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希喵薇爾

    悶——

    喘不過氣的那種悶，像是千鈞重物負身。

    俗稱鬼壓牀。

    當第一縷陽光穿破雲層，透過窗戶灑向閣樓時，羅蘭便是在這種感觸中甦醒。

    “咳咳咳……”

    恢復意識的第一件事就是劇烈咳嗽後，他的胸口用力起伏，貪婪地大口汲取空氣。

    “我……”

    羅蘭費力地仰起頭，雙手胡亂在空中摸索，直到一個毛絨絨的腦袋主動撞了上來，在他的手心蹭了蹭。

    “希、希莉薇爾……？”

    臉頰忽然傳來溼潤的觸感，帶着一些微微刺痛。

    隨着這種觸感的始作俑者逐漸用力，羅蘭只好撐起雙手來抗拒這種親暱的舔舐。

    開什麼玩笑！？

    貓科動物舌頭上的倒刺，是用來刮骨頭上的肉絲，正常人被老虎舔上一口就是一大片紅印。

    “指揮官大人，喵~”

    “？”

    也是在此時，羅蘭才看清希莉薇爾身上的變化。

    難以描述，像是朝腦門給了他一拳，打得他頭暈眼花。

    一對茶色摻白色的毛絨耳朵微微抖動，

    這對耳朵佔據了魔女腦袋的三分之一大小的比例，襯得她臉頰更加精緻小巧，還有……幼態？

    不太老實的尾巴一直在身後晃悠，宛如一條靈動的絲帶。

    “一覺醒來連物種都換了？？”

    羅蘭立刻坐起上身，摸了摸希莉薇爾的腦袋。

    她愜意眯起的眼睛中，有着獨屬於獵手的菱形豎瞳。

    “那個…希莉薇爾，可以先從我身上下來嗎？”

    “好的，指揮官大人。”

    魔女從騎在他身上的姿勢順勢倒下，抱住手臂輕嗅，像是要牢記他的味道。

    被“壓迫”的胸膛終於有了放鬆的機會，羅蘭做了幾個深呼吸來緩解這種壓力。

    天知道希莉薇爾是什麼時候坐在他身上的，導致現在呼吸都充斥着疼痛。

    “看來是一個漸變的過程嗎？”

    第一天是慢慢改變內在，體現在性格與細微的身體變化，第二天則是替換掉主體的龍角、龍尾，並且在習性上也有大幅度改變。

    羅蘭第一次清晰地在希莉薇爾臉上看到情緒。

    她大多數時候都是木訥的，標準的軍營魔女“粘貼複製”臉，沒有任何表情。

    “那會不會第三天直接變成一隻大貓？”

    羅蘭一邊穿上外衣，一邊思考着。

    “或許我應該換個思路……”

    身上似乎多了一個掛件，希莉薇爾現在依戀黏人的屬性倒與貓很像，簡直就像換了一個人。

    而且他也一併出現了問題，羅蘭的眼神略微黯淡了幾分。

    在現在的視野中，閣樓各處角落的陰影彷彿變成猙獰惡獸，它們躲在陰影之中，覬覦血肉與靈魂。

    “更嚴重了啊…”

    解封希莉薇爾本身的職權就能壓制百獸，斯洛克曼人怎麼會想不到？

    只是不划算而已。

    職權者與魔女的很複雜，但說起來也很簡單。

    可以把魔女看作一種高精密的武器，但因爲這種力量過於深邃，越是深度開放越容易陷入死境。

    而解決的辦法就更簡單了，【人理切除】手術，相當於給魔女上了一把鎖，然後給了職權者一把鑰匙。

    由職權者去開發這種力量，再交予魔女使用。

    一切都那麼順理成章，就連魔女自己都進化出死棘花這種共生能力，可…希莉薇爾不同，因爲古代種實驗的問題，讓她很容易將職權者相對脆弱的靈魂撕個粉碎。

    那怎麼能行？

    要知道職權者除了對天賦要求苛刻外，還大部分都是貴族。

    不契約≠不等於不能當作武器。

    與其搭進去一個職權者，不如直接劃分成劣等品，單純當作武器使用。

    “待會兒嘗試一下和希莉薇爾連接吧…”

    羅蘭梳理了一下亂糟糟的頭髮。

    視野裏的陰影愈發嚴重，這是與希莉薇爾契約必須付出的代價。

    或許有一天那些陰影會實質化，一下瞭解他的小命？

    “誰又知道呢…”

