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惡意（二十一）

    少年看了程野一眼，忽然低聲笑了一下：“你想知道星際城在哪裏？”

    程野猛地一驚，他反應過來，少年在門口待了很久了，又或許這是在他夢裏的緣故，所以發生的一切小動作都瞞不過他。

    所以，他們的一言一行，都在他的窺視之下。

    程野穩了下情緒：“是啊，我想知道。”

    少年笑了笑，不帶攻擊性地說道：“我可以告訴你，但作爲交換，不如你們早點離開這裏，或者找個房子住吧。”

    程野察覺到了一絲異樣，他敏銳的反問：“如果不儘快離開會怎樣？”

    少年鬆散地向沙發後面靠去：“被吞噬吧，我也不清楚，但還是房子裏安全。”

    程野盯着少年的臉。

    他的臉上並沒有什麼變化，看起來很是淡然。

    程野皺了皺眉，少年沒撒謊。

    又或許他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裏，能給其他人一個庇護之地已經是他能做的最大的努力了吧。

    再多的，他也無力去做。

    劉建軍看了看面前的少年：“你跟我兒子倒是差不多大，身材也很相似。”

    少年笑了下：“這個年紀的少年不大多數是這樣，長得乾巴巴的，孱弱得很。”

    劉建軍笑了起來：“但你可比我兒子懂事多了。”

    少年不以爲然，輕鬆地隨口說道：“懂事又不是什麼好事。”

    劉建軍臉色一僵，微微愣怔：“也是，太懂事的孩子總是在心疼別人，委屈自己。”

    少年沒什麼表情，語氣依舊輕鬆：“那也是沒辦法的事。”

    劉建軍笑着：“你這麼一說，我倒有點懷念我兒子的叛逆了。”

    少年真誠地說：“我也很羨慕。”

    他似乎對程野和劉建軍沒有什麼防備，一雙眸子有些亮，輕鬆地說道：“小時候我看見有家店在賣麪包，我真的很想吃，但是我知道家裏沒有錢，我媽媽一個人打那麼多份工，每一分錢都是血汗錢，即便我媽想要給我買，我也是堅決拒絕，我總覺得我要是多省一些錢，我媽就會輕鬆一些。”

    “後來我知道我錯了，我讀書政府負擔了大部分的學費，媽媽賺的錢其實大部分被爸爸花了，他要喝酒，要打牌，要和朋友們裝逼吹牛皮，媽媽賺的那點錢根本不夠用。”

    “你看，很多事情是改變不了的，因爲它一開始就跟自己無關。”

    “我一直以爲我省點我媽就會輕鬆點，實際上都是在做無用功。”

    少年的臉上沒有什麼情緒，他笑得也很自然，感受不到悲傷。

    他似乎在說一段關於別人的故事，他只是個旁觀者罷了。

    程野的心有點揪起來的痛。

    雖然其實他家也沒有過得很好，小時候也是一路窮過來的，但好在父母恩愛，有事能一起扛過去。

    人其實很寂寞的吧。

    若是有人陪在身邊，有事可以商量，遇到事一起扛，那麼就算很難也會覺得輕鬆吧。

    至少，程野想了一下，雖然遊戲的世界很艱難，很殘酷。

    可是似乎有了楚月之後，他就覺得一切都能戰勝了。

    他不是自己一個人。

    他的身後，永遠有個人在等他。

    “好了，你們不用用這個表情看着我，早就結束了。”少年溫和地笑笑：“我勸你們早點離開吧。”

    程野問道：“你知道怎麼離開這裏？”

    少年搖搖頭：“我不知道，但是我覺得你們想離開不是一件很難的事，你們，特別是你......”

    少年指了指程野：“你給我的感覺很不一樣，雖然你人在這裏，但感覺得到你不是完整的......準確來說，你應該還有一部分在其他的地方。”

    程野皺起眉頭。

    還有一部分的自己嗎？

    那一段遺失的記憶嗎？

    那一段被系統封存，至今還沒有找回來，只是隱約有所猜測的記憶？

    程野知道，一旦他徹底地解封了記憶，會有很多事變得不一樣。

    他離開遊戲的進程也會變得快起來。

    說不定還會像那些玄幻一樣，自己給自己留下過一個藏滿了道具的寶庫，只等自己記憶打開後去解鎖。

    程野笑了笑。

    都是異想天開。

    若是真有這樣的寶庫，他幹嘛不告訴楚月。

    他的就是楚月的，分什麼你我？

    “我暫時也不知道怎麼離開這裏。”程野友善地笑笑，誠懇地說道：“不過我們還是會繼續做我們想做的事，如果方便的話，可不可以別阻止我們。”

    少年無所謂地聳聳肩：“雖然不知道你們爲什麼會對我的故事感興趣，但，你們打探不到什麼的。”

    “白天，除了我家其他人都不存在，相信你們也發現了。”

    “但是我的父母他們每天都是隨機的，就彷彿有人從我的記憶卡片裏隨機抽取了一天，他們會完全按照那天發生的事進行......”

    “而你們想要通過接觸推測出一個故事，有點太難了......”

    何況你們時間不夠呢？

    少年只是笑笑，沒說這句話。

    程野挑起眉：“那現在.......”

    少年笑了笑：“是啊，你們改變了現在。但不重要，其他外來者闖入的時候，也一樣會改變，但只要再抽取到相同的一天，他們還是和一開始一樣，並沒有增添什麼東西。”

    他們就像結束後就重新格式化了一般，不會增加新的東西。

    程野看着少年，忽然問道：“你要一直待在這嗎？”

    少年反問道：“那我還能去哪？”

    程野沉默不語，是啊，他似乎也沒地方去了。

    少年笑了笑：“出於好心，我還是提醒一下你們，當你們被完全吞噬的時候，就沒有白天存在了。”

    程野皺起眉頭。

    就和那些鄰居一樣嗎，白天，煙消雲散。

    少年溫和的聲音還在繼續：“好好珍惜你們現在還能自由活動的時間吧，我也不知道你們還剩多少時間，不過，我可以回答你想知道的那個問題。”

    程野下意識：“什麼問題？”

    少年笑得十分陽光，就好像每個人少年時期班上最明媚的那個孩子，成績好，樣貌好，笑起來燦爛如花。

    “星際城，就在離這兩百來公里的地方，它是我們這個小鎮的鄰市。”

    “就當是我，送你的離別禮吧。”

    程野瞳孔微微放大。

    所以，是一個世界嗎？

    ......