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三章 帝設新考,狀元武魁

類別:歷史軍事 作者:餘人字數:4316更新時間:24/06/27 01:17:00
    明朝採用的是衛所制,衛所官兵皆是世襲,所以武舉制度一直沒有形成定製。

    直至成化十四年,汪直意識到大明軍隊的中高層軍官已經走向腐化,故而這位被後世史學家以“竟良死”來表達不憤的權監請求成化帝參照文舉設武科鄉、會試。

    雖然明朝武舉由此正式走向常規化,但其實存在一定的局限性。

    武舉所面對的羣體僅僅只是各地的軍戶,由於武舉文試門檻和衛所高級軍官可以輕鬆打擊,所以很多衛所出衆的軍丁壓根沒有參加武舉考試的資格。

    朱祐樘自然能夠看到這種武舉的弊病,但武舉的功效顯而易見。

    雖然明朝武舉有所不足,但在大明武舉中走出不少大名鼎鼎的名將,如俞大猷和戚繼光都是武舉出身。

    正是如此,即便大明的武舉有所不足,但還是能夠從中挑選出不少實用性軍事人才,故而只需要進行微調即可。

    有別於文舉考試幾乎固定的考試時間,武舉考試時間則顯得更加的靈活,且時間跨度亦會大大縮短。

    此次武舉恩科是弘治元年二月在兩京十三省舉行武舉鄉試,而本月則在京城舉行武舉會試,跨度不足半年時間。

    在考試的具體內容上,朱祐樘同樣做了一些改革。

    跟傳統“先之以謀略,次之以武藝”有所不同,此次恩科會試更着重於武藝,從而減少權力的尋租空間。

    其實這個時期的大明軍隊恰恰不缺少擅於兵法的將領,畢竟很多世襲的高級軍官都是從小熟讀兵書,軍隊反而少了那種敢於跟敵人玩命的勇氣。

    至於原本武舉定考覈的四書題,學習儒家的那套仁義道德的思想,卻是被朱祐樘毫不留情地取消,改爲默寫武經。

    正是如此,此次的恩科武舉其實更加注重考生的“動手能力”,而不是他們所喜歡的“理論能力”。

    另一方面,武舉還暗藏着一場選拔。

    以前不懂儒學和兵法理論的軍丁,幾乎是沒有出頭之日,但此次武舉會試則給這些羣體一個機會。

    朱祐樘在年初時,便下旨着令各縣不限出身,推薦能運八十斤大刀者,故而各地有很多目不識丁得以前來京城參加武舉的會試考覈。

    其實大明各地衛所並非真沒有驍勇之士,只是他們通常出身窮苦,不說很難拿到武舉鄉試的機會,而且他們壓根沒有錢讀書識字。

    此次僅僅以力氣爲門檻,不僅底層百姓中的大力氣有機會赴京,很多在衛所中不得志的軍丁亦有了參加武舉的途徑。

    只是有別於傳統的武進士功名,這些特招的大力士僅僅只參加運刀和武藝比拼,而他們得到的是朝廷特別授予的恩科武生功名。

    武生,這將是源自弘治朝的全新功名,而這幫人將作爲一種特殊的羣體活躍於大明的軍隊之中。

    八月初一,一個陽光明媚的好天氣。

    西安門外,一百名恩科武進士和一百名恩科武生已經等候在這裏多時,每個人都身穿一套嶄新的武服,臉上顯得既興奮又緊張。

    武進士的表現還好一些,但一百名恩科武生則是感受到了命運正在悄然發生改變,臉上更是喜不自禁。

    他們都是來自社會的最底層,有普普通通的農民、工匠學徒、船伕、小商販和郎中,但在這一場百年難遇的機緣之下,卻是即將會成爲大明軍隊的中低層將領。

    由於此次選拔沒有設置年齡限制,而今這幫羣體年紀最高達到五十歲,而最年紀最低者則是一位十三歲的少年郎。

    “進!”