    不過這些問題羅蘭在契約的時候就已經想過了。

    魔女誓詞中：“我們生死與共，我們彼此相連。”可不是一句空話。

    而相應的：“凡動用刀劍者，必死於刀劍之下！”也預示了結局。

    “準備下樓吃飯吧，希莉薇爾。”

    爲自己換上一件亞麻襯衫，羅蘭在衣櫃裏翻找起來，雖然已經九月，但天氣還是有幾分炎熱。

    “記得昨天買了幾件連衣裙來着？”

    那套維多利亞風格的禮服固然好看，但魔女似乎不喜歡，而且過於繁瑣厚重會對行動造成不便。

    反正他的小屋坐落在郊外，也不怕會有人看見魔女獨特的耳朵和尾巴。

    “不對吧？”

    羅蘭在衣櫃在翻找了很久，連衣裙的影子都沒見着，希莉薇爾也沒有對他進行迴應……

    “不對…十分有一百分的不對。”

    翻找衣櫃的動作停了下來，羅蘭感覺有些不太對勁，回頭看了一眼。

    魔女依舊坐在牀邊，不知什麼時候又穿上了他那件退伍授勳時的軍服，內置墊肩的軍服穿在她身上鬆鬆垮垮，露出半個白皙的肩膀。

    “……”

    魔女對他伸出一雙白嫩的小手，似乎在說：“抱——”

    羅蘭再度環顧閣樓一圈。

    房間到處是被撕碎的棉絮，一團一團散落在地板，牆壁上也滿是密集的抓痕，仔細看的話……

    地上那些破布似乎是剛買的，價格昂貴的，需要保養的維多利亞風禮服？

    哦，不對，地上的碎紙也是這個時代最昂貴的物品之一。

    “那是我的普林頓皇家醫學綜合Ⅱ吧？”

    羅蘭眼皮狂跳，彷彿退伍費在耳邊狂嘯，訴說它們的不甘。

    沒有花在首都的風情街上，居然浪費在了這裏？！

    “我——”羅蘭深吸一口氣，“算了…貓貓有什麼壞心思呢？

    你不跟她玩兒，那她只有自己玩兒咯。

    暫時將房間的問題放到一邊，新的問題接踵而來。

    昨晚房間這麼大動靜爲什麼沒把他鬧醒，什麼熟睡的丈夫？

    將昏昏沉沉的魔女抱在懷中，羅蘭有一種帶小孩的感覺，但並不是錯覺，而是希莉薇爾她真的變小了。

    銀灰色的長髮垂及臀部，身上穿着的軍服從領口一直落到手臂，身軀嬌小得讓羅蘭懷疑現在的希莉薇爾還能不能夠到他的胸口。

    正常形態的希莉薇爾是在羅蘭肩膀的位置，現在嘛……

    低頭看去，懷中已經響起均勻的呼吸聲，魔女臉頰貼着胸口已然而安穩入睡。

    貓只會在自己信任的人懷中入睡，倒也不錯。”

    臺階一步步走到盡頭，羅蘭暫時將希莉薇爾安置在沙發上。

    腦中開始回想起關於黑足伶貓的信息。

    在體積普遍龐大的古代種中，這種貓類絕對是體型最小的一種。

    但靈巧的身形讓它們成爲了最致命的獵手，被盯上的獵物鮮少能夠逃脫，遺蹟最先的發掘者哥倫王國曾做過統計，黑足伶貓在所有古代種中，狩獵成功率也是頂尖。

    “融合血脈的過程中會受血脈影響，直觀體現在外表和體型？”

    羅蘭將總結下來信息記在腦海，只是在下一秒有些絕望得捂臉。

    “輝耀巨獸……”

    在第一次見到希莉薇爾「奇美拉」形態時，他注意到古代種中有輝耀巨獸那種…堪比山嶽的存在！

    如果融合血脈會影響體型，那這該如何應對？

    魔女又不講科學，她們只講魔法，指不定哪天自己起牀，就看見門外多一座山，仔細一看…

    那不希莉薇爾嗎？

    “呃……”

    “黑足伶貓的習性是晝伏夜出，等晚上就嘗試跟希莉薇爾連接一下吧？”

    “或許會有辦法也說不定。”

    想到這裏，羅蘭輕手輕腳地轉身，開始着手處理今天要做的事。

    “指官大人，您要去執行任務嗎？請務必帶上希莉薇爾。”

    魔女頭上的貓耳豎起，目不轉睛地盯着他。

    貓的耳朵非常靈敏，能夠捕捉到微弱的聲音和微小的振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