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3·永墜

    漆黑籠罩了整個公寓。

    似乎在這極黑之下，藏着什麼不爲人知的祕密。

    齊光一隻腳踏入了房間，一隻腳還在外面。

    這短暫的凝視，讓他收回了邁出的那只腳。

    他饒有興致地笑了起來，清透的臉上帶着少年獨有的稚嫩，微微彎曲的眼尾含着血腥的笑意。

    熟知的人都清楚，這是少年動了殺心。

    他將房間的門重新關上，背脊筆直，緩緩地一步一步朝着走廊深處走去。

    這個公寓只有一側有樓梯，很顯然他現在去的方向不是樓梯口。

    那裏，應該是密不通風的區域。

    會有什麼呢？

    黑暗中，少年的眸子熠熠生輝，就仿飢餓的猛獸看見了獵物。

    閃耀着獨屬於捕獵者的興奮。

    一步。

    兩步。

    三步。

    齊光走得很慢，卻在漫不經心中給了人一種無形的威壓。

    這一刻他彷彿一人敵千軍，無處可逃。

    很快，他走到底了。

    面前只有一堵冰冷的牆，什麼也沒有。

    空蕩又逼仄的走廊底部，有種讓人說不清道不明的壓力和緊張。

    齊光卻邪魅地揚起眉角，突然伸出手猛的一抓，一個透明的，白色的，看起來很虛弱的物件被他從牆裏抓了起來。

    齊光：“偷看？”

    靈魂體：“沒有。”

    齊光語氣冰冷：“是嗎？”

    靈魂體有些無奈：“我是看了，但絕沒有冒犯的意思。”

    齊光上下打量着它：“怎麼不去重新輪迴？”

    靈魂體慘淡一笑：“有意義嗎？”

    “意義？”齊光笑了：“意義是人自己給自己定義的，你可以選擇走大衆認可的意義，也可以選擇自己相信的意義，你可以被定義，也可以選擇定義。”

    靈魂體：“那我選擇留在這裏。”

    齊光微微歪着腦袋。

    其實自從他逐漸清明起來後，就很少有迷茫的時候，他似乎天然就知道一些道理，天然地就能懂世界運行的規則，原理。

    甚至於一些特殊人種的習俗，各個種族的偏好樂趣，他都能知曉一二。

    而現在，他又有些迷茫。

    “你也不怕死嗎？”

    齊光輕聲問道。

    靈魂體笑了笑：“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我已經算死了，對嗎？”

    齊光點點頭，然後又搖搖頭：“不一樣，你們這個世界發展得很完整，已經很完善了，已經可以自行運轉且有自己的運行規則，你可以周而復始的。”

    靈魂體又笑了：“算了吧，活着也沒有什麼意思。”

    齊光眨巴眨巴眼睛：“但你現在，不餓嗎？”

    靈魂體聽聞此言，覺得有趣，忍不住開懷大笑：“你在乎這個？你在乎餓不餓？”

    齊光摸了摸肚子：“我以前是不會餓的，但是現在總是覺得餓。”

    “有了感官也不一定是好事情。”靈魂嘆了口氣說道。

    “你好像什麼都知道。”齊光鬆開了緊緊拽住靈魂體的手。

    靈魂體笑着道：“我在這待太長時間了。”

    齊光看向靈魂體，透亮的眸子帶着幾分疑惑：“你在等什麼？”

    靈魂體沉默。

    過了許久。

    “我在等……和他再次相遇。”

    齊光不知道是誰，也不知道他的執念是什麼。

    但他知道，在這個世俗的世界裏，困住大部分人的是一些無意義的事情。

    不對，是對於他來說無意義的事情。

    但人這種生物，也正是因爲這些執念困惑而活着。

    “……那你，可以再次相遇嗎？”齊光問道。

    靈魂體搖了搖頭：“說實話，我也不知道。”

    “那你要一直這樣等下去嗎？”齊光繼續問道。

    “應該吧，反正我的時間從現在開始，已經算得上是無限長了吧？”靈魂體笑着說道。

    齊光卻皺了下眉頭：“你的能量應該在很久之前就消散了的，但是你的執念讓你留在了此地……”

    齊光越說，面色愈發凝重：“所以，你接下來會不太好。”

    靈魂體卻無所謂：“我早該死了的。”

    齊光：“……”

    靈魂體又笑了笑：“我算是多活着，以另外一種形式。”

    齊光依舊沒說話，他的眼睛就好像世間最純良的小動物，一直看着靈魂體。

    “你會徹底的失去所有的輪迴機會，按照你們的說法來說，是灰飛煙滅。”

    靈魂體不以爲然，他笑了笑：“活着有時候並不是什麼好事情，死了也一樣。”

    “你說得太深奧了，我腦子開始有點疼。”齊光有些懊惱。

    靈魂體依舊笑着，像個大哥哥一樣：“那就不想了，你也不需要想這些，我見過你的主體，你們是構成這世間萬物的一切，這個世界隨心而動，你不需要思考我們的規則和邏輯。”

    齊光歪着頭又眨了眨眼：“希望你能等到你想見的人。”

    靈魂體：“你這會沒有殺心了。”

    齊光愣怔了一下：“我要殺人的時候表現得很明顯嗎？”

    靈魂體又笑了。

    它感覺自己在面對一個特別單純懵懂的小孩，但這個孩子身上的殺戮氣息又重得令人膽怯。

    它看了看面前的少年，認真觀察着他的表情，然後鄭重地點了點頭：“很明顯。”

    齊光垂下腦袋，似乎在想些什麼，半晌後自言自語喃喃道：“看來我要改一改了。”

    “我還以爲我隱藏得很好呢。”

    “我想做個陽光向上的人，姐姐喜歡這種氣味。”

    靈魂體依舊面帶微笑：“你也有重視的人了，是嗎？”

    齊光老老實實地點了點頭：“或許吧，總而言之我希望她高興，如果她高興的話，我想……我應該願意做任何事情。”

    靈魂體這次真正地笑了，它淡淡地說：“那看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咱兩是一樣的。”

    “都期待某個人嗎？”

    靈魂體搖了搖頭，然後又點了點頭：“差不多吧，總之，我們都希望對方過得好。”

    齊光深以爲然：“這倒是，確實是。”

    靈魂體：“你應該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吧。”

    齊光點了點頭，似乎對他來說說謊沒什麼必要，還不如實話實說：“是啊，不過很快的，等我從那個房間出來，你估計還在這。”

    靈魂體笑着：“那我們還能見上一面。”

    齊光也笑了：“我去回收他人的思念，那你，祝你好。”

    靈魂體：“你也是，一切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