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給我點時間

    程野漆黑的瞳仁微微顫抖。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啞着嗓音問道：“他，怎麼死的。”

    少年走上前，他只是一具半透明的身體，想要輕撫程野，手掌卻直接穿過了程野的臉。

    少年舉起手，看了看自己半透明的手掌，問非所答：“我要謝謝他，也要謝謝你。”

    程野目不轉睛地看着少年，等待着他的下文。

    少年想了想，說道：“你把碎片都捏碎吧，這樣我能獲得的能量會更多一些，你想知道我都會告訴你。”

    程野沒有猶豫，直接捏碎了手中全部的碎片。

    頓時，少年像是擁有了實體，呈現在程野面前。

    他手輕輕一揮，周圍的場景就變了。

    “這是我曾經居住過的地方，它是不是和夢魘裏的那條街很像？”

    程野點點頭：“是很像。”

    少年輕笑了一聲，他和夢魘裏的樣子沒什麼區別。

    十七歲的少年，臉上帶着陽光燦爛的笑容，很難想象他身上發生過那樣的一切。

    這次，少年牽住了程野的手：“走吧，我帶你轉轉。”

    程野順從着跟着少年向前走去。

    原本的房間裏只剩下楚月一人，她看着突然消失的程野，和剛剛他的舉動，若有所思。

    下一秒，她也選擇了退出遊戲。

    都都剛剛從夢魘中出來，神情恍惚，既然程野有自己的事要做，她也應該先去照顧都都。

    此刻，惡意副本內所有玩家都退出了。

    程野跟着少年走到了街頭，少年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夢魘已經消散，這是我用最後的力量重新構建出來的新的領域，也只能走到這。”

    “這是上學必經的路口，從這出去，就能到主街上，有寬闊的馬路和行色匆匆的行人，我混跡於他們之間，穿梭在車流中，去學校。”

    “你的那位夥伴叫小明對嗎？”

    程野點點頭。

    “我不是第一次見到他了。”

    程野早就猜到，聽到這個回答並不意外。

    少年仔細觀察着程野的表情，忽然笑了，他說道：“小明說你肯定能猜到一，二，沒想到他還挺瞭解你的。”

    聽着少年這麼說，程野看向少年，說道：“你和他很熟悉？”

    少年點點頭：“是啊，這不是我們第一次相遇，很久之前，他是我生命中唯一的光。”

    說着，少年像是陷入了回憶之中。

    他好看的眼眸微微發散，像是起了霧。

    “那是我高一的時候，我們那條衚衕不是拆了麼，上了高中我就搬到了離這更近一些的學校上學。”

    “那個時候我有些撐不住了，但又沒辦法逃離，是他陪我度過了最黑暗的一段時光。”

    “我說他是我的光，他......這次見面，他說我也是他的光。”

    少年看向程野，認真地說道：“你想知道那個時候發生了什麼嗎？小明確實給你們留了一封信。”

    程野眼神微微閃動：“......一封信？”

    少年點點頭說道：“是的，一封信。”

    說完他想了一下，又補充道：“可能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種信......”

    程野忽地笑了，他也沒想過小明會給自己留下什麼正經的信，就依照他的性格......

    也不會認認真真的寫信的。

    “我帶你看看那個時期的小明吧。”少年提議道。

    緊接着場景又是一變。

    來到了一個雖然簡陋但是該有的都有的學校裏。

    操場上人很多，但是看不清他們的臉。

    就彷彿隔着一個相機在觀察世界，那些人的樣貌都被自動模糊了。

    焦距落在了不遠處臺階上坐着的兩個少年。

    一個可以看出是【惡意】的男主，還有一個，應該就是當時的小明了。

    他似乎在逗少年笑，擠眉弄眼的，不一會兒少年臉上的哀愁終於消散了。

    小明這才放下心來。

    是他熟悉的語調。

    “哎呀你別總是想這想那的，人總是會死的，你想它幹嘛呢？”

    “好好活着，你看你現在高一，再過兩年就高三了，然後就可以遠走高飛。”

    “下次他們再敢欺負你，我就劃爛他們的臉，割掉他們的二弟，讓他們斷子絕孫！”

    少年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

    站在程野旁邊的少年微微眯起眼睛，似乎跨越了時空一般用極低的聲音說道：“他啊，我本來和他不熟悉，他是班上很透明的一個學生，也不知道爲什麼，突然有一天性格大改。”

    “他的體力極好，有幾次懲戒學校的校霸，他也不直接打對方，就跟貓溜老鼠一般在操場跑了十來圈。”

    “那羣校霸被他拉着做了一下午拉練。”

    少年說這話的時候，忍不住彎起了眉眼。

    他在回憶屬於他人生中短暫但又美好的過去。

    可惜現在物是人非。

    過去回不去。

    小明也死了。

    程野側過頭，漆黑的眼眸微微閃動：“所以小明......”

    少年比起食指放到脣邊，輕輕說了一聲：“噓。”

    “我會和你說的，不要心急。”

    “我只是想讓你更加瞭解小明這個人。”

    “他活的很痛苦，你不要看他一天到晚嘻嘻哈哈的，他也是摸爬滾打了很久才學會了怎麼和人相處，即便依舊學的不好。”

    “他其實很聰明，但是他說他覺得他的大腦生鏽了一般，越來越無法思考。”

    “我想......”少年轉過身來，懇切地看着程野：“我想將我瞭解的他告知與你，包括他最後做的決定。”

    “我希望，這個世上能有人可以記住他。”

    少年就這麼真誠且懇求的看着程野，他的腦海裏緩緩地浮現了小明的那張笑臉。

    他從未見過小明真正的樣子。

    他總是披着別人的軀殼。

    但每一次，他都能第一時間認出他。

    那是靈魂深處的認同和記憶。

    就像在夢魘裏他居然發現傳入的人中，竟然有他心心念念從未忘記過的人後......

    少年合上了雙眸。

    他知道有些事。

    是不可與人言的事。

    說出來也會被屏蔽。

    那些痛苦和回憶，只要自己知道就好了。

    沒有人會在意。

    大家都自顧不暇的，又哪來的真正的精力去解救另外一個人呢？

    他的耳邊響起了小明最後嬉皮笑臉說過的話：

    我已經努力的自救過了。

    我太累了。

    提前說聲拜拜啦。

    .

    以及......

    很高興認識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