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我只是個醫生

    “……”

    內心最深處的傷疤被殘忍揭開，帶來的痛苦讓人難以忍受。

    羅蘭面上木然，滔天的憤怒與殺意在胸腔醞釀。

    這種狀態只有在他軍旅生涯的末期才會存在，鐵腕冷血，決絕地將人命視作數字，不斷填進名爲“戰爭”的棋盤與敵方指揮官進行角逐。

    “你是誰，你想做什麼？”

    他沉默良久後問道。

    回想起那些封存在記憶深處的畫面，羅蘭很快意識到這並非單純的夢境，恐怕就連之前莫名的睏意也並非枉然。

    自己是什麼時候中招的？

    眼前的畫面愈發扭曲，整個夢境空間始旋天地轉，立體橫向的墓園像流體一般蠕動，從三維轉爲二維。

    伴隨準備不斷在耳邊響起的呢喃，就如有一萬根針同時刺進大腦。

    羅蘭頭痛欲裂到無法站立，死死揪住頭髮，目光陰冷地看向前方墓地，思緒瘋狂在大腦中運轉——

    “吃……獨特的靈魂，飢餓……好痛苦……求求你……”

    “旆嘅䧢洑！！”

    深處，恍然傳來詭異的尖吼，那種聲音不似人類，甚至不似野獸嘶吼！

    猙獰扭曲的惡獸從墳土破出，它們撕咬啃噬，想要將羅蘭的靈魂肢解。

    “滾開！”

    羅蘭大聲厲喝，下意識去摸枕下的手槍，摸了個空。

    ……

    “不對！！”

    他的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大小，哪有什麼惡獸朝他撲擊，一切都是自己的妄想。

    …有什麼東西覬覦於自己的靈魂，卻畏懼靈魂中的深藏的恐怖，所以只能像吃糖一樣含在口中舔舐？

    冷靜下來羅蘭逐一開始分析。

    那個未知的祂從某個節點對他施加了影響，但這種影響很微弱，一開始只能放大他的情緒並寄宿在意識之中…

    “怎麼感覺有些熟悉？”

    羅蘭思量着，周圍的畫面開始飛速褪色。本就是根據他意志構建的空間，在拿回主位後便開始消散。

    “倒黴——”

    沉重地哀嘆一聲，羅蘭從牀上睜眼，右手伸入枕下摸到熟悉的槍托。

    這給予了他些許安全感。

    “咚！咚咚！！咚！”

    閣樓下不斷傳來劇烈的咆哮與撞擊聲。

    要遭重——

    羅蘭腦海裏只有這個念頭，依靠殘留的戰爭本能，他聽出了聲音的來源。

    是跳窗而逃好呢？

    還是跳窗而逃好呢？

    還是先去查看情況吧……

    希望還有挽回的餘地，如果真如想的那樣，逃跑會將問題加劇。

    提上一盞煤油燈，羅蘭右手持槍慢慢走下閣樓。

    樓梯一階一階地向下。

    空氣中瀰漫着一種奇異的味道，那種感覺像是面向大海吹來溫柔的海風，輔上那麼一小撮就能置人於死地的殉蘭花粉。

    在來到轉角，藉着煤油燈的光線已經能看到客廳的輪廓。

    一道不同尋常的陰影閃過，祂似乎畏懼光線？

    “砰砰！！”

    羅蘭沒有猶豫，擡手迅速連射兩槍。

    “䧢洑——！！！”

    陰暗處傳來嘶吼，沒有畏懼，只有野獸被激怒的咆哮。

    祂被激怒了！

    羅蘭舉起煤油燈四處照射，對方速度很快，只能捕捉到客廳不斷變化位置的影子，如影如電。

    “嘎吱，嘎吱——”

    房屋脆弱的木質結構像是關進了一頭暴虐的巨龍。

    搖搖欲墜？

    不，牆壁脆如薄紙。

    在巨大的威脅下，羅蘭只能先退回相對狹窄的樓梯，以免被繞到身後腹背受敵。

    “編號0197！”

    “服從我的指令，現在！退到我能看見的地方！”

    嘗試性地呼喊兩聲，羅蘭繼續一步步地後退，腦中瘋狂思考原因和對策。

    魔女雖然一開始處於重傷狀態，但遠達不到令人聞之色變「異種反噬」的程度，而且在處理完傷口後已經能夠正常進食、活動、交談，完全不應該會突然惡化。

    所以問題只能出在系統面板上的【未知疾病】身上。

    這根本就不正常！

    自己之前從軍，退役後入醫，兩者都是需要心思縝密的職業，不說算無遺策也得是生性謹慎，怎麼會把這麼重要的問題先放到一邊呢？

    “我還真被鬼上身了…”

    羅蘭不由得心中暗罵一聲。

    怪不得一旦想到問題，察覺到不對，思緒就會像生鏽的齒輪一般卡頓。

    “可能從見到她的第一眼，我就被影響了吧…”

    苦澀的情緒從心尖蔓延，忽然，羅蘭像是被什麼東西撞了一下，背部狠狠地砸在樓梯夾縫中。

    頭昏腦脹，眼冒金星，打斷了所他所有思考。

    “指揮官大人…”

    客廳的角落忽然傳出細微呼喚，羅蘭僵硬地一點點擡起頭。

    “對不起……”

    唰唰——！

    淒厲的破空聲響徹耳邊，帶起的氣浪劃得羅蘭臉頰生痛。

    寒芒閃爍的尾刺停在他瞳孔之前，距離貫穿他的頭骨只有分毫之差。

    冷汗自額角滑落，劇烈的疼痛使羅蘭面色猙獰，握住槍托的手指節發白，內心劇烈的掙扎後，緩緩將手槍放在一旁。

    “0197？”

    黑暗中沒有迴應，但伴隨着一陣鐵鏈的響聲後，一雙淡藍色的眼眸緩緩亮起熒光。

    羅蘭強行打起精神，費力地望向那雙眼睛。

    在瞳孔之中，兩個三角形組成的六芒星法陣攜刻銘文緩緩旋轉，雖然已經開始黯淡，但還存在不是嗎？

    羅蘭心中鬆了一口氣，這是他現在還活着的原因。

    ——魔女三大守則！

    除【人理切除】外，每個經教廷之手的魔女都有的東西，哪怕斯洛克曼帝國的魔女也不例外。

    這種刻印直接撰寫在靈魂，外在體現在瞳孔之中。

    羅蘭記得軍隊中魔女刻下的三大守則分別是……

    第一守則：在未得到指令前，魔女不得自行傷害人類個體，或目睹「職權者」將遭受危險而袖手旁觀。

    第二守則：魔女必須服從「職權者」給予的命令，除外根據權限等級優先選擇服從。

    第三守則：魔女是重要的財產，在不違反第一、第二定律的情況下要儘可能保證自身存活。

    與前世記憶中的機器人定律相似，但根據具體情況不同，分別做出了修改，並添加了一些附加條例。

    “指揮官大人……”

    魔女漸漸從黑暗中露出她的全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