    禮部官員在得到裏面太監的反饋後,便進行宣佈道。

    一百名恩科武進士和一百名恩科武生不由得咽了咽吐沫,卻是知道哪怕這座皇家園林都有頗多規矩,顯得緊張地跟隨禮部官員由西安門進入。

    從外面走進這座皇家園林,看着周圍的景緻,頓時有一種來到另一個時空的錯覺。特別沿着宮道來到太液池邊上,沐浴着迎面而來的湖風,眼前的湖光山色變得不真實。

    “武進士按早前抽籤的順序在北邊垂釣,武生在南邊垂釣!此次比試並不會影響你們武進士和武生的功名,但將會很大程度決定你們授職的高低,亦將決出本屆恩科武舉的武狀元和武魁!”吏部尚書李裕主持這場比試,顯得臉無表情地說道。

    武舉的地位終究還是低上不少,除了沒有縣試、府試和院試外,亦是沒有殿試這一環節,武狀元其實就是武舉會試的第一名。

    不過這一情況到本朝有所改觀,雖然沒有設立真正意義上的會試,但亦是在西苑太液池邊上舉行一場釣魚大賽。

    這種比拼方式難免讓一些不懂釣魚的武進士感到不公平,但真要通過會試的文試來挑選武狀元同樣不公平,所以倒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何況此次比試的是誰釣的魚又多又重,故而有着很大的運氣成分,比僅僅依靠一篇文章或家世背景來定武狀元要公平得多。

    正是如此,大家看着已經安排好的釣位,不由得紛紛摩拳擦掌地尋找自己的釣位,卻是想要通過這種相對公平的方式博取武狀元功名。

    李裕現在已經是皇帝身邊的紅人,而今亦是越來越受到重用。

    跟喜歡結師生關系的文舉不同,武舉則是純粹得多。而今李裕算是本場武舉的主考官,而作爲吏部尚書深知人才的重要性,亦是漫步在各個釣點觀察考生。

    受到朱祐樘的影響,他亦是開始改變以前的選才思維。

    而今已經摒棄那些文章妙筆生花但治理地方則一塌糊塗的地方官員,而是更樂意提拔那些真正爲民做實事的官員,一切都以政績爲衡量標準。

    像最近針對湖廣地方官員,若是能夠配合劉忠清丈田畝的官員會評爲優等,但縣內的清丈沒有進展便不考慮提拔,甚至要用放大鏡認真考察這個官員。

    雖然他對朱祐樘是百分百效忠,但心裏對朱祐樘通過釣魚的方式來決定武狀元,心裏還是覺得略顯草率。

    很快地,便有幾名武進士被刷了下來。

    “你的魚鉤怎麼沒有魚餌?”

    “卑職是姜太公釣魚,願在此待陛下!”

    “攆出去!”

    ……

    “你離河邊那麼遠怎麼釣魚?”

    “卑職從小怕水!”

    “攆出去!”

    ……

    “你怎麼將釣上來的魚又給放了?”

    “上天有好生之德,卑職不願殺生!”

    “攆出去!”

    ……

    釣魚看似一項簡單的運動,但對人性卻是一種考驗,特別急躁或優柔寡斷的庸人會被刷下來,亦會暴露出各種各樣的奇葩。

    李裕看到那個最後被攆出去的身材魁梧考生,不由得倒吸一口涼氣。

    因爲這個信奉“上天有好生之德”的考生在武舉會試中是成績第一,若是按以往慣例,這一位可是要欽點爲武狀元。

    李裕艱難地咽了咽吐沫,顯得後怕地望向紫禁城。

    若不是陛下要求增加今天這一場垂釣比試,大明王朝真要出現一位不敢殺生的武狀元,焉有不衰之理?

    太液池,這無疑是釣魚人的天堂。

    一百位武進士提前知悉最後一場的考試內容,雖然其中有不少人是初學者,但現在已經釣得像模像樣。

    其實這個時代釣魚的入門門檻很低,無非就是鉤上魚鉺丟進湖中即可,魚兒咬不咬鉤就全憑天意了。

    當然,起魚的時候需要一定的技巧,特別現在的魚線存在不小的弊端。

    好幾個武進士由於拉得太猛,以致魚沒有被釣上來,卻是將魚線直接扯斷了,從而被迫終止考試。

    “正堂大人,此次武舉的狀元怕是誕生了!”待李裕來到最南邊的時候,一個官員顯得欣喜地彙報道。

    一個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正在起魚,一尾兩指大的鯉魚被提了上來,很快這條鯉魚便被這個年輕人丟進旁邊的木盆中。

    此時此刻,木盆都差不多滿了,跟其他武進士已經拉下了一大截。

    這個帶着幾分儒氣的年輕人在掛好魚餌後,便熟練地甩杆下水,所有動作都是一氣呵成,渾身有種說不出的成熟。

    李裕沒想到這一百名武進士中竟然有釣魚高手,從這個收穫量來看,恐怕比陛下都不弱多少了,不由得滿意地捋了捋鬍鬚。

    “這是最後一盆魚餌了!”

