

    那都能算事兒?

    “兩位誤會了,老夫此番是奉了我家陛下旨意,向大明遞交我西天竺的國書。”說着,他從懷中將國王親筆書寫的國書恭恭敬敬地拿了出來,然後一躬身,便遞給了楊大郎。

    楊大郎這會兒其實也懵逼,啥情況?

    他就商賈出身,你搞這麼正式,一時半會兒我還真習慣不了。

    當然,哪怕如此,他還是以最快的速度讓自己鎮靜下來,只是在接過國書的那一瞬間,他又呆住了。

    無他,只因國書上書五個大字,西天竺請降!

    “不就一封國書,至於麼?”樸固福澤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當即就說了一句。

    說着,還朝楊大郎的手上瞟了一眼,也正是這一眼,他也不淡定了。

    “什麼意思?”

    他兩個都以爲西天竺是來試探或者求援的,結果你一上來就請降,不是,你是認真的嗎?

    “讓兩位見笑了。”使者見狀,故作一臉無奈地說道,“如今泥婆羅來下犯我邊疆,我西天竺也是無力……

    實不相瞞,如今的西天竺,早已不勝往日,若是以往,泥婆羅敢南下犯邊,我等就敢滅其朝食。

    可此番,泥婆羅來勢洶洶,已接連失去了諸多險峻。

    打不過了啊……”

    說到這裏,他是扼腕嘆息,又流露着無奈何絕望,半晌才一拳頭砸在桌案上,繼續道,“可若是讓我西天竺臣服於泥婆羅那等蠻荒之人之手,我等不甘!”

    他沒提大明,哪怕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泥婆羅進攻他西天竺就是受了大明的指使,但他對此,卻是只字未提。

    這就是他的聰明之處了。

    提了大明,那就是被逼無奈的投降。

    不提大明,那是良禽擇木而棲。

    “這……”楊大郎和樸固福澤都呆住了。

    他娘的,還能這麼玩兒是吧?

    不過兩人很快就反應了過來,這事兒能幹啊!

    真要是西天竺投降了,對他們來說,那無疑也是一潑天之功。

    關鍵他們還不用做什麼。

    這般想着,兩人對視一眼,如今,最關鍵的問題就是真實性了。

    這般想着,楊大郎便輕聲笑道:“貴使這莫不是在與我等說笑?

    我大明和西天竺素來交好,貿貿然就說臣服於我大明,豈不兒戲?”

    他其實能理解如今西天竺承擔的壓力,但他還是得小心的去確認。

    真的倒也無妨,萬一是對方的計謀,壞了殿下的大事兒,那可就萬死難贖了。

    “這等大事兒豈能兒戲?”使者當即說道,“既然不願意臣服泥婆羅,我西天竺總得謀條活路不是?

    而我家陛下,向來仰慕大明,這才有了這無奈之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