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9·都是謊言

    “你在說什麼？”程野感覺到有些不對勁。

    微生安的話怎麼變得聽不懂了？

    他爲什麼要凌夜記住痛苦？

    此刻的微生安顯得過於壓抑了，他似乎在剋制着自己的嗜血本能。

    整個人顯得格外的肅殺凌然。

    “你當時想直接毀了這個遊戲。”

    程野皺起眉頭，盯着微生安，等待着他的下文。

    微生安收起自己的情緒，換了個更舒服的姿勢繼續懶散地說道：“我的意思是，你在你選定的人面前一遍又一遍地殺了他的父母，讓他記住，不停地重複這種痛苦。”

    “但是，一個存檔如果不停地重開，主角是不會知道這些事的，畢竟屬於同一個時間段嘛……所以你必須融合所有的存檔。”

    “不是兩個存檔的融合，是所有存檔的融合，在這條長線上，時間被同時複製成無數塊。”

    “你讓你選中的，聰慧的，有智商的，堅韌的，男主，經歷這個世界上最殘忍的事情。”

    “一次，又一次地看着父母死去。”

    “不同的方式，不同的死亡，怎麼殘忍怎麼來，年幼的他無能爲力，他只能一次又一次地親眼目睹自己父母的慘死……”

    “當然，當時的他是不知道的……畢竟不屬於一天時間線上。”

    “可是……融合的那一瞬間，所有的痛苦回憶全部擊中了他……”

    說到這，微生安的聲音陡然戛然而止。

    他拍了下手掌，微笑着看向程野：

    “程野啊，你能經受住這樣的痛苦嗎？”

    “如果你被塵封了兩年的記憶，也是死而復生不停死亡生不如死的回憶呢？”

    “又或者是你的父母不停地在你面前以千奇百怪的方式死亡呢？”

    程野沒有回答。

    他站在那裏。

    大腦一片空白。

    耳邊似乎在嗡嗡嗡地響。

    血液似乎也凝固了，後背冒出了冷汗。

    他在消化剛剛微生安所說的話。

    腦中不停地冒出：不可能。

    他不知道爲什麼微生安會這樣判斷。

    按理說，如果自己是那個反反覆覆殺了凌夜父母的人，凌夜的腦子裏有這段記憶，爲什麼還願意幫助自己，爲什麼還編造一段虛假的記憶來哄騙自己？

    他，有什麼目的？

    微生安似乎一眼看出了程野的不解，他輕描淡寫地說道：“程野啊，你是不是忘了。”

    “你最後進行了一步，父母存在的世界和他存在的世界，的融合。”

    程野眉頭皺的更緊了。

    他甚至能聽見自己的心跳聲。

    “也就是說，這段回憶在小凌夜經歷過痛苦之後便徹底地覆蓋了他原來的回憶，他的記憶被你重建了。”

    “你要的只是他堅韌的心智，能獨當一面的性格，能不被摧毀的本能，你不需要那段痛苦的回憶他真實的記得。”

    “畢竟你還要用他嘛，你怎麼可以當他的仇人？用恩人的方式出現不是更合適？”

    “你只需要將這段痛苦深深地埋藏在他內心最深處，然後讓他的本能記得就行了。”

    “就像你一樣，你的本能也記得。”

    微生安說話的聲音分明不大，語速也很緩慢，確讓人心裏激起了一陣絕望。

    他竟然是這樣的人嗎？

    他竟然爲了自己活命，已經無所不用其極了嗎？

    程野不敢置信，程野覺得自己分明還是有溫度的，怎麼會對一個孩子做這樣的事情。

    “你是不是……搞錯什麼了……”

    聲音十分無力。

    最先站出來反駁的居然是胖子，他一臉迷茫又帶着堅定：“老大不可能是這樣的人啊！”

    “我相信程野一開始不是這樣的人。”

    微生安很平靜，直接打斷胖子。

    “畢竟現在的程野，也是有血有肉有溫度的。”

    “但是——”

    微生安拍了拍胖子的肩膀：“你不是隊長，你不知道隊長身上揹負的重擔。”

    “你只需要聽命令就好了，天塌了隊長都會扛着。”

    “可是程野不一樣，他不僅要想着自己的命，還要對你們負責，他不願意失去你們，他要讓你們能活下來。”

    “在這種情況下，他的性格變得冷漠，越來越不近人情……”

    “因爲，他需要負責。”

    “你們，和副本裏一個沒有感情基礎的陌生小男孩，怎麼選，一目瞭然。”

    微生安衝胖子笑了笑：“很抱歉讓你知道這是一個什麼樣的世界，但是，你確實也得看見真相了。”

    “這裏，不是度假村，這裏是會流血會死亡的真正的地獄。”

    “不要心存幻想，想活着離開就得拼盡全力。”

    說完，他轉頭看向程野：“不然你非要融合兩個存檔的意義是什麼？”

    程野回答不了，他啞着嗓子輕聲問道：“你說我這樣做是爲了毀了遊戲？”

    “是啊。”微生安回答道。

    他對上程野漆黑的眼眸：“你想讓所有人離開遊戲，不願意還有人做遊戲的傀儡。”

    “可是你發現了這個遊戲似乎沒有任何離開的方式，來了此地，只能被困此地。”

    “這個時候你會怎麼做呢？”

    “這個時候我會怎麼做呢？”程野輕聲喃喃道。

    “你會毀了這個遊戲。”

    聲輕，但震耳欲聾。

    是啊，這不也是“逃離”遊戲的方案嗎？

    凌夜，女兒，這些悲慘人物的過去……

    不正是：天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拂亂其所爲嗎？

    程野還真是，有“文化”。

    在這種情況下，他選中的人能成長到一定程度，然後，在某個時刻，程野出現，告知他們真相，讓他們協助摧毀整個世界。

    遊戲不是一直在試圖修復嗎？

    既然玩家永遠逃不出去，那大家都別好過了。

    這些世界，通通毀滅吧。

    程野捏緊拳頭，青筋暴起。

    這都是什麼……

    他明明讓凌夜他們去調查羅斯金的事情，他明明答應過女兒會還給她一個乾淨的世界。

    現在卻告訴他，女兒的苦難是他設計好的，他才是真正的反派？

    而千千萬萬個副本中，被他選中的“主角”還有很多……

    凌夜和女兒，不過是其中兩個……

    “……你說的，還是有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