    “少來,你剛剛明明說不限量供應!”

    “原本是這樣沒錯,但現在準備的魚餌幾乎都送你這裏了,現在想給也給不了了!”

    ……

    一個負責魚餌供應的太監送來一盆魚餌,對這個索取無度的年輕人直接攤牌地道。

    年輕人的眉頭微挑,得知幾乎所有魚餌都已經送到自己這裏後,僅僅留下小部分,而後做了一個出人意料的動作。

    譁啦啦……

    隨着大半盤魚餌被拋出湖中,水面當即濺起無數的小水花,宛如是下雨般。

    大液池擁有七百畝水域,由於很快進行捕撈,故而這裏的資源不可謂不豐富。在看到這裏拋下大量的魚餌後,頓時一個魚羣直撲這裏而來。

    哎呀……

    李裕萬萬沒有想到這個年輕人如此浪費魚餌,一個激動不小心扯下了幾根鬍鬚,疼得他亦是齜牙咧嘴。

    由於更多的湖魚聞食而來,這片水域的魚情氾濫,而年輕人連連中魚,跟其他武進士的距離是越拉越大。

    如果沒有意外的話,本屆新科武舉的武狀元非這個年輕人莫屬,但這種釣魚的方式聞所未聞,而且像是在取巧。

    “這是怎麼回事?”

    “他剛剛詢問魚餌是無限量供應,現在已經這樣幹了三回,這個法子還真好使!”

    ……

    李裕對自己的屬官問明情況,只是得知這個年輕人如此浪費這麼多魚餌,不由得一陣肉疼,同時隱隱覺得這種做法不合規。

    只是這個年輕人終究是在規則範圍內做的事情,還真不適合當場將他攆出西苑。

    現在只能將事情稟告陛下,若陛下沒有異議的話,那麼本屆恩科武狀元恐怕就是這個高高瘦瘦的年輕人了。

    二十餘歲的武狀元,本朝還真是少見。

    李裕心疼剛剛不小心被扯掉的鬍鬚,便是由南往北,繼續觀察武進士的表現。

    只是他早前認爲的武狀元種子選手,卻是表現得差強人意,而今在這裏釣不着魚且頻頻出錯,故而心裏對這些理論知識紮實的文生感到了失望。

    其實不僅僅是那些武狀元的種子選手,武進士的整體表現都不太理想,一路走來又遇到好幾個武進士因失識而退賽。

    李裕原本對朱祐樘安排武生有所異議,只是看着這幫武進士的表現後,發現軍隊還真是需要一些意志堅定的將領。

    像剛剛那些因一點點小小的不順,便氣得摔魚竿子的人,又怎麼可能率領軍隊克服重重困難取得勝利呢?

    今天的天氣有點曬,故而容易讓人變得急躁。

    武生都是底層百姓出身,而且都經過苦難磨礪,像那個年紀最大的老者宛如石頭靜靜地垂釣,而收穫並不算少。

    這邊武生的表現明顯要好得多,雖然沒有誰將魚餌不當錢般拋下湖中,但幾乎每一個武生都能夠中魚,木盆或多或少有收穫。

    單從收穫總量來看,武生其實要強於武進士。

    “哈哈……這條草魚說什麼都有十幾斤,誰能跟我比,武魁非老子莫屬!”

    當李裕走出最北邊的那個釣位的時候,一個身材異常結實的中年男子舉着一條大草魚囂張地炫耀道。

    一直盯着的吏部官員的嘴角微微抽搐幾下,在看到李裕來到這裏,當即便將事情的經過向李裕彙報。

    李裕上下打量這個全身溼轆轆的中年男子,嘴角亦是抽搐幾下。

    很顯然,現在的魚竿壓根無法支撐起十幾斤的巨物,何況在場所有考生所採用都是統一的竹竿,又有什麼理由釣起這種巨物呢?

    只是武舉這最後一場考試像是中了邪般,武進士和武生都出現不走尋常路之人,偏偏都搞到了可觀的漁獲。

    抱歉,最近狀態不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