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9·視死如歸

    第二日。

    程野孤身一人前去找王五。

    到了王五所在的宮殿時，他正和妻子孩子待在一塊其樂融融。

    每個人臉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享受着天倫之樂。

    看見程野，王五明顯想到了什麼，他給程野使了個眼色，然後極爲自然地放下手中的孩子，對王氏說道：“我約了程野聊點兒事情，等我一會馬上回來。”

    王氏沒察覺什麼，點了點頭就將目光移到孩子身上了。

    這兩天是她最開心的時候，王五說政事暫時沒什麼需要操心的，可以休息兩天。

    一家人踏踏實實地共度了兩天。

    王五把事都藏在心裏，自然也沒讓她察覺任何異樣。

    程野跟隨王五來到了一處獨棟的觀景樓上。

    俯瞰風景，別有滋味。

    偶爾刮來的清風使人心曠神怡。

    王五率先開口：“是我的問題吧？”

    程野訝於他的敏銳，挑了挑眉。

    現在的王五和兩年前的王五已經完全不一樣了，他的臉上沒有討好和諂笑，生活所留下的艱辛痕跡反而成了他的底氣。

    他成長了許多，也看開了更多。

    渾身散發着一種踏實，隨遇而安，遇事不驚，一切都好的氣場。

    給人安定。

    似乎有句老話，六十而耳順。

    他似乎已經是這個階段了。

    怎樣都好，都能接受，都能覺得快樂。

    心中沒有執念，也不會覺得不公，更不會自哀自嘆。

    只要是自己經歷的事情，他都覺得是一場特別的體驗罷了。

    僅此而已，再無多餘的情緒。

    程野沉默了一會：“是……跟你有關係。”

    王五臉上的表情沒有多大改變，語氣也很平靜：“那天你事情辦完後，大家都在慶祝，你卻看向我，看了我很久很久，那個時候……”

    “我就知道，我應該是最後一個要解決的問題了。”

    聽到這話，程野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說什麼好。

    王五的聲音還在繼續，他似乎在回憶，又似乎只是爲了感慨：“其實我也不知道你們屬於什麼。”

    “一開始，楚月什麼都瞞着我，我生怕被她看出我是穿越者，就在她面前演，直到她問我要不要當皇帝，我當時都嚇傻了。”

    說道這個，王五笑出聲來。

    “但我覺得人不能認慫嘛，所以我還是裝出了一副澹然的樣子，不過她肯定看穿我了。”

    “而且，我確實也想試試皇帝這個職位，有機會試，那就試試。”

    “沒想到，他們真的讓我當上的皇帝，而我從當上的第一天開始，徹底明白了這實際上是一個操勞的位置。”

    “不聊這些……我繼續說說楚月他們吧……”

    “楚月說他們是時間管理局的，一開始我是真的信了。”

    “因爲她口中經常會蹦出一些例如任務啊，積分啊之類的話，我以爲這是時空管理局的工資之類的……”

    “可是後面，我覺得不對勁了。”

    “按理說事情已經解決了，他們也選中我做這個皇帝了，就算要考察我能不能行，他們也監管我半年了……”

    “但他們沒有絲毫要走的意思。”

    “陳家一直盯着皇室的，特別是陳家的獨苗，他還威脅過我，若是我幹不好這個皇帝，必將我換下來。”

    “你說，任務完成了，又有足夠忠心的人盯着，他們應該沒有其他事要做了，爲什麼還繼續留在這裏？”

    “那個時間我逐漸想明白，楚月他們遲遲不離去，是因爲還有別的事沒處理。”

    “直到你來了。”

    王五看向程野，笑道：“我當時就知道楚月他們等待的人就是你。”

    “而我也確定了一件事，你們和我並不一樣。”

    “或許我們根本不來自同一個世界。”

    程野的聲音有些發乾，他緩慢地問道：“你都猜到了什麼？”

    王五輕鬆一笑：“其實我什麼都沒猜到，我只是知道，你們都是來自一個地方的，而我不是。”

    “你們的目的明顯是讓這個星球繼續存活下去。”

    “你們的身上有很多奇怪的物品，可以治癒一些匪夷所思的傷。”

    “你們，跟我不一樣。”

    “所以，昨天你看向我的時候，我徹底明白了，只有我是那個異類。”

    “當年所有的穿越者，或者疑是穿越者，或者不是穿越者但需要被處理掉的平民，都死了。”

    “先皇大殺特殺，寧可錯殺也不放過。”

    “所以，我是最後的麻煩了。”

    王五說完，就一直帶着淺澹的笑意看着程野。

    他，視死如歸。

    陰差陽錯來到這個時間，又僥倖多活了一段時光，還當上了皇帝……

    他很滿足了。

    程野挺完王五最後幾句話，有些困惑，他不解地看着王五：“你怎麼帶着一副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表情？”

    ……

    “齊光。”楚月站在少年的身後，輕聲喊了一句。

    少年轉過身來，臉上是明媚的笑意：“姐姐，昨晚睡得可好？”

    楚月眸光閃動，似乎自己心中的那個猜測愈發清晰：“睡得很好，你呢？”

    少年似乎很滿意，笑着說：“我也一樣，姐姐。”

    “我記得大概是五個月前，你說要送我一份禮物。”楚月回憶着。

    少年綻開了燦爛如月的笑容，嗓音清潤嘆道：“姐姐啊，你不是已經收到了嗎？”

    楚月童孔微縮，似乎定格在這一刻。

    原來，果然是這樣嗎？

    所有的疑惑都綻開了。

    少年筆直如鬆站在那裏，悅耳的聲音帶着溫柔：“姐姐喜歡這個禮物嗎？”

    楚月向前走了兩步，她站到了少年跟前，鄭重其事地說道：“喜歡，很喜歡。”

    “謝謝你，齊光。”

    姐姐開心就好了啊。

    少年如此想着，手卻伸進了自己構建的異空間內，摸索着最早的時候楚月送他的橡皮擦。

    他有很多比這更珍貴更好用的恢復型道具。

    但唯獨這個，是他最珍惜的一個。

    他連一次都捨不得用。

    他也是從那天開始，覺得自己的世界裏似乎有了光。

    有了真的將他當朋友而又對他好的人。

    所以他，也會對自己珍貴的人好的。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何況他從未見過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