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惡意（二十五）

    程野擡起頭，餘暉照射在他臉上，多了幾分疲倦，他輕聲道：“去少年家裏看看吧。”

    昨天這個時間，少年也該回家了。

    現在，他們就在樓下坐着，卻沒有看見少年的身影。

    說明每一天對於少年來說都是不一樣的。

    他在這個世界裏是自由的。

    現在不知道他去了哪裏，不如再回去看看。

    程野的心中始終有些忐忑，他很在意微生安那句‘來不及了’。

    究竟是.....什麼來不及？

    程野嘆了口氣，站起來，率先朝着少年的家中走去。

    劉建軍緊跟其後。

    進了逼仄的樓梯間後，光像是被擋在之外，視線一下子變得昏暗起來。

    就像這個副本一般，模模糊糊，一切都看不真切。

    他們似乎都被困在了迷霧之中，找不到方向，也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什麼。

    是停在原地等待濃霧散去，還是......

    按照心中所想，義無反顧呢？

    程野垂下眼眸，這短短的幾階臺階他走得很沉默。

    劉建軍看穿了他的心思，也沒有說話，就像是慈愛的長輩，只是跟在身後。

    終於，少年的家到了。

    程野沒什麼猶豫，敲響了門。

    很快，傳來了逐漸清晰的腳步聲。

    門打開，屋內的光亮透了出來。

    迎面將程野的臉打得極亮，劉建軍卻在昏暗中。

    明明在一個地方，卻被光分割成了兩個世界。

    女人看到程野很驚訝，她微微張大嘴巴：“我，我正準備去打工了，錢我肯定會還的......”

    她明顯將程野他們當成了那種無賴，不管嘴上說得多好聽，該守家門就守家門，該威脅就威脅。

    分明下午答應得好好的，不會再催債了，現在人又來了......

    程野快速掃視了一圈屋內，少年確實不在。

    他連忙說道：“我不是來催債的，你放心。”

    女人將信將疑：“那......”

    程野嘆了口氣，拉出站在身後的劉建軍：“他兒子你還記得吧，特別的怪戾，不聽話，逃課頂撞老師，總而言之讓他十分頭疼。”

    “我們本來並不想再打擾你的，但是......他回去之後想了又想，還是覺得自己兒子可以搶救一下。”

    “所以.......”程野擠出一抹討好的笑：“我們不是來找你麻煩的，而是來請教的.......”

    女人狐疑地目光在程野的臉上來回掃視，目光又移到了他身後的劉建軍身上。

    劉建軍也露出了討好又憨憨的笑。

    女人想了一下，嘆了口氣：“可憐天下父母心......我也理解你們......”

    “.....但是我這會是真的要出門了......”

    劉建軍連忙說道：“沒事沒事，我們可以邊走邊說嘛......”

    剛好看看女人所謂的上班是去了哪裏......

    女人思索了下：“好吧，那你們跟我走吧。”

    她拿起旁邊的小包，簡單地換了下鞋子就準備出門了。

    看來她確實不是爲了拒絕程野他們而隨口扯了個謊，是真的要去打工.....還債......

    唉，程野嘆了口氣。

    這個女人着實不容易。

    隨着門合上，光線也被阻擋在內。

    女人輕車熟路，朝着樓下走去，程野和劉建軍跟在後面。

    ......

    “他們走了？”

    “嗯，走了。”

    視野拉過來，說話的竟是已經失蹤了一天的小明。

    他懶懶地半躺在少年破舊的牀上，雙眼拉聳着，就像是沒睡醒一般。

    少年筆直地站着，臉上帶着淡淡的憂傷：“你真的想好了？”

    小明打了個哈欠，滿不在乎地說：“這還需要想嗎？有什麼好想的？”

    少年沉默了。

    “隨你吧。”

    過了許久，少年才這麼說道。

    小明瞥了少年一眼，然後問道：“話說，他們跟着你媽媽走了，會走去哪裏？”

    少年笑了下：“他們去不了的，在這裏，每個人都活在自己的世界的。”

    “除了這方天地是公用的，其他的都是私人領域，裏面的人或者事，只不過是基於自身的想象罷了。”

    “只是他們不知道，以爲真實存在。”

    小明一聽就懂了。

    也就是說，一會程野和劉建軍跟着女人走着走着，就會發現女人突然不見了，跟鬧鬼了一般。

    想到這，小明忍不住笑出聲了：“還挺有趣？”

    “覺得有趣了？”少年看向小明，語氣依舊淡淡的。

    小明對上少年的目光，點了點頭：“是挺有趣的，但那又怎麼樣呢？”

    少年微微蹙眉：“你真的想好了？”

    小明嘆了口氣：“你才十七歲，怎麼這麼婆婆媽媽的。”

    少年不滿地說道：“你看着年紀也不大。”

    小明點點頭，然後敷衍着說道：“啊是是是，我真的想好了，你別再重複問我一樣的問題了。”

    少年看着小明，眼神微微閃動，摻雜着說不清的惆悵和悲傷。

    他張了張嘴，最終說道：“反正，你要是後悔了隨時可以......”

    “我不後悔。”小明打斷了少年的話。

    他又嘆了口氣，從牀上站起來，面對面看着少年。

    他比少年還要矮一點點，看起來有些發育不良。

    小明嬉皮笑臉地笑着，看了少年半天，才收起他那笑容。

    然後雙手扶着少年的雙臂，漆黑的眸子認真地對上少年的眸子，能從那瑪瑙一般明亮透徹的眸底看到自己的樣貌。

    小明自我欣賞一會，才嚴肅又認真地說道：“這是最好的結局，我不後悔，我，真的不後悔。”

    少年盯着小明的臉，沒有做聲。

    小明忍不住問道：“你聽明白了？”

    少年回答道：“我聽到了。”

    小明有些頭疼，他忽然理解爲什麼微生安平時懶得跟他說話了。

    果然，開心都是屬於故意犯劍的那個人的，擦屁股當家長的一點都不快樂，還覺得心累。

    但一想到自己平時被程野當做小朋友一般，小明又笑了起來。

    也很有趣。

    果然很多事都很有趣啊。

    他拍了拍少年的胳膊：“好了，你知道了就別再問我相同的問題了，我這個人最怕麻煩了，也沒什麼耐心，你就讓我開開心心的。”

    少年看了小明那張滿不在乎的臉，輕聲道：“我知道了。”

    小明瞥了少年一眼，他臉上的凝重一覽無餘。

    小明低着頭輕笑了一聲。

    真好玩啊。

    這個副本可太快樂了，微生安誠不欺我。

    小明打開了一個道具。

    這麼快樂的日子總要記錄點什麼，這樣出了副本才能也讓程野他們一起快樂快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